近三米高的“巨人”頗為遺憾地說道:“六人議事團(tuán)’規(guī)定，不能講圣典沒有說的事情，你都是‘愚者’先生的信徒了，肯定聽過布道，了解官方的說法，其余我不能告訴你，就像我不能講我親眼見過‘救贖天使’，還得到過他幫助一樣。”
說到這里，這位“巨人”又想拍一下盧米安的肩部，卻被盧米安巧妙地、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怎么稱呼?”盧米安心里其實(shí)不太信，臉上卻裝出了崇敬的神色。
那“巨人”回答道:“利瓦利耶?！?
“為白銀城的新生干杯!”
盧米安舉起巨大的啤酒杯，和對方碰了一下，然后噸噸噸喝完了剩下的金黃色酒液。
他摸了摸鼓脹的肚子，指了指盥洗室方向，示意自己要去方便一下。
新白銀城的啤酒本身沒什么特別之處，但裝它們的杯子實(shí)在是太大了，連喝兩杯后，以盧米安的體質(zhì)和酒量都有點(diǎn)扛不住了。
這不是醉了，是撐了!
盧米安進(jìn)入盥洗室，立在其中一個小便斗前，解開皮帶，半瞇起了眼睛。
嘩啦啦的聲音里，有超過三米的“巨人”入內(nèi)，選擇了他旁邊的小便斗。
盧米安下意識側(cè)頭看了一眼，緩慢地收回了視線。
他目光迷茫地望著前方的墻壁，直到小腹的壓力完全減輕，才走出盥洗室，坐回吧臺前的老位置。
利瓦利耶已給他點(diǎn)了新的一杯酒，那是色澤深黑卻不骯臟，晃蕩間顯出幾分棕色的啤酒。
“嘗嘗，新白銀城的特產(chǎn)，黑面酒!”這個堅定認(rèn)為自己是人類的“巨人”熱情洋溢地介紹道。
“黑面酒?”盧米安端起了比自己腦袋還巨大的啤酒杯，疑惑反問道。
利瓦利耶忽然有些傷感:“神棄之地’沒有太陽，沒有肥沃的土地，只有黑面草能夠生長，它是我們的主食，養(yǎng)活了一代又一代白銀城的居民，雖然總是不夠，但比沒有好?！?
“那時候，黑面草是不可能拿來釀酒的，太奢侈了，太奢侈了。
“呵呵，現(xiàn)在糧食、肉類和牛奶都充足了，我竟然又長高了，比以前高了整整三十厘米?！?
“到了新白銀城，黑面草還能種植?種在地底?”盧米安雖然不是“耕種者”，但也是在鄉(xiāng)村長大的人，知道極端環(huán)境下那些植物換到正常環(huán)境內(nèi)大概率會全部死去。
利瓦利耶露出了笑容:“能種!它什么環(huán)境都能生長，當(dāng)然，我們找人改良了黑面草的種子，讓它更適合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它的口感和以前相比，其實(shí)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不同，更，更好吃了，嘗嘗吧，外面可喝不到這種啤酒，我們自己也種得不多了，主要是為了記住過去?！?
盧米安饒有興致地將啤酒杯湊到嘴邊，咕嚕喝了一大口。
他首先品嘗到的是正常的、較淡的麥香，接著感覺甘醇里泛起了草類的清爽和些許的刺激，最后則是彌漫于口腔內(nèi)的、若有似無的奶味。
“不錯，很特別也很棒的體驗(yàn)?！北R米安沒有吝嗇自己的贊美。
他好奇問道:“有黑面草釀的烈酒嗎?”
利瓦利耶表情微沉，搖了搖頭:“我們新白銀城的人都覺得酗酒是墮落、放縱、浪費(fèi)糧食的行為，所以拒絕烈酒?！?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而且，黑面草似乎不太適合釀酒，即使是制成啤酒，喝多了也會產(chǎn)生一定的幻覺，我每次最多喝三杯?！?
有微弱毒性?新白銀城的人在“神棄之地”的時候還是靠著吃這種植物才延續(xù)了一代又一代，真不容易啊……盧米安想起了姐姐偶爾的玩笑，勾起嘴角道:“喝多了會看見一群小人跳舞嗎?”
利瓦利耶想了一下道:“不，幻覺大部分時候不一樣，有看見妻子抽自己耳光的，有聽見死去親人呼喊的，有發(fā)現(xiàn)路邊躺著個嬰兒，哇哇大哭的..….”
盧米安現(xiàn)在聽不得嬰兒啼哭相關(guān)的事情，頓時沒了興趣，轉(zhuǎn)而聊起黑面酒的口感。
他喝完這杯，又去了趟盥洗室，然后離開酒吧，打算趁著下午陽光正好，在新白銀城內(nèi)轉(zhuǎn)一轉(zhuǎn)，等到傍晚再“傳送”回停在漢特港的“漿果號”。
那一棟棟層數(shù)不多但異常高大的建筑間，行走的主要是“半巨人”，偶爾能看到一兩個超過三米的“巨人”，低于一米八的則幾乎沒有，除非是滿臉稚氣的那種。
盧米安的身高勉強(qiáng)合格，目光到處轉(zhuǎn)著。
他發(fā)現(xiàn)部分房屋的外墻上爬著一些青綠色的藤蔓，藤蔓上長著不少松軟又碩大、潔白飽滿的蘑菇。
蘑菇?什么時候藤蔓長蘑菇了?盧米安皺起眉頭，懷疑起自己的植物學(xué)。
想到這可能是新白銀城從“神棄之地”帶出來的特殊植物，他又釋然了。
他走到一個路邊攤前，仰著腦袋道:“你是賣牛奶的，我怎么沒看見裝牛奶的桶?”
那攤販身高兩米五六，膚色略顯灰藍(lán)，他憨厚笑道:“后面那棟房子是我的，你要牛奶嗎?”
“來一杯吧?！北R米安問都問了，也不差買杯牛奶的錢。
雖然新白銀城通用的貨幣不包含費(fèi)爾金和金里索，但黃金在哪里都是硬通貨。
那攤販很是高興地拿了個杯子，轉(zhuǎn)身走到自己那棟兩層房屋前，探手摘下了一朵松軟潔白的蘑菇。
他將蘑菇對準(zhǔn)杯口，用力擠了一下。
乳白色的奶液噴薄而出，很快填滿了杯子。
盧米安看得嘴巴微張，目光又一次透出了迷茫。
你們管這叫牛奶?
“好啦?！薄鞍刖奕恕睌傌湆⑴Ｄ踢f給了盧米安。
盧米安邊條件反射地接過，邊茫然問道:“那是蘑菇?”
“對，牛奶蘑菇?！薄鞍刖奕恕睌傌溡荒樥\懇。
你們管那叫蘑菇?盧米安有點(diǎn)渾噩地付了錢，端著杯子，離開了這個路邊攤。
他不記得自己究竟付了多少錢，也忘記了原本的打算是借著買牛奶和對方攀談閑聊。
走出十幾米，他將杯子湊到嘴邊，咕嚕喝了一口。
一股牛奶味!
盧米安皺著眉頭喝完了這杯牛奶，沒覺得它有什么問題。
但這些液體是從蘑菇里出來的!
“就當(dāng)是一種特殊的植物….就當(dāng)是一種特殊的植物.……”盧米安自語了幾句，沒有再嘗試一次的想法。
他怕喝得多了，自己也會產(chǎn)牛奶!
他繼續(xù)閑逛，在比漢特港街道寬闊一倍的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忽然，又是一位膚色略顯灰藍(lán)的“半巨人”靠攏過來，他抱著本厚厚的書籍，異常熱情地說道:“這位朋友，有興趣了解一下我們的道標(biāo)和救主..….”
盧米安笑了起來，以手按胸，行了一禮:“贊美愚者!”
“原來是兄弟。”那“半巨人”有點(diǎn)失望又很是高興?！?
雙方是在用古弗薩克語交流，但盧米安剛才一路過來，聽見新白銀城的居民們自己交流時，偶爾會冒出能撬動超自然力量的巨人語單詞。
“這里平時會有外來者嗎?”盧米安隨口問道。
那“半巨人”露出笑容道:“經(jīng)常會有外鄉(xiāng)人來參觀，體驗(yàn)，游覽，最初幾年，還有人選擇定居這里，但后來大部分都搬走了，覺得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壓力比較大，呵呵，我們太高了，又不那么懂享樂。”
說著，“半巨人”從兜里摸了一個東西出來遞給盧米安:“很高興你來新白銀城做客，嘗嘗我們自己生產(chǎn)的糖?！?
那是一顆被藍(lán)白相間薄紙包裹著的糖。
盧米安沒有客氣，接了過來，扯掉包裝，將白色的糖塞入了口中。
濃烈的牛奶香味和醇厚的甜意迅速發(fā)酵在他的舌尖，絲滑美味。
牛奶香味….….盧米安心中一動，表情古怪地問道:“這是奶糖?”
“對。”那傳教的“半巨人”笑容滿面地回答道。
“用的什么牛奶?”盧米安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那“半巨人”很正常很自然地回答道:“牛奶蘑菇的牛奶啊?！?
“......”盧米安含著那顆奶糖，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他能感覺到對方剛才給予奶糖時的真摯和熱情。
接下來的時光，他看見了煎出肉香味的蘑菇，看見了烤出魚腥感的蘑菇，看見了各種各樣的、奇奇怪怪的蘑菇。
盧米安全程目光迷茫，看著那些“半巨人”和“巨人”們興高采烈地彼此分享著。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新白銀城的一角。
這里聳立著一座非常高大的建筑。
它分成兩個部分，左邊是尖頂?shù)乃覀?cè)是圓頂?shù)乃?，外墻灰白，高有三四十米?
“這就是雙子塔?按照利瓦利耶的說法，尖頂?shù)乃菆D書館等公共性設(shè)施所
在，圓頂?shù)乃墙y(tǒng)治新白銀城的‘六人議事團(tuán)’辦公的地方……這種地方肯定有封印物，有強(qiáng)者存在……”盧米安立在不遠(yuǎn)處，打量起面前的建筑。
他的目光掃過了那座圓頂?shù)乃?，發(fā)現(xiàn)靠近地面的磚石縫隙里，有一叢叢仿佛發(fā)絲的黑色植物長出，垂在那里，時而隨風(fēng)輕晃。
盧米安收回視線，走向尖塔，想看看新白銀城這種在“神棄之地”延續(xù)了數(shù)千年的人類聚居點(diǎn)會有哪些書籍傳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