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粢捧著一大塊熱氣騰騰的牛肉塊,歪著頭笑瞇瞇地點點頭,“他們確實很有骨氣,可是我不是個小女子嘛,沒有他們那些人的氣節,我只想吃飽肚子,活的暢快。”
說完葉粢又低頭啃了一大口牛肉,牛肉太燙,燙的她直張嘴哈氣,阿木爾看著葉粢大口吃肉的樣子,眼前禁不住展現出一副溫情的往事,那時候他剛剛當上南羌大首領,第一次有足夠的能力讓妹妹可銀兒吃夠肉,那個時候可銀兒也是這樣大快朵頤,暢快吃肉。
“你……今年多大了?”阿木爾脫口而出,問道。
葉粢愣了一下,扭過頭看著阿木爾笑瞇瞇地揚起沾滿了油脂的嘴角,輕快地說:“我今年十五了,一個月前剛剛過完生辰。”
阿木爾本是沉浸在同妹妹在一起的往事中有些出神,他反應過來,正暗罵自己啰里啰嗦,他沒事問一個奴隸多大做什么?正郁悶時就聽見清脆歡快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目光不自然地抬眸投向葉粢,見她低頭在繼續吃肉。
他突然發現這個漢人少女長得挺漂亮,白白嫩嫩的像是阿娘新熬得奶湯,五官精致小巧,沒有草原女子的粗狂和豪邁,是漢家女子特有的溫婉,就像他的漢人師父形容的那樣,漢家女子就像江南水鄉一般朦朧溫柔,他忽然在想,也許他不用特地去江南找個女子回草原去。
“吃飽了嗎?”阿木爾看葉粢吃了幾口,便放下了手里的小銀刀,隨意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端坐在案幾前,目不斜視,不知道在想什么。
葉粢被他驚動,目光閃了閃,就見她扭頭看了過來,即便方才那么狼狽,此刻卻仍然維持著女子的優雅,“多謝首領賜飯,小女子吃飽了。”
阿木爾的目光微微在葉粢的臉上頓了頓,然后裝作翻看案幾上的兵書,眼角卻落在葉粢的笑臉上,他有些愣神,但很快將思緒拉了回來,“既然吃飽了,那么咱們就開始談正事了。”
思緒一下轉移到蓬萊閣中的上官行身上,阿木爾眼中不經意露出的不自在目光瞬間變了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攻下蓬萊閣。
葉粢早就做好準備等他提起此事,她可不會認為自己能平白吃了這一頓肉,“自然。”
阿木爾提起正事,整個人的氣質驟然一變,瞬間變回那個居高臨下的上位者,他噙著一絲淡淡的笑,緊盯著葉粢側過來的臉,“既然如此,那就煩請姑娘你給蓬萊閣中的叔叔寫封家書,我只有一個要求,明日日落之前,我要聽到上官行下野的消息。”
上官行此時是城中萬千軍民的主心骨,只要這個主心骨倒下,城中必然慌亂一團,到時候他們再趁火打劫攻進城里去,那城中的錢糧和男人女人,還不是任由他們拿取?
葉粢絲毫不慌亂,甚至沒有一絲驚詫,她知道自己的作用就是充當阿木爾聯系城中米辛的橋梁,她慶幸當初離開時楚羽鱗給她一塊聯系他安插在各地的商戶的信物,這個米辛就是安插在蓬萊閣的一枚暗棋子。
只要有信物,米辛必然能猜中個七七八八,畢竟這個米辛可是楚羽鱗暗衛中很厲害的一個,當初就是因為能力出眾,才被楚羽鱗安插在最混亂最不安穩的邊疆。
如今看來需要請米辛暗中聯系楚羽鱗的同時想法子穩住阿木爾。
“那就請首領準備筆墨紙硯,”葉粢拱手朝阿木爾行禮,轉身隨手將腦后還沒干的長發挽成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左右張望,發現沒有適合的東西充當簪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用手邊用來割肉的細長銀刀。
阿木爾余光注意到葉粢這邊的動靜,揚聲讓菲哥準備筆墨紙硯,起身走到葉粢身邊,隨手將一個東西丟在了她的手邊。
葉粢目光被丟在手邊的一根刀簪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根用銀子打造的暗紋銀刀,是男式款式,她抬頭奇怪仰視著面前的阿木爾,發現他腦后的細辮子散落下來,想來原來是用這把刀簪固定的頭發。
“趕緊的,別耽誤我的正事,”阿木爾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走了回去,歪歪斜斜地坐著,一副“你愛戴不戴“的嫌棄模樣看著葉粢。
葉粢淺淺一笑,伸手取了桌邊的刀簪,麻利的將長發盤在腦后。
帳子外的士兵進來將葉粢面前的案幾清掃干凈,菲哥端著木托盤,里面放著整整齊齊的筆墨紙硯,她俯身將盤子擱在葉粢面前,一一取出來,擺放整齊,這才又退了出去。
“你知道你要寫什么吧?”阿木爾懶洋洋地托腮,目光落在葉粢面前的尚未潑墨的紙上,努了努嘴,示意她趕緊寫。
葉粢點點頭,身姿坐的極為端正,先取了一些水倒入硯臺里,慢條斯理地磨了一會兒,這才執筆,一手輕輕按著執筆這支手的袖口,一手緩緩執筆落在雪白的紙上,緩緩書寫下一行整整齊齊的簪花小楷。
阿木爾托腮望著葉粢筆下的字,但不知為何,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從她那緩緩行走的毛筆蔓延而上,稍微在她青蔥細膩的手指上頓了頓,又一路上行,細長白膩的手臂,仿佛他輕輕一握,就能折斷似的,他輕皺了皺眉,再往上看去,是一張微微俯下的側臉。
胭脂未染,卻自帶朱色的薄唇,小巧挺拔的鼻梁,大而明亮的眼睛,眼瞼上是一排濃密彎翹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仿佛像是一支小手握捏著他的一顆跳的稍顯急促的心臟。
這小丫頭怎么越看越好看?
“首領,我寫好了,”葉粢落筆緩慢,卻也只是寥寥幾筆,便將自己的處境和阿木爾的要求寫得清清楚楚,只要米辛稍微聰明一點,就知道她這個拿著信物的“外甥女”是誰。
阿木爾目光有些猝不及防撞見抬頭看過來的葉粢眼睛,他反應極快,假裝咳嗽避開了過去,稍微調整了一下情緒,他面色如常抬頭再次看過去。
“呈上來。”
葉粢乖巧地起身捧著字跡未干的信紙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