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整個屋子一下變得黑黢黢的,羅天成急忙放下手中的筆和本子,光著腳走到窗邊,往窗外望了一眼,遠處別的農戶家里仍舊燈火通明,大喊一聲,“一川,怎么停電了呢?”
苗一川手里端著一根白色的蠟燭走了進來,蠟燭微弱的白光將苗一川的臉照映得陰森可怖,“很正常,不用大驚小怪。”
“怎么回事?我這還寫著小說呢,”羅天成不滿道,“剛寫到一個比較重要的情節....”
“你知道你有幾個月沒交電費了嗎,”苗一川將蠟燭放在窗臺上,面無表情地說道,“前幾個月我幫你交過一次電費,這又過了這么久沒交了,停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你再去交啊,”羅天成撅著嘴,“沒有電,我晚上怎么寫小說啊!”
“可是....我為什么要幫你去交電費呢,你寫不寫小說跟我又沒有關系。”苗一川冷笑道,“羅天成,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沒有錢怎么去交電費呢?”
“我不是之前讓你把家里多余的糧食都賣掉嗎?應該能換一些錢吧....”
“那點錢夠干什么用的,糧食又便宜,一千多斤賣下來才幾百塊錢,”苗一川癟了一下嘴巴,“上次繳完電費根本就沒剩下多少了。”
“沒關系.....我這里還有一些,”羅天成借著燭光在房間里的各個箱子里開始翻找起來,“我還有一個存折.....是我媽讓我保管的.....”
“里面的錢,你去年年底就取出來,”苗一川面無表情地說道,“放在左邊柜子的第三層抽屜里。”
“對對對.....瞧我這記性....”羅天成連忙走到左邊柜子旁,拉開第三層抽屜,一下愣住了,里面什么也沒有。
“錢,我拿走了。”
“什么?”
“你不是說了嗎,反正東西閑在那里也是閑著。錢是個好東西,更不能閑著了,所以我拿去用了....”
“沒事....用了就用了.....那么多錢,你肯定也沒用完吧,剩下的快拿去把電費交了吧。”
“那是我的錢,為什么要拿去幫你交電費呢。”
羅天成怔怔地盯著苗一川,“什么時候那成了你的錢了....”指著旁邊的柜子抽屜,“你自己都說了是在這個抽屜拿的....”
“但它們現在在我的口袋里,那就是我的錢。”苗一川冷冷說道,“再說了,你每天吃的喝的,哪一樣不要錢啊,都是我去買回來的呢。”
“我以后可以少吃一點.....喝的.....啤酒也不用買了,”羅天成央求道,“你現在趕緊去把電費補交了吧,沒電真的不成.....”
“羅天成,你真是寫小說把腦子寫糊涂了,我都說了,那些是我的錢。”
苗一川從兜里掏出一個帆布錢包,正是之前還給羅天成的那個錢包,拿出十塊錢,交道羅天成手里,“喏,也別怪我不近人情,給你十塊錢,明天自己拿去買東西吃。以后啊,你就得靠你自己活下去,過兩天我要去工廠上班了。”
羅天成看著手里的十塊錢,鼻子一酸,“連你也要拋下我走了嗎,不是說你只讀到小學,沒人要你做工嗎?”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是高中畢業的,好些工廠都愿意聘請我呢。”
羅天成皺著眉,“怎么可能,即便你向學校報名,也要學夠三年才會讓你畢業的....”
“不用那么麻煩了,”苗一川從兜里拿出一個紅色的小本,封面金漆燙著三個字“畢業證”,翻開畢業證,在羅天成眼前晃了晃,“看見了嗎,東湖一中的畢業證。”
羅天成瞥見上面姓名一欄寫著自己的名字,伸手就要去搶,“那是我的畢業證,怎么在你的手里.....”
“你都多久沒去學校了,”苗一川將畢業證收進自己衣服兜里,“要不是我幫你去請假,說你生病了,學校就要記你無故曠課了,還想拿畢業證,做夢去吧!還有,你的身份證我也已經拿走,證件要統一嘛,免得露餡。現在,我才是羅天成。”
羅天成攥緊拳頭,面色猙獰地沖向苗一川,“渾蛋!還給我!那些都是我的東西....”
苗一川一把抓住羅天成的拳頭,用力一捏,將羅天成隨意地扔在地上,就像扔一個垃圾,“看看你,連搶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真是窩囊廢!”
羅天成眼眶一紅,眼淚登時淌了出來,“求求你,別這樣,還給我.....錢你可以都拿走,把畢業證還給我把,不然我以后要怎么辦啊....”
“你可以去撿垃圾啊,”苗一川咧著嘴笑道,“運氣好的話,一天也能賣幾十塊錢.....”
羅天成瞟了一眼柜子上的剪刀,迅速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抄起柜子上的剪刀,惡狠狠地撲向苗一川,“我要殺了你這王八蛋!”
苗一川閃身一避,待到羅天成撲空止不住身形,一腳踹在羅天成身上,讓羅天成摔了一個狗啃屎,用腳踩在羅天成身上,掰開羅天成的手指,將剪刀奪到自己手里,舉起剪刀奮力插進羅天成的身體里,鮮血頓時飆了出來,濺在苗一川的臉上。
羅天成死了,死在了春天里,背朝星空面向大地.....
流浪漢苗一川將那個長長的故事改了一下講完一半,咕隆一聲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后來我向村里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羅天成的母親在我遇到他的前一個月就去世了,是收稻谷的時候被突然鉆出來的一條毒蛇咬了一口.....羅天成估計在心底認定是自己回去晚了,才害得自己母親身死。我告訴了他真相,他接受不了,自殺了....”
張小滿面色古怪地盯著流浪漢苗一川,“羅天成那小子我是了解一點的,確實是個爛好人,內心又脆弱,性格倒是符合你故事里所描述的那樣。這么說那會他曠課是跟你一起待在家里寫小說咯?”
“沒錯,”苗一川噓唏不已,“那段時光真是快樂啊,他也真的是個好苗子,要是一直寫到現在,說不定還真的會成名呢。”
“得了吧,他那點水平,高中語文在我們班里就是個墊底的,”何瑤皺著鼻子說道,“他要是能成為作家,那我就能去當科學家。”指著張小滿,“起碼像這家伙一樣,是個大學教授才行。”
張小滿扶著額頭,無奈地看了一眼何瑤,抿了一下嘴唇,對苗一川正色道,“你說駱慈曾經去過他家?那是在什么時候?”
“大概是5月吧,就是因為他和他朋友都鬧翻了,我才想著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要讓他清醒過來。沒想到.....反而害了他.....”說完你,苗一川又灌了一大口酒。
張小滿正要再問幾句,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看了一眼,又是老常,接通電話,“喂....什么事....哦....那我等下就過來....”
掛斷電話,張小滿又從兜里拿出錢包,抽出一張紅色的鈔票,遞向苗一川,“你的故事很有趣,我這會有事要去處理,后面我會再來找你,這錢算是請你吃飯的,一定要等著我...”
苗一川并沒有接過鈔票,搖了搖頭,“聽故事的錢你早先已經給了,這錢我就不能再要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直待在這里,流浪漢嘛,哪有固定的居所,像這次一樣,如果你能找到,那就是有緣,找不到,那我收了你的錢,就是在坑騙你。”
張小滿定定地看了苗一川幾秒鐘,將鈔票收回,站起身來,“好吧,那么我們就有緣再見了.....”
說罷,張小滿便轉身離去,何瑤立刻站起來,跟在張小滿身后,像個小鳥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等到張小滿離開后,苗一川走回窩棚里,將瓶子里的酒潑灑在窩棚的塑料布上,掀開紙板床邊的一件臟衣服,拿起一個黑色狼頭面具,戴在頭上,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窩棚,朝著和張小滿相反的方向走去.....
站在警局門口,何瑤一臉疑惑地看向張小滿,“你不是說,不想跟馬胖子一起查案嗎,怎么又跑到警局來了,改注意了?”
張小滿嘆了一口氣,“沒法子不來啊,有個家伙打著我的旗號在這里面耀武揚威,再不過來,我以后就沒臉出門見人了。”
“誰啊?”
張小滿恨得牙癢癢,“司馬北!”
“欸!”司馬北從警局里走了出來,“我就說怎么耳朵燒乎乎的,嘿,原來真的有人在念叨我啊。小滿,咱們又見面啦!分開這一會兒,是不是很想我啊,哈哈哈....”
何瑤看見張小滿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司馬北眼睛瞇成一條縫盯著何瑤,“瑤妹子,這么多年沒見,真是變成大美女了呢,今晚有沒有時間啊,咱們把酒言歡,暢談人生理想如何....”
何瑤呵呵笑道,“你還是跟張大豬頭促膝長談吧,還可以同被而眠。”
正在這時,老常從警局里風風火火地跑了出來,瞟了張小滿一眼,“你們終于回來了,快跟我走吧,咱們一起去河邊看看現場....”
張小滿搖搖頭,“現場我就不過去了,老馬在哪里,我有事要問他。”
老常指了指警局,“在里面寫報告呢,過幾天他們就要回F市,也好,有什么大家攤開講,別留一個疙瘩在心里。”
張小滿看著老常匆匆離去的身影,苦笑了一下,看來小肚雞腸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三人來到馬良的辦公室,張小滿輕輕地用手指敲了敲馬良的辦公桌,“馬警官,先別忙了,有個事情我想請你幫忙。”
“什么事情?”馬良抬起頭看著一臉嚴肅的張小滿。
“幫我在警局系統里查一查,羅天成是死是活。”
“這不用查啊,”馬良擺擺手,身子一松,“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那小子活得好好的呢。”
站在張小滿背后的何瑤驚呼一聲,“他沒自殺?”
“什么自殺?”馬良皺起眉頭,“他從來沒有自殺過啊。”
張小滿沉聲道。“那幫我再查一個人,苗一川。”
“也不用查,”馬良面色古怪道,“我之所以這么關注羅天成,就是因為當年有個流浪漢闖入他家里,想要入室行兇,被他反殺了,案子是我辦的。那個被他殺死的流浪漢,名字就叫苗一川。”
張小滿嘴角微微上翹,“果然,看來那個故事應該還有一個版本。”
司馬北摸了摸鼻子,低著頭默默地往后退了兩步。
何瑤震驚地說道,“還有一個版本?你早就知道那個流浪漢說的是假話,如果說苗一川早就死了,那我們今天見的是什么人!”
“他的話漏洞太多了,”張小滿目光幽幽地說道,“最明顯的就是駱慈去找羅天成的時間,駱慈在那年的3月就死了,又怎么在5月份的時候去找羅天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