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死結(jié),葉粢卻從始自終都很鎮(zhèn)定,哪怕偶爾會被二人言辭激怒,也能片刻將情緒平復(fù),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個素未謀面的新月皇貴妃會突然插一腳進來。
她雖然話頭話尾,明里暗里都有讓葉粢同阿木爾聯(lián)姻的意思,就算最后為了不得罪楚羽鱗而提議讓阿木爾在其他宗室女中挑選和親對象,也不過是貪心想要網(wǎng)羅阿木爾和楚羽鱗而已。
葉粢不愿意嫁二人中的任何一個,話音落下,議論紛紛的聲音立馬大了許多,不少女子嗤笑她,聲音故意拔高,就是為了讓葉粢難堪。
“不過是個國公小姐,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公主,還挑來挑去?”
“就是,就是,區(qū)區(qū)一個庶女,有什么資格挑三揀四?”
更加難聽的指責聲落入葉粢耳中,鴛鴦都氣的鼻子快歪了,擼起袖子要找那個嘴碎的女子,氣勢洶洶的樣子,將距離她倆最近的官眷女子走去,一副不顧她們何種身份,勢必要將對方嘴撕爛的架勢,剛抬腳往前走了一步,卻被葉粢一句話鎮(zhèn)住。
“陛下,臣女雖不過是一介庶民,但也有為陛下效勞一二,”葉粢余光從葉萱挽著楚羽鱗手臂的那只纖纖素手挪開,稍微斂去心頭微瀾,長睫微微顫了顫,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是苦笑還是無奈的笑容,她聲音清清淡淡,仿佛一池深不見底的池淵。
皇帝稍微遲疑,隨即帶著一絲玩味的口吻,反問:“你區(qū)區(qū)一個弱女子,有什么法子替朕效勞?又如何效勞?”
皇帝話音剛落,腰側(cè)被人狠狠地拿手肘撞了一下,他隨即痛地彎下腰,臉上露出痛苦神色,一旁的新月皇貴妃借機攬住皇帝的手臂,哎呀叫嚷著伺候的太監(jiān)送上一盒紅色的丹藥。
“陛下,你這舊疾又犯了?快些吃下古淵御醫(yī)給你新制的藥丸,”新月皇貴妃模樣驚艷絕美,乍一下嚇得面色慘白,驚恐地扶住皇帝,暗中將皇帝按在肩頭,皇帝心中一緊,忙抬眼求饒,他側(cè)臉看向新月皇貴妃,又飛速斂目,握拳抵在唇邊,顫巍巍咳嗽兩聲。
皇帝身體突然不適,自然引起在坐所有大姜臣子的擔憂,這面上擔憂之色有幾分真假,卻只有他們自己曉得了,但面上卻齊齊起身,驚慌地疾步御座之下。
“陛下,可要兒臣前去請御醫(yī)前來醫(yī)治?”楚羽,見皇帝身體不適,也趕忙拂開葉萱攀在自己肩頭的手,快步撥開面前阻擋的一眾臣子,急匆匆到御座下,見皇帝滿臉大汗,神色著實痛苦,趕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急切請示。
皇帝側(cè)臥在新月皇貴妃懷中,他微微閉著眼睛,感覺到手被人握在溫熱的掌中,微微睜開眼睛,眸中異樣閃過,不自然地抽回手,別過頭,悶聲道:“無妨,朕素日來頭疼得緊,新來的古淵御醫(yī)特意給朕制了丹藥,很是有用,便無須其他御醫(yī)再來診治,如此,今日之事,改日再議,婉兒,陪朕回宮。”
楚羽鱗掌心微涼,他五指微曲,心頭疑慮一閃而過,但見新月皇貴妃從太監(jiān)奉上的盒子里取出一顆指甲大小的紅色丹藥,抵在皇帝有些泛白的唇邊,皇帝猶豫了一下,張嘴含著丹藥吞咽下去。
新月皇貴妃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低頭攬住皇帝滲出冷汗的額頭,眼中盡是疼惜之色,她側(cè)首看著眾人,目光意味深長的在葉粢臉龐上停了片刻,才朗聲道:“陛下身體不適,今日之事,改日再商議,陛下回宮,諸君自便?!?
新月皇貴妃輕輕地擦拭皇帝額頭的冷汗,素手捧起皇帝的頭,頗為關(guān)切地低聲詢問:“陛下可好些?”
皇帝緩緩睜眼,目光對上新月皇貴妃的秋水眸子,緩緩點頭,“朕好多了,這就打道回府?!?
于是皇帝在新月皇貴妃同大太監(jiān)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路過楚羽鱗時,余光淡淡地掃過他的臉頰,模樣甚是虛弱地偏頭靠在新月皇貴妃瘦削的肩頭,緩緩踱步離開鳳吾宮。
眾臣呼聲跪送,待一眾依仗遠去,眾人才陸陸續(xù)續(xù)起身歸坐,三人糾葛沒人定奪,葉粢便拉住要繼續(xù)上前給那個嘴欠的官眷女子教訓(xùn)的鴛鴦,回了坐。
阿木爾幾步追了過來,將葉粢舉起的酒杯給按了回去,居高臨下,撐在食案上,將葉粢攏在一層陰影之中,他垂首看著葉粢冷淡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薄怒,臉上微微得意。
“粢兒,何必如此?嫁給我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你嫁給我,我必然不會辜負你,保證一生一世只愛你,疼你一人?!?
阿木爾這話說得七分真心,三分假意,可是臉上卻顯露出十分炙熱真心來,仿佛恨不得將葉粢捧在掌心里狠狠疼愛似的,旁人看來還真以為他十分鐘意葉粢,不會再另擇旁人。
而葉粢緩緩抬眸,薄怒又迅速斂下去,她將酒杯順勢放下,由另一只沒有被拘束的手,頗為瀟灑豪爽地拎起酒杯,仰頭高高注入口中,灌了滿滿一口,咽了下去。
“好酒!”葉粢仰頭挑釁地盯著阿木爾的眼睛,勾唇冷笑,豪邁地用袖子擦干凈嘴邊的酒水,而后起身,退后兩步,對著阿木爾行了一個極其標準的禮,“小女子不勝酒力,便先離開了,首領(lǐng)自便。”
她不想再看到阿木爾那張討嫌的臉,也不愿意再看見葉萱故作恩愛糾纏楚羽鱗,更不愿意看見楚羽鱗有所忌憚,不得不屈從葉萱的模樣,這一切,讓葉粢沒來由地作嘔。
她抬頭時留意到對面楚羽鱗也快步朝她走來,因為皇帝后妃不在,鳳吾宮拘謹?shù)臍夥阵E然消失,頓時歌舞升平,交好的臣子之間湊到一起推杯換盞,那些仍然好奇三人糾葛的人,或是三三兩兩湊到一堆竊竊私語,或是假意喝酒,偷偷朝這邊張望,或是沉醉酒肉,膽大上前同舞姬調(diào)笑。
反正就是鳳吾宮一時亂成一團,葉粢便打定主意渾水摸魚,在楚羽鱗趕來之前,搶先離殿,便不等阿木爾回應(yīng),拉著滿臉憋悶的鴛鴦,轉(zhuǎn)頭就走,在亂糟糟的殿內(nèi)一閃,葉粢已經(jīng)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