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雄在說完那個地名和人名之后,便十分果決地離開了,騰挪于層層疊疊的青翠之上,靈活得像個猴子一般。
申小甲望著方英雄的身影,歪斜了一下嘴巴,他實在有些搞不懂這些所謂的高手為什么總喜歡以這種方式退場,要么是飛到樹上,要么就是跳到房上,通暢的大路不走,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若是擔心碰見不想遇到的人,繞著走不就好了,何必飛來躍去的,不嫌累得慌嗎!
就在申小甲腹誹不已之時,大鳴湖中心發(fā)出嘭地一聲巨響,一朵大大的水花陡然炸開,花背大蟾蜍翻滾著飛了上來,然后猶如一個破布麻袋般砸落岸邊,正好滑至申小甲的腳尖前停下。
申小甲低頭看了看滿頭淤青的花背大蟾蜍,眨了眨眼睛道,「喲呵,你怎么變豬頭了?」
花背大蟾蜍眼神幽怨地盯著申小甲,若是嘴巴里長著牙齒,恨不得立刻狠狠地在申小甲大腿上咬下一口,只奈何物種先天限制,張了張嘴,只能發(fā)出一聲凄厲的鳴叫,「呱!」
申小甲輕輕地撫摸一下花背大蟾蜍的腦袋,故作心疼道,「真是可憐,被揍得蛙叫都走調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的……看在我這么熱心腸的份上,快把你肚子里的收獲吐出來,這么圓滾滾的,里面肯定有不少好東西吧!」
花背大蟾蜍鼓了鼓腮幫子,嫌惡地看了申小甲一眼,而后扭過頭去,擺出一副不想搭理申小甲的模樣。
申小甲輕哼一聲,擼起袖子,嘿嘿怪笑道,「看來言語是無法打動你了,那就只好用雙手打動你……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啊,乖乖配合還能有好處,跟小爺對著干,下場可不大美妙,你是有經(jīng)驗的,別犯糊涂!而且這事兒先前咱們就商量好了的,不管你在水下找到什么,都歸我!」
花背大蟾蜍骨碌碌轉動幾下大大的眼珠子,又咧著嘴巴吐出兩聲蛙鳴,像是在討要申小甲先前承諾的好處。
申小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巧的竹罐,舉在半空搖晃兩下,癟著嘴道,「我這人最講誠信了,只要你把肚子里的東西吐出來,我就把這小罐子給你,這里面可是有著小花娘親給你準備的零食哦,黑黑的,小小的,脆脆的,可口極了!」
花背大蟾蜍嘴角不自覺淌出一灘黏糊糊的口水,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抵抗住申小甲手中小罐子的誘惑,拍了拍自己的雪白肚皮,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有五彩斑斕的寶石,也有黃燦燦的金幣,還有一簇長長的頭發(fā)。
申小甲一眼便看出那簇長發(fā)乃是女人的頭發(fā),因為粘連長發(fā)的那塊頭皮上還有一張面皮,臉色蒼白,五官精巧,有鼻子有眼,宛若直接從某個女子臉部切下來一般,看得人不寒而栗。
花背大蟾蜍在吐出那些東西之后,偷偷摸摸地又將一塊亮晶晶的寶石藏在自己屁股下面,直勾勾地盯著申小甲手中的小罐子,急迫地伸出腥紅的舌頭,舔了舔申小甲的手背。
申小甲立時回過神來,收回釘在那張面皮上的目光,擰開竹罐蓋子,就像給小狗投喂骨頭一般將竹罐扔了出去,趁著花背大蟾蜍原地跳起的機會,迅速收走那塊有些蛤蟆屁臭的寶石,嘀咕道,「你又不是恐龍,為什么也喜歡收藏這些亮晶晶的東西!」
花背大蟾蜍此時匆忙地甩著舌頭卷起那些從竹罐里飛灑而出的黑殼毒蟲,哪里還顧得上寶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漂亮的石頭一顆顆落入申小甲的布袋之中,連那塊好看的面皮都沒有放過。
卻也在此時,大鳴湖上又炸開了一朵水花,陌春雨略顯狼狽地飄出湖面,面色陰沉地看著岸邊的申小甲和花背大蟾蜍,此刻終于想明白自己方才的行為不過是被人當作小狗一般在湖底遛來遛去,那些被暗潮擠壓的苦頭都源于申小甲的算
計,頃刻間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顧不得已經(jīng)身中劇毒,強提內力,裂開四周的湖水,化為萬千雨珠。
申小甲看著鋪天蓋地的雨珠,苦笑著提醒道,「春雨妹子,此刻你用的內力越多,待會兒大蛤蟆的熱毒越是猛烈,慎重啊!」
陌春雨輕輕振了振緊貼自己身軀的濕衣,右掌一旋,又托起數(shù)百滴從濕衣上抖落的水滴,咬牙切齒道,「殺了你這無恥之徒和那只惡心的大蛤蟆,我即便是被毒死了,也算是為民除害,不虧本!」
話音一落,陌春雨不再廢話,深吸一口氣,極盡鼓蕩全身所有內力,瘋狂催動萬千雨滴涌向岸邊的申小甲和花背大蟾蜍。
那些雨滴在陽光的折射下,露出點點晶瑩,每一點晶瑩之中又透出絲絲風息,每一絲風息纏向申小甲和花背大蟾蜍,逼迫著申小甲不停閃避,或跳或躍,或匍匐在地,或傾斜后仰,擺出無數(shù)奇怪且滑稽的姿勢。
然而申小甲在這些滑稽姿勢之間,卻用強大的身體控制能力,保持著動作的連貫和穩(wěn)定,就連一丁點多余的顫動都沒有。
雨滴顆顆落下,刺穿他左臉旁側的草葉,滴碎他右手尾指邊緣的石頭,挑落他頭頂上方那棵青樹枝頭的野果子。
可就是無法落在他的身上。
陌春雨的眼中漸漸顯出些微異彩,她自小在族中習武,天賦遠超常人,自信已將風息花雨秘術練至最高境界,再加上身體里還住著二祖陌凌薇這樣強大的存在,讓她很早就隱隱觸碰到了絕世高手的天地之道門檻。除了天下聞名的那幾位,她不曾將任何人看在眼里,岸邊的那個黑白短發(fā)少年,無論從哪方面上講,都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可現(xiàn)實卻是,不管那個無恥的少年如何難堪,自己散出的萬千雨滴始終與他差一點。每當那些雨滴或是風息要擦中對方身體時,對方總能像是提前能預判一般,在最為驚險的毫厘之間,挪開一兩寸!
申小甲的額頭也漸漸滲出了汗珠,此刻局勢之兇險,遠超先前在林子里的那些細針,好幾次都差點殞命于某滴的水珠之下,這些猶如雨滴般的水珠雖然沒有老曲的刀法狠辣,但著實有些奇特的神妙。他開始有些后悔,不該手下留情,也不該想著讓陌春雨幫自己在水下探路,在林子里發(fā)出的那一把飛刀應當直接重傷對方,最好令其完全失去行動能力。
奈何形勢已至如此,世上什么藥都有,就是沒有后悔藥。
生死存亡的剎那間,申小甲在岸邊草地上來回翻滾著,像個蟲子一樣扭動身軀躲避著陌春雨又卷起的一波雨滴,根本沒有機會顧得上不遠處圓溜溜滾走的花背大蟾蜍,也沒有時間思考自己應該怎么反擊,只是在心中不斷祈禱陌春雨早些毒發(fā)。
或許是老天爺聽見了申小甲的心聲,也或許是陌春雨見遲遲不能得逞,氣極攻心,歇斯底里發(fā)泄內力,導致毒素在體內躥行得更快。
總之,在第三波雨滴落下之后,陌春雨的小臉變得烏黑起來,隨后整個人從湖面上跌落了下去,撲通一聲掉進了湖中,那些懸浮在空中的雨滴也無力灑落在岸邊草地上。
申小甲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望了一眼陌春雨掉落的地方,沉吟了半晌,還是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輕輕地將躺在淺灘之中的陌春雨抱起,快步回到岸上,平平地放在某棵青樹旁,摸了摸陌春雨有些發(fā)燙的臉頰,輕嘆道,「我說什么來著,這下發(fā)燒了吧!」
陌春雨雖然已經(jīng)昏迷,卻像是聽見了申小甲的話一般,眉尖緊緊地蹙在了一起。
「蛤蟆兄!快點出來救人了!」申小甲吆喝兩聲,等待良久也沒有得到半點回應,環(huán)顧四周,不禁有些頭疼起來,若要他眼見著陌春雨就這么毒發(fā)身亡,顯然有違他的本性,而且怎么說對方也是陌春風的親姐姐,就算自
己只是防衛(wèi),也不能真的傷其性命,否則哪還有顏面再和陌春風相見。
可那只大蛤蟆此刻不知逃到何處去了,想要就地取材解毒已然不行,若是帶著陌春雨趕回京都,尋找花緋解毒,恐怕更加來不及……
申小甲思來想去,只想到一個古老且傳統(tǒng)的解毒之法,盯著陌春雨大腿上的傷口猶豫了一小會,咬了咬牙,茲啦一下撕開那條染血的褲子,看了看那雪白的大腿,俯身趴了下去,微微張開雙唇,輕輕含在陌春雨大腿傷口處,用力地吸了起來!
重復著一吸一吐,不知道過了多久,陌春雨大腿上的黑色漸漸淺淡了一些,申小甲的嘴唇卻變得有些烏紫。..
伸手摸了摸陌春雨的臉頰,申小甲感覺蛤蟆的熱毒似乎還有一些殘余在其體內,剛剛俯身想要再吸幾口,卻忽地聽見嗤地一聲破空厲響,速即偏了偏腦袋,躲開從身后斜刺而來的那一劍,拖著陌春雨的身子向右滑出數(shù)丈,扭頭看著那名黑衣蒙面劍客,沉聲道,「有完沒完!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黑衣蒙面劍客有些意外申小甲能躲開自己這一劍,瞟了一眼臉上泛著異樣潮紅,露著白花花大腿的陌春雨,神情厭惡地看向申小甲,朝地上輕啐一口,寒聲道,「Yin邪狗賊,人人得而誅之!申氏賊子,今日合該讓我一劍結果了你罪孽的人生,還大慶一片祥祥和和真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