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粢最后放棄了掙扎是因為就在第二天夜里,她睡得最沉的時候,被葉萱送來監視她舉動的侍女鴛鴦急匆匆將她從夢中叫醒。
葉粢揉著眼睛,打著哈欠,撐著床榻坐了起來,她的神識還沒有完全回到身體里,邊打著哈欠,邊困倦地看著床前滿臉急色的鴛鴦問。
“發生了什么事情?”大半夜將她從夢中叫醒,好在她沒有起床氣,不然這丫頭絕對會挨罵。
鴛鴦本來也是在睡夢中,半睡半醒之間她翻了個身,正要繼續睡覺時,不遠處的院子里沖天的火光頓時如驚雷將她睡意全部劈散去,她猛地彈坐起來,驚恐地望向窗外。
不遠處的那個院子住的是公子新帶回來的那個姑娘,聽說那是公子要娶的國公府千金,不知道哪個守夜的丫鬟小廝睡夢中打翻了燭臺。
鴛鴦驚慌之時,竟然忽視了對面院子著火后的詭異景象,而是嚇得跳下床,光著腳沖進內室將同樣還在夢中翱翔的葉粢給喊醒。
“葉小姐,你姐姐的院子著火了,咱們這個院子離她的院子太近了,你趕緊起床,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鴛鴦來不及多想,轉身將屏風上掛著的衣裳給葉粢抱過來,放在她面前,又趕緊去窗口看了一下,發現院子外提著燈籠的丫鬟仆人提桶抱盆,競相奔走,去提水救火。
鴛鴦愣了一下,腦海里飛速閃過一個念頭,但眼下情況危急,她來不及多想,轉身去找了一件大氅披到葉粢的身上。
葉粢此刻也回過神,隔著窗口她老遠也看見葉萱的院子里火光沖天,無數個提著燈籠的奴婢仆人驚呼叫嚷著跑去救火,人影幢幢,同院子里重重疊疊的樹影交錯融合。
“小姐,咱們趕緊離開這里,”鴛鴦伸手去扶葉粢起身,二人急匆匆就要往外跑,葉粢無意中掃到她光著腳,立馬叫住她去穿上鞋子,以免傷寒。
主仆二人沖出院子時,差點和迎面撞上的匆忙趕去葉萱院子的阮微生,阮微生披頭散發,一身中衣披著一件單薄的袍子,行色匆匆。
“葉姑娘?你趕緊去前廳待著,我要去你姐姐的院子瞧瞧,”阮微生丟下這句話,繞過葉粢,匆忙朝著火的葉萱院子去了。
葉粢站住腳步,扭頭往著火的那處院子望去,那里火勢猛烈,火舌已經舔舐了整個院子最高處的繡樓,慘叫聲呼喊聲隔著老遠從夜色中傳進葉粢的耳中,她愣了愣,隨手抓住一個拎著木桶要沖去救火的丫鬟。
“那院子里的葉姑娘可逃出來了?”
被葉粢抓住的丫鬟大約是不認識她是誰,眼皮都沒抬一下,拿手猛推葉粢一把,一臉不耐煩地說:“不知道。”
鴛鴦見丫鬟竟然對葉粢無禮,正要出聲呵斥,就見那個丫鬟像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了,她氣得跺腳,扭頭去看葉粢,卻見一個端著一大盆水的臉生男人,從對面小道埋頭沖了過來,眼見就要沖撞葉粢。
葉粢此刻目光正落在遠處院子中的滔天火勢,心里擔憂葉萱有沒有逃出來,那阮微生的樣子也不見有多慌張害怕,反而像是在擔心什么,這反應不是心上人遇險該有的。
她正出神擔憂葉萱性命攸關,是否逃出火難,忽然身后有東西撞在她后背,隨即渾身一涼,只聽見“嘩啦”一聲,她扭頭一看,只見身后地上被人潑了一地水,她目光一抬,只見一個長相不起眼的仆人正彎腰去撿地上滾到一邊草坪上的木盆。
“你這不長眼的狗東西,”鴛鴦一改在葉粢面前溫順聽話的樣子,拎起裙子走過去,一腳狠狠地踹在仆人的后背上,那仆人是背對著她彎腰撿木盆,提著木盆正要起身,被她在后背一踹,整個人以狗吃屎的姿勢撲倒在地上。
“你……”仆人著急救火,卻被人踹翻在地,心里又氣又急,一骨碌爬起來,帶著戾氣惡狠狠地轉身握拳就要去揍身后暗算自己的人。
眼見拳頭帶著勁風就要揮在鴛鴦那張俊俏的臉蛋上,葉粢大驚,一句“住手”還沒說出口,就看見那個仆人仿佛受了驚嚇,猛地收回了拳頭,對著鴛鴦拱手一拜。
“鴛鴦姐姐,對不起,”仆人聲音有些哆嗦地道歉。
鴛鴦嫌惡地用眼睛刮他一眼,冷哼一聲,“不長眼的東西,沖撞了貴人,要是讓主人知道了,非得把你的腦袋給擰下來。”
大約是“擰下腦袋”四個字將那仆人嚇了一跳,只見那個仆人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對著鴛鴦猛磕幾個頭,哆哆嗦嗦地求饒,“好姐姐,求求姐姐,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主人。”
葉粢在一旁有些茫然地盯著鴛鴦和那個恐懼的仆人,心說這么一件小事,阮微生會為這么點小事殺伐下人?那未免太過兇殘?
“滾吧!滾吧!”鴛鴦嬌嫩的臉蛋上閃過一絲得意,但很快被兇惡的表情給掩飾過去,她彎腰同那個仆人對視,嘴角冷冷地勾起,像是嫌惡路邊的流浪狗似的,拿手輕輕地拍了拍那仆人的臉,眸光眼中閃過一但凌冽的光,隨即將那只手在仆人的肩膀上擦干凈,起身,朝葉粢走去。
葉粢見鴛鴦起身,趕緊轉身做出眺望火光的模樣,待余光注意到鴛鴦走進了,她這才不緊不慢地轉身,然后擰眉皺眉,扭頭去看自己被潑濕的大氅。
“小姐隨我去前廳吧!小婢這就去少爺房中取一件新的大氅來給你御寒,”鴛鴦笑瞇瞇地看著葉粢,笑靨如花,仿佛一朵嬌嫩帶著晨露的花兒,天真爛漫。
葉粢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她身后慌忙爬起來,抱著木盆轉身沖進來路的仆人,目光收了回來,對著鴛鴦點點頭,“有勞鴛鴦姑娘了。”
鴛鴦笑盈盈地轉身帶路,見葉粢跟上來,臉上的笑容更甚,“姑娘別擔心,少爺既然去了那院子里,那院子里的姑娘肯定沒事。”
葉粢輕輕咬著下唇,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