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字閨中的李家大小姐?”端王想了想,記起來了。
李家確實有一位嫁不出去的嫡女,之所以連端王都知道這件事,事情還得從他那位差點成為皇帝的兒子說起。
溥儁是京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每天不是在家里玩女人就是在外面玩女人,聲色犬馬,試問這樣的人怎么能當(dāng)皇帝呢....就是可以,古代才是拼爹的年代。
溥儁和李家嫡女并無交集,雙方地位相差懸殊,玩不到一起。是溥儁的一位小老弟,到了適婚年齡,在地位相等的幾個大戶人家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挑了半天,相中李家嫡女了。
趕緊的,安排媒婆上門提親,小老弟的父親與李啟云關(guān)系不錯,后者一聽,也很高興啊,心說我家的閨女也到嫁人的年紀(jì)了。
婚當(dāng)然是沒結(jié)上,那位小老弟在某次逛窯子出來時,給守在門口的一姑娘打斷了腿。打人的就是李家嫡女。
端王有次與溥儁嘮嗑時,聽說了此事。
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打那以后,李家嫡女到處熬鷹斗蛐蛐,除了不逛青樓,紈绔子弟該干的事她都干了。
莫得名聲。
再后來,又沉寂了幾年,要不是今日遇到,端王都快忘記這些京城里陳芝麻爛谷子的八卦。
“生的那么漂亮,可惜是個不懂規(guī)矩的野丫頭,可惜,可惜。”
當(dāng)初兒子溥儁是這么說的。但沒想到竟是如此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瞧見她過來,父子倆都有些急,生怕觸怒了端王,平日里在家沒規(guī)矩就算了,貴客在府,怎也這般無法無天。
趙英戎馬一生,殺人無數(shù),何曾被一個女子貶低過,冷哼一聲:“婦道人家?!?
李姌柳眉一挑:“三腳貓便三腳貓,還不讓人說了?”
“姌兒,休得放肆。”李啟云低喝一聲,賠禮道歉:“趙天人莫怪,別跟小女一般見識?!?
趙英卻從李姌明亮的眼里看出了不屑和鄙夷,剛在李府立威,豈能被一個女人破壞辛苦塑造的氣氛,影響后續(xù)的計劃。若是李啟云出面懲治她也就罷了,偏偏只是一個嘴強手弱的。
當(dāng)即冷笑道:“趙某三腳貓的功夫,可否請姑娘賜教?!?
李姌?biāo)坪蹙偷冗@句話,嫣然一笑,在折廊圍欄上一踏,身輕如燕,飛過十幾丈的距離,落在趙英身前。
“好俊的功夫?!倍送跹劬σ涣?。
李啟云唯有干笑。在這年代,未出閣的女子擁有一身不俗的武藝,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兒。
“請賜教。”趙英努力管理情緒,收起惱怒和輕蔑,在一瞬間把身體狀態(tài)提升到最佳,橫臂握拳,出擊。
“啪!”
響亮的一巴掌。
是的,就是一巴掌,眾人就看見李姌抬手揮出,然后堂堂李天人陀螺似的離地飛旋三圈,啪嘰摔在地上。
這一巴掌揮的,仿佛是老媽打兒子,輕而易舉,毫無反轉(zhuǎn)。
場面忽然靜了,落針可聞。
李啟云瞪大眼睛,他是知道女兒很勥的,但他對女兒的實力停留在送她出門修行前,修行回來后,只知道女兒修為有所長進,長到哪里,心里其實沒數(shù)。而且她回府后,從未動過手,當(dāng)父親的也沒心思考校。因此此時見到女兒出手,把他給震驚壞了。
他尚且如此,端王等人就更加懵逼,都是微微瞪大眼睛,微微張著嘴,難以置信的模樣。
趙天人呀,給人一巴掌拍暈了?
是什么蒙蔽了我們的眼睛。
如果不是,那一定有東西迷惑了我們的神智。
這女子莫不是會妖法?
趙英在他們眼里就是天神下凡,是亂世中誕生的豪杰,手擋子彈,腳踢大炮,乃當(dāng)世天人。就連禁衛(wèi)軍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李如風(fēng),剛才也敗在趙英手下。
轉(zhuǎn)眼間,要讓他們相信趙天人被區(qū)區(qū)一個弱女子打趴地上,委實有點強人所難。
在場的,只有李如風(fēng)一臉淡定,似乎早料到會是這樣一番局面。只是稍稍有些疑惑:“即便強化一個境界,也不該這么強大?!?
血裔體魄強悍,大腦空白了幾秒,趙英意識恢復(fù),仰著頭,看少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美顏,茫然了好一會兒:“你.....”
“極道?!”他雙目圓瞪,在印象里,只有極道才能一招秒殺他。
極道兩個字太具震撼性,聽到的人都懵圈了。這回連李如風(fēng)都屏住呼吸。
“不是?!崩願樂裾J(rèn)。
“不可能,你休要瞞我?!?
趙英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時,曾經(jīng)歷過太平天國動亂,有幸見過半步極道。時至今日,他自己距離那個境界也不遠(yuǎn)了。
半步極道做不到一巴掌打的他險些翹辮子。
“我境界和你差不多,能做到,是因為異能的緣故?!?
“異能?”趙英一萬個不信,從古至今,異能與實力都是匹配的,不會出現(xiàn)一個菜鳥,卻能把異能運用的比極道還溜的情況。
因為當(dāng)你把異能越用越強,你的境界也在飛速提升。若是把異能玩到比極道還溜,那說明你也是一個極道。
“這就是我李家強化異能的特殊之處?!崩願樕裆湴粒脵C揚一揚李家的威風(fēng):“事實上,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無止境的強化下去。”
我雖然沒上過私塾,但你別想騙我......趙英用眼神表達了自己這樣的內(nèi)心想法。
李姌更干脆,雙拳緊握,開始凝聚氣機。
兩秒后,秀發(fā)無風(fēng)自動。
五秒后,庭院刮起大風(fēng)。
八秒后,颶風(fēng)憑空升起,漫天都是沙塵與樹葉。
許久,風(fēng)停了,庭院寂寂無聲。
端王和趙英走了,前者一臉驚嘆,認(rèn)為看到了神跡。后者戰(zhàn)戰(zhàn)兢兢,雙腿有點顫。
上了馬車,轱轆轉(zhuǎn)動,距離李府好遠(yuǎn)之后,捧著杯涼茶的趙英才定下心來,雙眼奕奕發(fā)亮:“王爺,有了,人選有了?!?
“嗯....???什么有了。”端王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拍著大腿:“你說她是天仙下凡嗎?”
趙英避開“天仙下凡”的問題,沉聲道:“無雙戰(zhàn)魂的人選有了?!?
“誰?”
“她啊,李家嫡女,李姌。”
“荒唐,堂堂大清,淪落到靠一個女子救國?”
端王這人雖然壞滴很,但作為封建王朝里手握權(quán)柄的人物,大男子主義到骨子里的男人,就算死,死在洋人槍炮下,從馬車跳下去,也絕依靠一個女子來救國。
早就淪落了好么.....趙英心里不屑,義和團雖然打著扶清滅洋的旗幟,可實際上,那是不得以才改變口風(fēng)的,之前是驅(qū)除滿族,反清復(fù)明。但前期不停的遭受清兵的鎮(zhèn)壓,死傷慘重,首領(lǐng)都死了幾個,這才換了旗幟,變成扶清滅洋。
另一邊,李啟云的書房。
“爹?”
清脆的呼喚聲把李啟云從深思中喚醒,他忍不住抬眼,看著俏生生站在書桌前,乖巧小女兒姿態(tài)的嫡女。
說實話,他不太敢坐在椅子上,覺得自己應(yīng)該起身,恭敬的說:來來來,您請上座。
盡管對方是他搗鼓出來的胚胎發(fā)育成長而來。
盡管這是一個講究三才四德男尊女卑的社會。
血裔界多少年沒出一尊極道了,自鴉片戰(zhàn)爭以來,中華大地飽受磨難,民不聊生。不都說亂世出梟雄嗎,這回好像是天亡大清,從第一次轟開國門到現(xiàn)在,一甲子的光陰,血裔界能人異士輩出,卻始終不曾有高手捅破最后一件褲頭。
這要是有極道,煉魂計劃也不會寸步難行的尷尬局面。
想著想著,又出神了。
李姌又喊了一聲“爹”。
李啟云咳嗽,小心試探:“姌兒,真的極道了?”
“沒有呀爹,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才沒有極道呢。不過靠著強化異能,剛才確實短暫踏入極道。”
“你怎么做到的?!崩顔⒃蒲柿搜士谒?。
“練著練著,就做到了?!崩願樣X得這簡直是廢話,就好比問詩仙李太白:你怎么寫出那些詩的。
倘若是那逍遙自在的狂妄詩人,肯定會說:無他,唯天賦爾。
這么回答很帶感,可眼前的這人是父親,她不好這么回答。
“.....”李啟云茫然了半天,心里就剩一個念頭:你是我女兒么?你怕不是個妖怪吧。
知道女兒有天賦,也只是她野性難馴,于是過去的幾年里,他采取了放養(yǎng)的態(tài)度。
誰知養(yǎng)著養(yǎng)著,養(yǎng)出了一個妖怪.....
“等下,姌兒,這和你說的強化一個境界不是一回事吧?!崩钊顼L(fēng)問出憋在心里許久的疑惑:“我雖然沒達到那個境界,好歹也隱約觸摸到了,絕對沒你表現(xiàn)出的那么強?!?
“嗯?!崩願樧牧俗哪X袋,“這是更上一層次的境界,理論上來說,我可以把力量無止境的強化下去,沒有上限?!?
李如風(fēng)聽不懂,茫然了。
“但其實是有上限的,因為我的身體承受不住那么強的力量,會崩潰,就剛才那一下,我就已經(jīng)很辛苦了,最多撐一炷香時間。”
這下父子倆都聽懂了,一炷香的極道.....
“你怎么從來沒跟我說過?”李如風(fēng)問。
“怕打擊你信心啦。”
“......”
你真是個妖怪哦。
了解完了,盡管難以相信,甚至難以接受,但事實擺在眼前,能做的就是去接受,接受女兒是個妖怪的事實。
然后,
“早點休息吧,明兒跟你大嫂去鄉(xiāng)下莊子?!?
“我不要?!崩願樢豢诰芙^父親的提議。
“是極道境界給了你與為父叫板的底氣?”李啟云沉著臉。
“嗯?!崩願橖c頭。
李啟云張了張嘴,一下子啞火,這真是不把我這個當(dāng)父親的顏面看在眼里....
想了想,發(fā)覺自己真拿這個閨女沒辦法,她熬鷹斗蛐蛐,花錢如流水,結(jié)交江湖上三教九流的烏合之眾,本身就不是那種父親一發(fā)怒,便嚇的跪倒在地的大家閨秀乖乖女。
所以擺父親的架子沒用。
打的話,也打不過啊,閨女當(dāng)然應(yīng)該可能是不會還手的,可腿長她身上,她不會跑嗎。
“明明都說好的。”李啟云略帶委屈的語氣。
“我剛剛都聽到了,什么煉魂計劃,是那個端王逼著您做的吧。前幾天大哥受傷也是因為此事吧。家族肯定有麻煩了,那我肯定不能在這個時候走啊?!崩願槹櫫税櫛亲印?
她選擇出手教訓(xùn)趙英,就是為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也給端王一個下馬威,因為她聽到了,父親和大哥的處境并不太妙。
“你們又沒我能打,遇到危險我能保護你和大哥?!彼盅a充。
還真是血淋淋的叫人尷尬的現(xiàn)實.....
“好吧。”李啟云想了想,覺得女兒留不留問題不大。
在不久后,他回憶起今晚的這段談話,這句話,才明白這是一句搭進全族,搭上女兒一生的絕筆。
而在后來的一百二十年里,她無數(shù)次回憶起與父親的這段談話,無數(shù)次的捫心自問,有沒有后悔?
一個決定,改變了一生的命運,改變了一族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