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這個問題終于從他們刻意忽略的幻想中抽出，擺在面前，他們無言以對。
“村長，你說話啊村長！”他們現(xiàn)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村長身上了。
王村長回避著眾人期待的目光，他能說什么啊。
“啞丫頭，俺不管你分不分給他們，俺的錢你一定要給！”人群中走出一個女人，她手里牽著一個男娃娃。
這個女人有點眼熟啊，“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吃過俺們家不少飯，要是沒有俺家二娃，你早餓死了！”
哦......原來是她啊！
“吃過你家的飯？”程央央笑了，“你是說你家那兔崽子把不想吃的東西丟在地上，讓我像狗一樣撿著吃的，就是你家的飯嗎？”
“那咋的，你不還是吃了！”面對程央央的諷刺，那女人根本不當回事兒，依舊趾高氣昂的認為自己沒錯。
“哈哈哈......”程央央忍不住笑了，笑得有些悲涼，她以為那女人對她的話多少有些愧疚，卻不曾想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好啊，想要我把吃過你家的東西還給你是不是？”程央央甩下肩上的背簍，從背簍里拿出一個竹筒，打開塞子。
“我這就還給你！”她說著，手上的竹筒傾身一倒，里面熬好的大米粥在眾人的注視下，倒在了地上。
“啊！這咋倒了呢，那可是大米粥啊！”村里一些老人看到她把粥倒在地上，都紛紛露出一副可惜痛心的表情，那可是他們想吃都吃不上的糧食啊！
程央央丟到手上的竹筒，看著那女人說：“你以前丟給我吃的是野菜，現(xiàn)在我還你大米粥，怎么樣？夠不夠？”
“你、你！”那女人沒想到程央央居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變著法的侮辱她，她有些氣不過，“你這不要臉的丫頭，你別忘了，是俺們把你撿回來的！”
“是！”程央央大聲承認，“是你們把我撿回來的，但那又怎樣，五袋米面我已經給你們了，字據還在我身上，現(xiàn)在的我已經跟你們沒關系了！”
“哎喲，俺命苦啊，老了老了想吃頓飯都吃不上，命苦啊......”
突然，一聲哭訴從人群中響起，是村里的老人剛從她浪費的糧食中回過神來，看著她腳邊的大米粥，哭得不能自已。
“老頭子啊，你咋連頓飯都沒吃上就走了呢，剩下俺老婆子一個，命苦啊......”
“孩子們啊，是老婆子俺沒本事，出嫁的時候連頓飯都沒讓你們吃上，娘對不住你們啊......”
哭訴的老人這話不像是在針對程央央，而是發(fā)自內心的覺得自己無能，對不起死去的亡夫，也對不起現(xiàn)在的孩子。
日子過得太苦了，她已經多少年沒吃上一碗飯了，那糙面和野菜，她都吃得沒滋味了。
她像是憋了很久一樣，終于爆發(fā)，一時間哭得停不下來，那悲戚的聲音，佝僂著瘦小的身子，任誰看了都無法無動于衷。
“三奶奶，你可別哭了”，村里一些父輩都試圖去安慰她。
大家伙都知道她不容易，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一個人拉扯著三個姑娘長大成人，現(xiàn)在姑娘嫁了，就她自己還留在村里頭。
村子里窮，誰家都不好過，想幫一把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是看命了，要是她走了，他們頂多能幫忙挖個坑給她埋了。
老人顫抖悲涼的聲音在王家村村口盤旋，那些個婦人一個個的偷偷抹淚，那些個男人都低頭著沉默，有的靠著墻，有的坐在地上。
氣氛突然就變了，就因為一碗倒在地上的大米粥。
程央央站在原地，那高高低低的哭聲像是鞭子一樣，一下一下的朝她身上抽來，她突然就成了罪人。
她也只是想守住屬于自己的錢，可為什么現(xiàn)在反過來倒成她的不是了，難道只是因為她忍住沒哭嗎？
大伙兒好像都默契的不再提分錢的事情，因為他們都知道，無緣無故的她是不可能把錢分給他們的。
“啞丫頭啊，你回去吧，前面的事兒，就當鬧了個笑話吧”，王村長突然抬頭對程央央說道，語氣緩和又無奈。
這話讓程央央頓時鼻頭一酸，看著坐在村口，沉浸在窮苦無奈、無力反抗的生活中的王家村村民，她紅了眼眶。
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長時間在太陽底下干活兒，導致黝黑的皮膚，還有身上滿是補丁的粗布麻衣，看起來像是難民一般，她有些不忍的別過頭。
可她不能因為心軟就把錢拿出來分了，這筆錢對她來說非常重要，是她改變自己，甚至改變王家村的唯一的機會。
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程央央撿起地上的背簍，故作堅強的從村民中走過，往后山的茅草屋走去。
一下午了，她都坐在茅草屋后面的土疙瘩地上，看著山坡下的王家村，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村里發(fā)生的一切。
大家伙兒散了之后，又各自扛著鋤頭，拿著鐮刀，該干活兒的干活，該割野菜的割野菜，日子又恢復了平常。
只是出去干活兒的男人們，到了田里，都喜歡坐在田埂上望著自家的稻田，那青黃不接，稀疏干癟的稻子，長勢和他們的人一樣，營養(yǎng)不良。
今年怕是又不剩啥糧食了吧！
夕陽西下，村子里開始升起了炊煙，程央央躺在地上，看著藍天，她已經有了打算，農業(yè)無論何時都是國之根本，也是民之根本，她要做就先從農業(yè)做起，這也是她所擅長的。
晚上，她再一次推開王小山家的院門，王小山也還是坐在門檻上等她。
看到程央央進來，王小山有一刻的心虛，也有埋怨，她今天確實不該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倒了那碗大米粥，可他們更不該分她的銀子。
矛盾之下，他竟然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她了。
程央央卻不在意，她嫌麻煩，今天就煮了個豬肉粥，給他倒了一碗遞給他，“吃飯吧”。
王小山接過她手里的碗，看著碗里有米又有肉，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起來，“這么好吃的飯，不知道還能吃幾天......”
他以為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已經很小了，可程央央還是聽到了，她接過他的話，“以后每天都能吃”。
她給自己也盛了一碗，看著手里的豬肉粥，又道：“只要你愿意把你家的地借給我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