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粢這才不緊不慢地收回思緒,輕輕吐出胸口一口濁氣,斂裙彎腰,待轎子落定,才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乍一掀開簾子,葉粢就看見幾個熟悉的女子走進了宮中,還未待她看清楚,就聽見楚一在身側焦急地催促,“小姐,快些進宮,還有一盞茶就要開宴席了,要是去晚了,可就是越距了,到時候必然會受責罰。”
葉粢便趕緊斂裙,小碎步走向皇宮第一道宮門“鴻鯢宮”,楚一同鴛鴦急忙追上去,守門宮衛見有人來,其中一人伸手攔住三人,“赴宴的來賓,請拿出禮部發放的請柬。”
楚一探手從懷中取出巴掌大的燙金紅底的請帖遞過去,宮衛接了過來,低頭仔細檢查,稍后完畢,便遞還給楚一,“請。”
楚一著急帶著葉粢赴約,但在宮門又耽擱了一會兒,他心中更是著急不已,腳步匆忙了許多,剛帶著葉粢穿過三道宮門,迎面從右手的宮道中疾馳一人,那人低頭疾走,兩方具是焦急,于是便毫無征兆地撞在了一起。
“哎呦,你這不長眼睛的家伙,走路不看路嗎?”那人抬頭,怒目圓睜,卻是一個長相格外明艷的宮女,一雙上挑的狐貍眼,平添幾分魅惑,若不是因為憤怒以至面容猙獰,怕也是一個能魅惑主子的女子。
不小心撞了人的楚一見狀趕緊拱手致歉,“抱歉,我方才走的太急,不小心重裝了娘子,還請娘子莫要怪罪。”
鴛鴦同葉粢見突發情況,也忙站定腳步,二人也跟著附和。
那漂亮宮女卻很是懊惱,嗤之以鼻,只用眼角打量三人,“還真是在皇外的人,瞧你三人裝扮也不是宰相侍郎家中人,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土包子,居然有膽子在皇宮中橫沖直撞,也不怕沖撞了宮里的貴人。”
楚一同葉粢都是沉得住氣的人,因為著急忙赴宴,不愿意同她過多糾纏,打算多說幾句好話就走,沒想到倒霉碰到個毒舌嘴欠的女人,她同楚一便不再打算同她多說,可是鴛鴦卻不肯平白讓自家主子受了這份氣。
“你說什么?土包子?你又是什么?你不過是個小宮女,也敢狐假虎威欺負人?”鴛鴦擼起袖子,叉腰指著對面傲慢的宮女,扯著嗓子就罵。
那宮女也不是個吃素的,見有人居然敢指著自己大罵,身為皇宮里的人,她心里有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可是鴛鴦不僅不敬拜她,反而還扯著嗓子罵她,這讓宮女十分生氣。
“你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誰?信不信我回去稟報,讓你三個吃不了兜著走?”
眼見兩個女人有擼袖干架的趨勢,楚一同葉粢交換了一個眼神,楚一急忙閃身擋住鴛鴦怒氣沖沖的臉頰,難得一見地擺出討好的笑容,對著宮女連連作揖,暗中還不忘給葉粢使眼色。
葉粢心領神會將鴛鴦拉到一邊,附耳上去,三言兩語將她安撫下來。
“小娘子莫生氣,在下在這里給你作揖了,”楚一接連打了幾個拱,又做出好言相求的架勢,轉頭給葉粢使了個眼色,扭頭對著臉色稍霽的宮女笑了起來,余光意識到身后略顯驚詫,但拉著滿臉不情愿的鴛鴦,抬腳離開的葉粢,這才松了口氣。
“那是……楚一?”葉粢拉著目瞪口呆的鴛鴦,走出幾丈遠后,就看見剛剛還滿臉怒氣的鴛鴦,此刻一臉難以置信地頻頻后望。
葉粢也是忍俊不禁,“我哪知道?我同楚一交往雖不長,但也從未見過這般模樣,這戲做的好足,楚一要是上妝唱戲,一定會是個臺柱子。”
鴛鴦也捂嘴偷笑,頻頻點頭,她正笑得歡快,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隨即是恢復到從前那般嚴肅口吻的楚一聲音,“你們在笑什么?走快些,時辰快到了。”
葉粢同鴛鴦趕緊收斂笑容,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葉粢搖搖頭,輕咬著下唇,“方才想起之前聽過的一個笑話。便忍不住笑了。”
楚一沒有在意,抬腳越過二人,朝前走去,走了幾步,見身后沒有跟來,忍不住回頭疑惑道:“怎么不走?”
葉粢捂著嘴巴,眼睛微微彎成一道漂亮的月牙,然后同鴛鴦心有靈犀地互看一眼,鴛鴦歡快地攬住她的手臂,“噗嗤”一笑,對著楚一咧嘴一笑,“這就來。”
楚一并沒有聽出鴛鴦輕快語調里有什么不對勁,只微微點頭,示意二人趕緊跟上。
三人加快了腳步在宮道中穿梭,大約又多了兩盞茶的時間,三人已經知道開宴席的時間已經過了,前去必然會少不了責罰,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見機行事。
可沒想到三人忐忑趕至酬宴的鳳吾宮外時,老遠都能聽見一墻之隔傳來的交談嬉笑聲,三人疑惑不解,加快了腳步,走進了鳳吾宮。
兩盞茶過,原本眾人應該入座吃席,可是鳳吾宮中眾人仍然在四下行走,三三兩兩湊到一堆說話談笑,儼然沒有要入席的樣子。
“竟然還沒開宴?”葉粢忍不住嘀咕道。
一旁路過的赴宴某個臣子聞言側首,“新月皇貴妃要吃南翔郡的荔枝,說是吃不到就不來赴宴,陛下一聽,就趕緊去星月宮去了,說是宴席推遲半個時辰,估摸著再有半柱香陛下就該來了。”
葉粢這下更加無語了,為了一個嬪妃推遲國宴,皇帝何時變得如此任性妄為起來了?她忽然又想起新月皇貴妃說過要賞月,他既然推遲了開宴時辰,是否意味著會縮短國宴宴請時長?
按照禮部規定何時開宴,開宴時長,何時結束,這都是按照古制規定好的,當今天子不僅一再更改,還為了妃嬪更推遲縮短國宴,怕是不僅會招來臣子的口誅筆伐,還會招惹南羌部落的不滿。
“你來了?”
葉粢正出神細想,忽然聽見身后有男子的聲音響起,她扭頭看去,只見楚羽鱗微笑地看著她。
楚羽鱗身后幾步外是一身王妃宮裝,看起來格外雍容華貴的葉萱,此時她正十分得體地婉拒了一個臣子親眷的邀請,面帶微笑,實則目光如冰地看著葉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