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臺區(qū)，左街，盧米安等人新租下來的公寓內(nèi)。
“我們現(xiàn)在去地下墓穴。”盧米安望了窗外來來往往的馬車、自行車和各種機械造物一眼，對客廳內(nèi)的簡娜和芙蘭卡道。
他想于芙蘭卡再次接觸“黑之魔女”前，從克麗絲芒娜的幽影處得到更多的情報，以防備可能存在的某些意外，而這就需要簡娜到地下墓穴第三層的祭祀廣場晉升“痛苦魔女”。
簡娜看了眼盧米安身上的黑色斗篷，斟酌著問道：
“你需不需要換里面的衣服？那樣至少可以讓自己舒服一點。”
盧米安默然了幾秒道：
“好。”
這下輪到簡娜驚訝了，她還以為盧米安會比較抗拒，需要找出足夠的理由來說服。
芙蘭卡同樣訝異，當(dāng)初她喝完“女巫”魔藥，也沒這么快接受這類事情。
她湖水藍色的眼眸微動，很快有了一定的猜測，情緒變得頗為復(fù)雜。
除了個子，盧米安現(xiàn)在的身材和簡娜相仿，從對方手里接過少量衣物后，便走入了臥室，沒有因為三人之間都存在更親密的關(guān)系就完全地放開。
看到這一幕，簡娜才隱約明白了過來，側(cè)頭望向芙蘭卡。
“哎……”芙蘭卡嘆了口氣。
簡娜跟著抿了下嘴唇。
沒多久，盧米安走了出來，將亞麻的男士襯衫和深色長褲穿出了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芙蘭卡打量了兩眼道：
“你個子太高了，需要找裁縫訂制才有合身的女裝。”
盧米安“嗯”了一聲，走至客廳內(nèi)的全身鏡前，望向?qū)⒑诎l(fā)簡單扎起的自己。
那明艷照人卻表情冷淡的女性看得他一陣恍惚，下意識將手探入“旅者的行囊”，拿出了“謊言”耳夾。
他的右手懸停在了半空，沒立刻將耳夾戴上。
芙蘭卡趕緊上前兩步，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
“我覺得不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強求，奧蘿爾真正復(fù)活的前提是你始終保持自我，走到災(zāi)禍兩條途徑的頂端，這個過程中，她的靈魂碎片應(yīng)該會根據(jù)進展逐漸復(fù)蘇，不需要你刻意去扮演，去模仿。”
“而且，‘魔術(shù)師’女士猜測奧蘿爾復(fù)活的關(guān)鍵部分在‘不老魔女’，你現(xiàn)在就讓她在你身上呈現(xiàn)出來未必是一件好事，就像在序列4這個節(jié)點之前就跳轉(zhuǎn)相鄰?fù)緩揭粯印！焙喣纫采ひ羧岷偷卣f道。
“對，我不知道你姐姐有沒有教過你這么一個短語，過猶不及，意思是再好的事情做過頭了也會變得不好。”芙蘭卡跟著補了一句。
盧米安沉默了片刻，將“謊言”耳夾放回了“旅者的行囊”。
芙蘭卡悄然舒了口氣，笑著說道：
“等下伱是需要帶面紗的帽子，還是繼續(xù)披斗篷？你這個樣子走出去，很快就會成為街上所有人注視的焦點。”
同為“魔女”，她和簡娜都對類似的事情深有體會，而盧米安還是具備神性的“魔女”。
盧米安將搭在旁邊椅子靠背處的斗篷拿了起來，重新披到了身上。
看著自己精致又細(xì)膩的五官和簡單扎起的黑色長發(fā)被兜帽一點點遮住，盧米安轉(zhuǎn)過身體，走向了門口。
簡娜戴上了一頂有黑色面紗垂下的女士圓帽，芙蘭卡則給自己準(zhǔn)備了棒球帽，壓低了帽檐。
…………
地下墓穴第三層，祭祀廣場內(nèi)。
盧米安扔出幾面鏡子，布置了一個“鏡像迷宮”，這樣一來，即使有其他人到這一層探索和冒險，也無法看到三位“魔女”和她們的同伴，將正常地通過。
簡娜調(diào)整狀態(tài)，調(diào)配魔藥的時候，芙蘭卡望向看不出半點異常的迷宮邊界，“嘖嘖”感嘆道：
“不愧是半神，我明明知道真實的周圍區(qū)域已經(jīng)被‘鏡像迷宮’隱藏了起來，還是沒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
相比較而言，她的“鏡像迷宮”就做不到這種程度。
不等盧米安回應(yīng)，她好奇詢問道：
“你打算什么時候把瓦贊.桑松的尸體給路德維希？”
瓦贊.桑松死后，因為他已被宿命的力量深度污染，而繼續(xù)停留在特殊鏡中世界是一件相當(dāng)危險的事情，所以盧米安等人并未“通靈”，只是帶走了他的尸體。
盧米安想了一下，微微笑道：
“先不急，一點點勾著他，說不定晉升‘獵人’途徑序列3的儀式同樣需要團隊的配合，而有這么一個天使隊員，對數(shù)量的要求會降低很多很多。
“另外，不管是你消化剩下的‘痛苦’魔藥，還是簡娜消化‘痛苦’魔藥，都可以利用路德維希，要是現(xiàn)在就一次性把所有好處都給他，還怎么讓他舍不得離開？”
見盧米安認(rèn)真考慮起轉(zhuǎn)回“獵人”途徑序列3，芙蘭卡一陣喜悅，頗為欣慰，雙臂忍不住擺了兩下。
“安東尼也快成為序列5了，就差最后的儀式準(zhǔn)備了。”盧米安忽然說道。
“呃……”芙蘭卡愣了一下，“什么時候的事？”
“他昨天給我講的，你們推進魔女教派相關(guān)事情的同時，他也在完成‘正義’女士的任務(wù)，已經(jīng)和‘心理煉金會’建立起了初步的聯(lián)系，自然會得到相應(yīng)的獎勵，而他平時一直在應(yīng)用‘催眠’能力，包括幫助我，消化在前段時間就完成了。”盧米安簡單解釋了幾句，“他當(dāng)前需要的是去靈界契約一種生物，獲得在夢境中保持清醒的特質(zhì)，這也可以用別的方法代替，路德維希的菜肴或許能幫上忙。”
芙蘭卡吧嗒了下嘴唇：
“我們對安東尼的關(guān)心不夠啊……”
“對‘觀眾’來說，他可能并不希望你們太關(guān)心他，注意他。”盧米安望了“鏡像迷宮”的角落一眼，“就像他現(xiàn)在也在，如果情況不對，會立刻為簡娜提供‘安撫’一樣。”
他也在？芙蘭卡如同聽到了鬼故事。
這時，已吃掉“冰檬魚片”的簡娜調(diào)配好了漆黑為底、泛著綠色泡沫的“痛苦”魔藥。
盧米安隨即往上抬起雙臂。
簡娜的背后，一根晶瑩剔透、有著多處凸起的冰柱拔地而起，準(zhǔn)備充當(dāng)火刑架。
緊接著，簡娜將“痛苦”魔藥交給了盧米安，自行爬到了冰柱頂端，任由芙蘭卡將自己的身體牢牢捆綁起來，限制住了行動。
盧米安周圍亮起了一朵朵熾白的火鴉，它們盤旋著飛出，落到了簡娜的體表。
簡娜迅速被點燃，表情不可遏制地扭曲了起來。
盧米安踩著一層層冰霜凝聚的臺階，來到了簡娜的面前，把那瓶魔藥灌入了這位同伴的口中。
簡娜的神智開始迷糊，身體的疼痛拉扯著她，讓她保持著最后一點清醒。
盧米安則從冰霜臺階頂端輕飄飄落到了地面，專注地感應(yīng)起四周。
他在等待克麗絲芒娜的幽影到來，失去“愚者”先生封印的他當(dāng)前已沒法進入“撒瑪利亞婦人泉”周圍區(qū)域。
芙蘭卡一直看著簡娜，看到簡娜的皮膚飛快焦黑，看到她的臉龐扭曲到變形，痛苦到猙獰，牙齒已無法再咬住，發(fā)出了痛苦的聲音。
這讓芙蘭卡異常心疼，似乎比自己舉行這個儀式時還要煎熬。
突然，盧米安淺藍的眼眸先是染上了鐵黑的顏色，繼而變得銀白帶黑。
他感覺克麗絲芒娜的幽影或者說殘余意識已經(jīng)降臨于“鏡像迷宮”內(nèi)，卻怎么都無法看見。
簡娜思緒不斷飄飛，自我逐漸迷失中，回想起了和盧米安相處時的那些痛苦與快樂，也回想起了幫芙蘭卡歡愉那段經(jīng)歷與內(nèi)心的情緒，因享受而沉迷，因痛苦而清醒。
這樣的狀態(tài)里，簡娜已無從知曉自己有沒有被“原初魔女”注視到，等她找回了部分思緒，眼前已浮現(xiàn)出那道套著樸素白袍、模糊難以看清的圣潔身影。
“克麗絲芒娜女士。”簡娜喊出了對方的名字，并吸取了上次的教訓(xùn)，抓緊時間，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盀槭裁醇兇獾呐宰摺緩綍辉醭鹨暎俊?
克麗絲芒娜嗓音虛渺地回答道：
“我的母親仇恨那些不經(jīng)歷改變性別痛苦的‘魔女’，也在提防她們。”
“為什么要提防？”簡娜進一步問道。
克麗絲芒娜異常空洞地說道：
“純粹的女性‘魔女’成為天使之后，也可能是成為‘不老魔女’之后，會遇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也許能渡過，也許不能，如果不能，對我的母親來說，這是非常大的問題，不能讓它出現(xiàn)。”
簡娜愣了一下，脫口問道：
“那您？”
克麗絲芒娜模糊的臉孔表面頓時有一縷縷血色浮現(xiàn)，原本空洞的嗓音忽然帶上了幾分壓抑和痛苦：
“所以，我死了……”
話音未落，這位曾經(jīng)的“災(zāi)難魔女”，真正的神子，身影急劇淡化。
“那件恐怖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簡娜搶起時間。
克麗絲芒娜的幽影迅速消散，只留下半句話：
“那個，鏡中世界……”
簡娜霍然清醒了過來，看見體表的焦黑皮膚在一塊塊脫落，而繩索不知什么時候已被燒斷。
她立刻隱去身形，尋找角落更換起衣物。
呼……芙蘭卡見狀，本能地吐出了憋在心里的擔(dān)憂和煎熬。
與此同時，她似乎聽見盧米安也悄然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