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鱗咬牙切齒瞪著葉萱,懸在半空的手,最后還是不得不落下,他不能沖動,葉萱如今身份不同尋常,一旦動手,對方必然借機將事態升級到兩國之交,到時候他們必然落到下風。
“郡主為何欺負本王未婚妻?”楚羽鱗冷冷地看著她,手卻緊緊箍住懷中的葉粢,并狀似無意地低頭瞥了一眼葉粢,葉粢也乖乖地配合他不再掙扎,靠在他肩頭,微閉著眼睛,暗中豎起耳朵聽他二人交談。
葉萱瞥了眼葉粢,哂笑道:“原來也就是妹妹,既然如此,王爺也沒必要藏著掖著,反正本郡主同這位妹妹早晚要見面的,本郡主也乏了,方才提議王爺好生想想,明日再告知本郡主結果就成。”
圍在葉萱四周的蠻人這才后退一步,將按在腰間佩刀上的手送來,護送著葉萱大步流星地離開。
大姜其他官員面面相覷,有眼色的官員趕緊起身請辭,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反應過來,挨個來同楚羽鱗請辭,臨走時都不忘偷偷瞥一眼他懷里的葉粢,無奈葉粢埋頭在他胸口,只看得見葉粢小巧的耳垂。
不多時辰昊也跟著其他人離開后,葉粢這才偷偷抬頭四下張望,見只有他們兩人,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氣,輕輕地推了推楚羽鱗,楚羽鱗卻不愿意松手,她皺了皺眉,抬頭看去,卻無意中撞進一汪情意綿綿的碧潭中。
她心中一震,正要別過頭去,卻被楚羽鱗提前按住了腦袋,硬生生將腦袋掰過來,楚羽鱗低頭看著她,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說出一句,“我不會娶她?!?
葉粢聞言眸光沉了沉,“如果她的要求是你非娶她不可?不娶她就不能繼續和談,你確定不會娶她?”
楚羽鱗張了張嘴,他想要非??隙ǖ馗嬖V她不會迎娶葉萱,可是他腦海里忍不住回憶起白日里在街頭看見的那一雙餓死在街邊的瘦弱母女,據說那雙母女本是進城尋親,誰知道突然遇見戰事封城,她們沒能及時離開,一直在城中漂泊,之前同她們有來往的親戚,不肯收留她們,最后母女兩人餓死在街頭。
他在城中數日,看見了太多的餓死的,手無縛雞之力被殺害的,因為不肯放棄手中半塊饅頭被割了脖子的,這些人原本是有家有室,因為這場戰爭,被迫流落街頭,即便官府每日都有粥飯救濟,可是那點只有幾粒米飯的米湯,怎么可能支撐著度過漫漫長夜。
一幅幅凄慘的眾生相在楚羽鱗的腦海里閃過,他不知道葉萱為何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仿佛猙獰可怕的艷鬼。只想要吞噬人命,他不知道那夜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對葉萱有愧,有謝,可是唯獨沒有愛,他不能看著一城人就此丟掉性命,更不能看著葉萱為虎作倀。
“我有法子,你放心,”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后只能無力地吐出一句毫無安慰性的話來。
葉粢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如今城中快要彈盡糧絕,如果不是到了有人餓死的地步,如果不是因為孤城難以維持,楚羽鱗是必然不會同蠻人和談的。
他不能看著一城百姓餓死,她也不能!
葉粢伸手去推楚羽鱗,卻沒有推動絲毫,無奈之下,她只能伸手在楚羽鱗手臂的麻穴上一點,就看見楚羽鱗果然松手,她急忙后退一步,快步轉身往外走,“如果實在沒法子,就……答應她吧!為了這一城無辜的百姓?!?
她說這話時忍不住哽咽,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因為這個原因將楚羽鱗推開,哪怕她早已經做好了分別的準備,可是將全城百姓的性命壓在楚羽鱗的身上,她忍不住罵自己自私且殘忍。
葉粢走得很快,甚至沒有轉頭去看一眼身后的楚羽鱗,她沒有看見楚羽鱗在她說出這句話時瞬間慘白的臉,沒有看見他踉蹌兩步,險些撞在案幾上的慘狀,她甚至沒有去看楚羽鱗嘴邊那一句哽咽聲。
不知過了多久,楚羽鱗才失神的從地上爬起來,他從沒有如今日這么害怕失去葉粢,哪怕之前葉粢將他讓給葉萱時,他心中還是隱隱有些一絲僥幸,他甚至有些惡毒的希望葉萱跟蠻人永遠離開大姜,他只想和葉粢共度余生。
可是今日他忽然害怕了,這種害怕是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瞬間包裹著他整個人,仿佛在葉粢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和葉粢之間某種聯系,忽然被斬斷了。
“王爺?”楚三匆忙從門外跑了進來,一眼看見站在中央面帶死氣的楚羽鱗,心中大驚,趕緊沖了過去,一把扶住他踉蹌的身體,將他扶到一邊坐下。
“葉粢……可回去了?”楚羽鱗有些呆滯地看向楚三,好半天才問出口。
楚三趕緊點頭,“楚一駕車送小姐回去的。”
楚羽鱗緩緩點頭,又轉頭看向前方某處,一眨不眨,似乎像是在出神,楚三卻感覺不對勁,趕緊問道:“王爺,我送你回去?”
楚羽鱗卻搖搖頭,“送我回軍營。”
他不想回去見到葉粢,不是害怕,而是難過,因為他明白葉萱這次是打定主意要他娶自己,如果他拒絕,那么葉萱轉頭就會離開,蠻人次日就會進攻蓬萊閣。
?????他必須要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一定不能迎娶葉萱,不只是不愛,而是如今的葉萱已經成為了一個城府極深的異域女人,為了私欲可以不惜以同胞性命威脅他,這樣一個無情又可怕的女人,他不能放在身邊。
???楚羽鱗被楚三送回來軍營,他一夜枯坐到天亮,待楚三來報葉萱帶著使臣來見,他這才強打起精神洗漱一番,前去見面。
而城中的葉粢也是一夜未睡,她托腮看著窗外的某處,一直出神,自從從宴會上回來,她就控制不住的去猜測楚羽鱗最后會有什么法子解決此事。
可是到最后,她自己都不信楚羽鱗能想出既能不娶葉萱,又能保住這一城百姓性命的法子。
待丫鬟進來送水,請她洗漱時,葉粢才終于從混沌之中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