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粢和阿布一人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蹲在爐灶旁邊,“天氣真是越來越熱了,”葉粢一邊低頭喝了一大口熱湯,一邊抬手抹掉額頭上膛下來的滾滾熱汗,無不抱怨地道。
反觀阿布,卻見他面色如常,絲毫沒有被熱湯和越發酷熱的天氣影響到,臉上別說熱汗,連一點汗漬都沒有,葉粢不由羨慕地掃了他一眼,抬手將墜在眼皮上的大顆汗珠子給擦干凈。
“你們漢人不是說‘心靜自然涼’嗎?”阿布睨了葉粢一眼,低頭又慢吞吞喝了一口羊肉湯,徒手從碗里撈起一塊羊肉,就著湯,啃一口羊肉,喝一口熱湯面,神色中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閑適舒暢。
葉粢蹲著的地方正好是一排排整整齊齊日夜不停煎藥的藥爐子,藥童們煎藥時給藥爐扇風,熱風無意中朝葉粢吹來,酷熱難當,葉粢難免心生煩躁,她放下湯碗,抬袖子狠狠擦干凈額頭上的汗珠子,轉頭朝幫忙煎藥的隼七道:“隼首領,我這幾日有些忙,如果你實在不放心,我明日去首領那里請命,再去幫你部族勇士們一一檢查診斷。”
隼七這般殷勤相待,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葉粢吃了人家羊肉湯,自然不好再推辭不去。
隼七正幫藥童看藥爐,聞言扭頭看向葉粢,他今日這般殷勤并非是想要收買葉粢,不過是真心實意心疼她被瘟疫折騰的越發消瘦,這才特意去學了羊肉湯的做法。
眼見葉粢誤會了他的意思,他趕緊想要叫住葉粢解釋,可葉粢說要話,挑開簾子,走了出去,他剛想拔腿上去追,眼角卻掃到藥罐子被熱氣頂地“咕嘟咕嘟”響,燒開的藥湯冒著氣泡沿著鍋沿往外流淌。
隼七扭頭一看,其他藥童和士兵都低頭忙碌著,誰也沒法子那罐淌出湯碗,滴在爐膛里的跳躍的火苗,發出一連串“呲呲呲”的聲響。
他只好收回腳步,放棄去追葉粢的念頭,趕緊快步走回去拿起放在桌上的抹布,墊在蓋子上取了下來。
帳子外,葉粢一出帳子,瞬間被涼風吹得渾身舒暢,她快步走到隔離區口,快速摘掉了臉上的藥巾,恰好又是一陣涼風吹來,她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心口的憋悶。
“小軍師,隼首領請你去王帳,”一個士兵快步朝葉粢走來,自覺停在葉粢面前幾丈外,扶額禮畢,沉聲道。
葉粢將藥巾和面巾丟在火盆里,然后解開身上的外衫,又用艾草熏了周身,這才快步走到士兵面前,“隼首領找我作甚?”
難不成是自己不愿意做衣裳,惹了他生氣?不過這也不可能吧?阿木爾堂堂一個部族首領,怎么可能會這點小事斤斤計較?
“不知,還請小軍師快些隨屬下前去,莫要讓首領久等,”士兵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冷淡模樣,目不斜視盯著腳下半寸地方。#@$
葉粢見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也不問了,抬腳往王帳走去。
誰知道葉粢抬腳剛進王帳,耳邊就傳來一聲嬌俏的女子笑聲,葉粢愣了愣,她抬頭的剎那,腦海里冒出一個讓她忍不住疑惑的名字,那個人不可能在這里,楚羽鱗既然帶著援兵前來支援蓬萊閣,那個人肯定被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首領說笑了,我們漢家女子哪里比得上草原女子的爽朗肆意?”
葉粢聞言,仿佛如晴天霹靂,她竟然有剎那間想要躡手躡腳轉身離開,可是那個嬌俏且熟悉的女子笑聲,忽然戛然而止,一種莫名詭異的氣氛在葉粢身邊密布,她低頭的姿勢僵了片刻,心里祈禱著這丫頭千萬別在阿木爾面前拆穿自己身份。
“小軍師,你低頭在看什么?”阿木爾略帶疑惑地聲音傳進葉粢的耳朵里。%(
葉粢僵了僵,臉上掛起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偷偷吐出一口氣,抬頭看向朝她投來狐疑目光的阿木爾,抬頭扶額,在幾步之外朝他施禮。
阿木爾朝她招手,“過來,我同你介紹兩位你的同胞,”他語氣帶著似有若無的疏離,投來的目光中也摻雜著一絲看不懂的異樣情緒,他見葉粢朝他走來,又回頭同在場的另外二人,淡淡笑道:“這位是我攻打蓬萊閣時……帶回的漢人,他鄉遇故知,想必可以慰藉一下二位思鄉之情。”
另外二人背對著葉粢,但葉粢目光一直緊緊地落在那個背對自己,小鳥依人一般靠在身材魁梧奇偉的男人肩頭,身材窈窕,穿著時下流行的湖水綠鶴形暗紋墜地薄裙,上身是對襟鴉青色薄衫,腰間系著的緋色繩子,懶洋洋將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圈住。
葉粢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她怎么越來越感覺眼前這誘人的倩影,就是葉萱那個女人?
她這個三姐姐可不是善茬,亦正亦邪,即便先前幫助了楚羽鱗接近誆騙阮微生,她也篤定這其中必然不僅僅是葉萱對楚羽鱗的那份愛意,所謂無利不起早,葉萱一直是她比較忌憚的女人。
葉粢不知不覺減緩了步子,忽然,她看見一條毛絨絨的白色尾巴,從前面那女子的腋下鉆出,有些頑皮地左右擺動著,她心中頓時咯噔一聲,默默祈禱可千萬別是她家的小白。
她家小白自從上次見面,就很久不見面了,小白乖巧機敏,葉粢相信小家伙貪玩,總有天回自個兒找回來,這段時間,她勞心勞力,不是想方設法對付西疆人,就是一門心思趕緊進京,替楚羽鱗查明帝都形式,小白的去向,幾乎被她拋之腦后。
如今看著一條潔白毛絨絨的尾巴在自己面前活潑地擺來擺去,她一顆心都快從胸膛里跳出來了。
可千萬別是葉萱,小白可千萬別在葉萱懷里。
葉粢自知這次避不開了,索性按捺心中的隱隱忐忑不安,幾步走到阿木爾面前,扶額禮,“首領。”
“阮夫人,這位是我手下的小軍師,說來也巧,小軍師也姓葉,你們倆用漢話來說,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阿木爾淡淡掃過葉粢,臉上掛著冷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