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滿從醫(yī)院大門走出來,天上已經(jīng)飛起了淅淅瀝瀝的毛毛雨。一場秋雨一場涼,氣溫驟降,沁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張小滿將手里的報告單揣進衣服內(nèi)袋里,緊了緊裹在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衫,正要招手叫停一輛出租車,忽然瞥見一個男人的身影,當即轉(zhuǎn)身跟了過去。
走到一個巷子口,男人左右打望一眼,發(fā)現(xiàn)沒什么特別的情況,松了一口氣,低著頭走進巷子里。張小滿放下手中橙子,從巷子旁邊的水果店走了出來,瞟了一眼男人走進去那條巷子的路口標識牌,并沒有跟著進去。那是一條死胡同,進去的人很快就會出來。
果然,幾分鐘后,那個男人從巷子里走了出來,手里多了一個黑色的手提箱。張小滿照舊不遠不近地跟在男人身后,目光始終聚焦在那個手提箱上,手提箱的大小、款式、品牌等信息立刻浮現(xiàn)在腦海中。
男人走到一家美發(fā)店門口停下,從兜里掏出手機發(fā)了一條短信。隨即,一個燙著方便面發(fā)型的女人從美發(fā)店走了出來。女人滿面春風地挽著男人手臂,時不時瞟一眼男人手里的手提箱。
張小滿看清女人的臉,心頭一震,掏出手機想要按下快門鍵拍下那對男女的照片。不料,迎面走來一個戴著藍色醫(yī)用口罩的女人,正面撞向張小滿,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藍色口罩女人慌忙地從地上撿起張小滿的手機,翻來覆去的檢查了一遍,交還給張小滿,拍了拍胸脯,“還好,手機沒摔壞。真是不好意思,我趕著去醫(yī)院看病,一時沒注意....”
張小滿看了一眼手機,揣回兜里,抬眼一瞧,那對男女早已從原來的位置消失,不知所蹤。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對著藍色口罩女人擺擺手,“沒事,也是我自己沒留神。”
藍色口罩女人點頭再次致歉,然后默默地繼續(xù)朝著醫(yī)院的方向走去。張小滿讓到一旁,待藍色口罩女人走后,砸吧一下嘴巴,走到路口,坐進一輛出租車,趕回警局。
藍色口罩女人來到醫(yī)院門口,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著張小滿乘車離開,當即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張小滿已經(jīng)從醫(yī)院拿到報告離開了,他還碰見了賈興和李紅,那對狗男女的事情估計瞞不了他多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會在醫(yī)院這邊碰見那兩個蠢貨?”
“我又不是神仙,”電話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怎么能未卜先知呢,你想太多了....”
“不是我想的多,怕是你做的多吧。賈興的行蹤是你在跟進,”女人摘下口罩,露出嬌俏的臉蛋,“你會不知道他把手提箱藏在醫(yī)院后門巷子?楊青,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后再讓我知道你搞這些小動作,還利用我給你擦屁股,我就讓你感受什么是得罪女人的下場。”
“嗐,別說的這么瘆人,”楊青干笑一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尹歡歡,好歹咱們也認識這么久了,幫這么點小忙不至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尹歡歡打斷楊青的話,“別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可要是讓我知道有人做出背叛黑狼的事情,就算那個人藏到老鼠洞里,我也要把他挖出來,從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明不明白?”
“別人拿你當根草,你卻把別人看成寶,”楊青譏笑道,“好心提醒你一句,黑狼做的不一定就是對的,這些年他已經(jīng)變了很多......”
“我管他對錯,”尹歡歡聲音清冷地說道,“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是他把我從地獄里拉出來的,不管他做什么,這輩子我都跟定他了。”
說完,尹歡歡憤怒地按下掛機鍵,深吸一口氣,朝著賈興和李紅消失的方向走去。
楊青將手機揣回兜里,從賈興之前取出手提箱的巷子里走了出來,看著尹歡歡的背影,搖搖頭,“真是一個傻女人!”長嘆一聲,跟在了尹歡歡的身后.....
剛踏進警局的大廳,張小滿就見幾名紅著眼睛的警員從專案組辦公室沖了出來,馬良不快不慢地走在最后,一臉的急切。
張小滿對著馬良招招手,“這么急匆匆地,是出什么案子了嗎?”
馬良臉上洋溢著抑制不住的激動,“呸呸呸,好的不靈壞的靈,沒什么案子,”嘿嘿笑了兩聲,“我找到陳紹蘭那輛車的蹤跡了,現(xiàn)在這就帶人去查探一下。”
“哦?怎么找到的?”
“笨人自有笨人的辦法,”馬良摸著肚皮說道,“小何查出那輛車的車輛信息后,發(fā)現(xiàn)那輛車這么多年一直都在按時進行年檢。而最近的一次,就是上個月的5號。于是,我讓警局所有人都一起查看D市上個月5號的所有道路監(jiān)控,終于找到了那輛車。”
“難怪我看那些警員眼睛都紅彤彤的,我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了,合著是被你熬出來的,那輛車現(xiàn)在在哪里?”
“根據(jù)監(jiān)控來看,現(xiàn)在應該停在D市城郊的一家廢棄工廠里,”馬良眉毛一挑,一邊拉著張小滿往外走,一邊說道,“更重要的是,我順藤摸瓜,從監(jiān)控里還查出點別的東西。”
“什么東西?”
“陳平當初去金佛山就是駕駛著那輛鈴木,從高速監(jiān)控來看,副駕駛還有一個人,看模樣打扮是個老人。我猜測那個人應該就是假扮陳紹蘭的王靜,車子是從金佛山的收費站下了高速。幾個小時后,那輛車又再次從金佛山收費站上了高速,然后就一直回到D市城郊的那家廢棄工廠。”
“回來的時候只有陳平一個人?”
“沒錯,”馬良走到一輛警車旁,回頭對張小滿豎起一個大拇指,“真有你的,這都能猜著。那小子回來后,用他和陳紹蘭的身份證買了兩張去金佛山的火車票,但是只有他一個人上了火車。”
“這不難猜,”張小滿坐到馬良警車的副駕駛座位上,“當初金佛酒店的入住信息顯示陳平和陳紹蘭是一同入住的,當時我還在奇怪,他們?yōu)槭裁床挥喴婚g雙人房,而是選擇了兩個單人的房間。現(xiàn)在想來,只不過是為了更好地掩人耳目罷了。”
馬良將駕駛艙座位往后拉到極致,吸著氣努力收起肚子擠進駕駛艙,長出一口氣,“為什么?”
“兩個人住在一間房,如果始終只有一個人進出的話,別人就會覺得奇怪,”張小滿看著馬良肚子上顫抖的肥肉,撇撇嘴,“如果是一人一間,注意力就會分散,就像我一個人住在酒店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里待著一樣,不會惹人注目。當陳平再次出現(xiàn)在王靜身邊的時候,人們只會理所應當?shù)卣J為他們本來就一直都是一起待在酒店的。”
“那小子居然還懂得玩這么一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馬良嘖嘖嘆道,“真是看不出來啊,有這頭腦干點啥正事不好。”
“就怕這主意不是他自己想的,”張小滿雙手枕在腦后,“我今天從醫(yī)院那里也查出了一點東西,當初你打電話告訴我干尸是陳紹蘭,而且陳紹蘭還患有食道癌,我就覺得不對勁....”
“什么不對勁,”馬良一只眼睛看向張小滿,一只眼睛盯著擋風玻璃前方,“干尸是陳紹蘭這點法醫(yī)已經(jīng)證實了啊,這點總不會錯。食道癌?也不會有假啊,我是從陳紹蘭尸體上的衣服里發(fā)現(xiàn)的那張檢查報告,上面清清楚楚地寫明了她已經(jīng)罹患食道癌兩年了。”
“等法醫(yī)病變組織鑒定報告出來,你就知道了,”張小滿目光幽冷地說道,“擺在明面上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東西,多往下翻一翻。”
馬良聽得有些迷糊,搖晃幾下腦袋,“你之前說我的那個猜想是對的,我剛才出來之前讓人去那個面館看了一眼,那個叫陳有慶的家伙已經(jīng)不在了,你說我要不要派人去搜尋,只是這個由頭得找好,否則對上面交代不過去......”
“看來我還是高估你了,你只猜對了前一半,”張小滿閉上眼睛,皺了皺鼻子,“陳平或者陳紹蘭確實很可能是當年那樁車禍案的肇事逃逸者。但是.....且不論那個陳有慶是不是當年出車禍的那個孩子,即便是,他也不會是殺害陳紹蘭和陳平的兇手。”
“他的動機很充分啊,如果真是被我們猜著了,陳平或者陳紹蘭當年撞傷了他,他為了復仇就設計殺害了那對母子。”
“你說的這些有幾個前提,”張小滿慢吞吞地說道,“第一,陳有慶必須知道當年肇事者就是陳平或陳紹蘭,可如果他知道的話,為什么沒有在當年就對你講出來,而是時隔十二年才想要對陳平和陳紹蘭復仇?其二,陳有慶必須有合適的時機條件去設局殺害陳平和陳紹蘭,在警局旁邊的面館工作有多扎眼,不用我說想必你也應該知道。”
馬良撓撓頭,“這下我是真的搞不懂了,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還要我繼續(xù)追查當年的車禍案,可惜我還苦哈哈地看了這么久的監(jiān)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老馬,你沒覺得這些案子千絲萬縷地都和一個人有關嗎?”
“誰?”
“駱慈,”張小滿緩緩睜開眼睛,“不論是酒店死去的孔老五,還是火車上突然出現(xiàn)的楊青,地下室的邱小惠,曾經(jīng)當過志愿者的陳平......都和他有一定的關聯(lián)。”
馬良忽然安靜得如同躲在草叢里的兔子一般,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回避張小滿的話題,眼神有些飄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