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是抓不住的,你除了許愿什么事也做不了。
張小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丑又一次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在心中默默許愿下一次一定要逮住那個王八蛋,把他按在地上,屁股打成八瓣。
馬良拍拍自己的臉,只覺得臉皮子火辣辣的,帶了這么多人來,居然毫無用武之地,如果不是那個小丑,這會地上就該躺著趙志或者尹恒的尸體,或者兩個人都躺在地上。眾目睽睽之下,讓小丑得了先手,派出了兩隊交警去追也都無功而返,面皮被人打得啪啪響。
司馬北拾起趙志和尹恒的小刀,又從地上找到小丑那兩把菱形飛刀,在手里掂了掂,塞到馬良手里,“以后該把這些小刀也納進管制刀具名單里,太危險了,小爺的命今天就差點交代在這上面。”
馬良沒有搭理司馬北,走到趙志面前,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趙志的臉,“跳得歡啊,等會回到警局老子就跟你拉清單,看來你是安心想要把牢底坐穿了,老子一定成全你!”指著尹恒說道,“他想殺你,我還想得通,畢竟你撞死了別人的妹妹,你像一條瘋狗一樣撲過來是為了什么,斬草除根?”
趙志和尹恒對視一眼,兩個人眼睛里都是一樣的狠毒。
“他應該是為了守住汪雅的秘密,”張小滿搖頭嘆息一聲,“你真以為單憑咱們在警局里的那些只言片語就能打動他,說出守了12年的秘密?哪有那么容易,”走到趙志面前,“為了一個秘密,把自己一輩子賠進去,值得嗎?”
趙志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吐出一口氣,垂下腦袋,“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不想讓人知道的隱秘,沒什么值得不值得,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要去衡量利弊的,你這種人當然不會明白。”
張小滿盯著趙志和尹恒看了片刻,什么話也沒說,轉身朝發廊走去。他的心里也有秘密,那個揮之不去的童謠夢魘,原本打算找個機會解開那些謎團,現在忽然不想那么做了,解開了就真的好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自己就能睡個安穩覺了?
或許,只會更加糟糕,就像知道了汪雅隱秘的趙志,守了一輩子,內心也煎熬了一輩子。
馬良瞟了一眼身影蕭索的張小滿,癟了癟嘴,踢了男刑警一腳,“你是不是屬木頭的,戳一下動一下,”指了指趙志和尹恒,“都拷上帶回局里去,一個個的半點不讓人省心。”
男刑警臉色難看地給趙志和尹恒拷上手銬,嘀咕幾句,“真是晦氣,放個屁都能崩著自己的腳后跟,自己給自己安了一口大黑鍋.....”陰沉著臉對二人厲聲道,“老實點,再敢耍什么花樣,別怪我不客氣。”
馬良瞪了男刑警一眼,走到司馬北的跟前,“你不是說去找你師父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司馬北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彩信,將之前和張小滿的計劃和盤托出,一臉傲嬌地說道,“要不是中間出了一點小插曲,這會我和張小滿早在警局喝茶了。”
“你們這是在走鋼絲,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跟你商量也不行啊,屁股決定了腦袋,讓一個執法者向歹徒妥協怎么能行,所以張小滿才決定自己背下這口大黑鍋,反正他只是個顧問,案子一結束也就回大學教書了。你不一樣,你以后還得在警界里混呢,這會成為你畢生的污點。”
“哎....”馬良嘆息一聲,忽地想起什么,正色道,“剛才要是能逮著那個小丑就好了,就可以問出你師父的下落,可那王八蛋跟個泥鰍似的,溜得太快,一連派出兩隊交警都沒有追上.....”
司馬北雙手枕在腦后,懶洋洋地說道,“這王八蛋是很滑手,而且剛才的舉動也有些怪異....不過,這些不重要了,我師父的下落倒也不用他交代,先前我在警局說的是真的,一鳴社的人確實已經找到我師父,紅姐這會應該就陪在老頭身邊,我馬上也要趕過去了。”
馬良舒了一口氣,“找到了就好,你師父的事一直懸在我心里....回頭讓你師父來一趟局里,給他錄個口供,說不定能挖出一些關于那個小丑的線索來....”
“我這就叫上張小滿一起出發,我師父好像有什么話要跟他說,等他們聊完,我就讓師父到局里去一趟.......”
“先別過去,”馬良立刻攔住司馬北,一臉怪笑地說道,“滿小子這會還要兒女情長一番呢,你過去只會打擾人家的情意綿綿,你又不是光頭,當什么電燈泡。”
司馬北撅著嘴,“我怎么就碰不上這種好事呢,想我也算是風流倜儻,瀟灑不羈,怎么就沒個大姑娘對我含情脈脈的,都圍著張小滿那根木頭瞎轉,沒天理啊.....”看了一眼正擺出作嘔姿態的馬良,“你還留在這里干嘛,不回警局去審那兩個冤家?”
“審訊的事不著急,”馬良摸著自己的肥肚腩,“這不還等著那對癡男怨女出來,我好到發廊里去搜集證據嗎,順便看看戲,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司馬北和馬良對視一笑,快步來到發廊外,一人各站在門口的一邊,抱著膀子,像兩尊門神一般,豎起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
嗞啦一聲,張小滿私下一塊簾布,圍在何瑤纖細的腰上,遮蓋住兩條細嫩雪白的大腿,“暫時只能先這樣了,也不知道尹恒那王八蛋把你的衣服褲子扔到哪里去了,將就一下吧.....”
何瑤面色潮紅,輕輕地“嗯”了一聲,“剛才聽到警笛聲,是馬胖子他們來了嗎?那家伙抓住沒有?”
“就是馬胖子不來,他也跑不了....”張小滿摸了摸鼻子,“得虧他還算有些良知,沒真對你做什么.....這次是我大意了,對不起,以后不會再讓你冒這種險了。”
“不怪你.....”何瑤低著頭,柔聲細語地說道,“是我自己放松了警惕,一時大意被他鉆了空子。”
張小滿砸吧一下嘴巴,轉過身去伸展一下酸痛的胳膊,“總之好在沒有什么事情,不然我的罪過就大咯....走吧,我們先回去,晚上請你吃頓好的,算是給你賠禮道歉,只是別點太貴的,你知道我口袋里沒幾個子兒了....”
突然,何瑤從后面雙手環抱住張小滿,臉頰貼在張小滿的后背上,“我不要吃什么好吃的,只想要你陪在我身邊....我想清楚了....張小滿....我....”
“還是去吃一頓好的吧,”張小滿在短暫的愣神之后,慢慢地掰開何瑤抱住自己的手,打斷何瑤后面想說的話,“我女朋友說過,人只要吃得飽,心情自然就開闊了。你才經歷了這一遭,肯定受到了驚嚇,心里肯定亂糟糟的,而且被尹恒那孫子掛在這里吹了這么久的寒風,元氣大傷,得滋補一下才行。”
何瑤呆呆地收回自己的手,眼眶頓時紅了起來,身子似乎比被掛在橫梁上的時候還要冰涼,“你女朋友說的很有道理,我不開心的時候也喜歡吃東西.....可以告訴我....她的名字嗎?”
“黃曉曉,”張小滿嘴角微微上揚,眼眶卻也是紅紅的,背對著何瑤笑呵呵地說道,“好聽吧,她的聲音也好聽,就像清晨的黃鸝鳥一般悅耳....”
“真好,”淚水在何瑤的眼眶里打轉,“不像我的名字,何瑤,怎么都有一股子遙不可及的味道....”
“誰說的,你的名字也很好,瑤本來就是一種美玉,你配得起這個字。”
“第一次發現你也挺會說話的呢....這句話說得真好聽,我會記在心里的....”何瑤一低頭,一滴淚水落了下去,“有句話我還是想要說出來,你想聽嗎?”
張小滿并沒有回答,有些事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
沉默,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張小滿不能開口,何瑤在等張小滿的答案,所以也沒有繼續開口。
許久之后,何瑤拉上身上張小滿外套的拉鏈,緊緊地裹貼在肌膚上,光著腳,掩面跑了出去。
張小滿沒有去追,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無解有時候也是一種答案,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張小滿緩步走出了發廊,冷冷地瞟了一眼站在門口兩邊的司馬北和馬良。
馬良干咳一聲,“別擔心,我讓人送她回去了,不會在出什么事。”
“你們兩個挺閑的啊,”張小滿面色一寒,“犯人不用審了嗎?案子不用查了嗎?人不用找了嗎?”
司馬北撓撓頭,嘿嘿笑道,“人不用找了,這不就在等你嗎,我師父要見你。”
馬良見張小滿將目光移向自己,舉起手叫冤道,“我這是在等著你們出來,我才好進去收集證據啊。”
張小滿眼睛微瞇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老馬,待會我見完長弓難鳴那糟老頭之后,會去老常的陵墓,在那里等著你,”可以加重語氣,一字一頓地吐出最后四個字,“不見不散!”
馬良一怔,嘆了一口氣,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好。”
司馬北眨眨眼睛,走到五菱駕駛艙旁,“快點吧,紅姐已經催了我好幾遍了,再磨蹭下去她就要大發雷霆了。”
張小滿走到駕駛艙,指了指后排座位,“滾到后面去,我來開!”
“其實也不太急....”司馬北面如土色,“還是我來開吧,你坐在后面休息一下....”
“最后再說一次,滾到后面去!”
十多分鐘后,五菱在西郊外的一個廢棄工廠大門前停了下來。司馬北立刻跳下車,雙手扶著車身,哇地一下嘔吐起來。
張小滿推門下車,瞥了一眼司馬北,冷笑一聲,徑直朝工廠內走去。司馬北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立馬跟了上去。
整個工廠內都是光禿禿的黃土地,連荒草都沒有,只有最中間有一個用鐵皮和鋼架搭建的廠房,已經爬滿了鐵銹。
司馬北快步來到廠房的鐵門前,奮力地推動鐵門,“我師父就在里面,被那王八蛋關在這種地方,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罪....”
鐵門緩緩而開,空曠的廠房內只有正中間擺著一張桌子,桌子四周圍著幾個人,有老常死去那天在東湖岸邊下棋的兩位老人,也有那個畫畫的學生,還有那個清潔工,長弓落紅也坐在桌子邊上。
桌子上有一口大鍋,冒著白色的熱氣,紅色的湯底不斷地翻滾著,長弓難鳴坐在桌子的正前方,一只腳放在地上,另一只腳放在凳子上,捏著筷子正在鍋里來來回回地涮著,見司馬北和張小滿推門而入,舉起手中筷子夾著的鴨腸,歪著腦袋,咧開嘴,露出一顆沾著辣椒皮的牙齒,“來啦?吃點不,剛燙好的鴨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