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云大搖大擺地飄進廠房。云是由黑西裝組成的,先前跟著圓球進來的不過五六人,大部分的都在廠房外蓄勢待發。
張小滿偷偷地瞄了一眼,從這些黑西裝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感情色彩,就像是一臺臺機器,只服從著云朵中心那位身穿棉麻外套的白發老人的號指令,大概這便是人云亦云。
一時間,廠房內有一種黑云壓城城欲摧的窒息感,廠房外的氣氛也陡然一變,一鳴社的眾人劍拔弩張,蠢蠢欲動。
司馬北呼吸都變得輕了許多,生怕驚著廠房內的人,也怕驚著他自己,舔了舔嘴唇,雙眼放光地向張小滿問道,“動手嗎?”
深呼吸幾下,張小滿將手心的汗在衣服上擦了擦,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絲變化也沒有,語氣平穩地說道,“不急,再等等,這才剛碰面,多聽聽他們怎么問,怎么答。問一句話和答一句話一樣,都能聽出一點點說話人的心思,這對咱們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有好處。”
透過爛木箱的縫隙,司馬北瞟見人群中央老人的側臉,心臟狂跳不止,眼皮也狂跳不止,口干舌燥地說道,“我算是知道你為什么要我和紅姐去挖那座墳了,敢情這些腌臜事情下面還藏著一個老鬼。”
“不止......喏,”張小滿掏出手機,打開通訊軟件,指著長弓落紅發給他的尸檢報告照片,“兩座墳,愣是一個都對不上號,一個老鬼,一個小鬼,攪風攪雨了十二年。”
司馬北瞪大眼睛,震驚道,“駱慈墳里的那具尸體也是假的?”
“你不是跟長弓落紅一起進行尸檢的嗎,”張小滿斜著眼睛看向司馬北,“怎會不知道尸檢結果?”
司馬北漲紅了臉,“我將尸體扛回法醫室便出去幫紅姐買骨頭湯去了.....回來的時候電動車沒電了,推了一整夜的電動車.....”
“那我從蕭雅家出來,在車上跟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一個勁兒地說什么‘了解’,我還以為你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呢,”張小滿撇撇嘴,“你丫挺能裝啊。”
司馬北干咳一聲,“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這么一個‘了解’,等同于‘收到’這倆字.....”
張小滿嘴角噙著冷冷的笑意,正欲譏諷司馬北兩句,忽地從藍牙耳機里傳來了廠房內兩方的對話,立刻面色一肅,屏氣靜聽起來。
“話可不能這么說,絕不絕的.....得分對誰,”小丑寒著臉,雙眼噴火地看向被黑西裝簇擁著的白發老人,“像你們這一窩惡狼,自然是要趕盡殺絕的,除惡務盡嘛,不能給你們繼續禍害別人的機會。”
“好一個除惡務盡啊....”白發老人搖頭嘆息一聲,“你怎么知道你除的就是惡呢,善惡都是相對的,你我有恩怨就只談恩怨,不要扯什么善惡。”
“好!”小丑大刀闊斧地坐在一個木頭箱子上面,一邊把玩著手里的飛刀,一邊語氣森冷地說道,“那咱們就好好地來聊聊恩怨.....”斜瞥一眼白發老人,“我的腎還好用吧,讓你多活了這么些年,怎么著也算是活命之恩,你打算怎么報答我?”
白發老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部,淡淡地說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找人幫你再尋一個,當年只是時間比較急,恰巧你的挺合適,就借來用了。”
小丑冷哼一聲,“我現在要來何用,本來是活命之恩,被你三言兩語說得就像借個趁手的棒槌一樣,既是我的腎讓你茍活了這么久,現在我要收回你的命也是理所應當的,這樣才叫公平。”
“這世上不公的事多如牛毛,多你一件不算多....我用這個腎活的這些年,做了不少你做不到的事,比在你身上空閑著有意義多了。況且....”白發老人對那名和廖凱長相酷似的銀灰色西裝男人使了一個眼色,“冤有頭,債有主,當年可不是我從你身體里掏出腎臟的,”指了指圓球,“是這家伙的手下干的,手下這會兒是找不著了,但他這個主使在這里....你要公平,很簡單,我這就給你公平....”
話音剛落,銀灰色西裝當即走到圓球背后,手中寒光一閃,一柄小刀猛地扎進圓球身體里,扭轉幾圈刀柄,又拔出小刀,從兜里拿出一張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又擦干凈刀柄上自己的指紋,將小刀塞到身后一名黑西裝的手里,便和先前一樣默默地站在一旁,像是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圓球反應慢了好幾拍,等到一切都結束,才捂著后腰,瞪大眼睛回轉身子,瞅了一眼銀灰色西裝,又看向白發老人,嘴唇發抖地想說什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停地有鮮血從嘴角溢出。
整個過程,白發老人看都沒有看圓球一眼,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輕咳一聲,“怎么樣,你先前說的兩條命換兩條命,現在我已經先給你一條了,很有誠意吧....你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你的誠意……既然那個U盤是贈品,不如先把贈品給我如何?”
小丑瞇起眼睛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圓球,鼓掌道,“果然是做大事的,連人命買賣都做得這么干脆利落,”活動幾下脖子,從兜里拿出一個黑色的U盤,“這個U盤呢,對那個圓球來說是贈品,對你來說就不一樣了,”指了指蕭雅和矮個子,“這兩條人命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一個U盤。”
白發老人慍怒道,“你這是要坐地起價了啊.....”
小丑隨手一揮,一把飛刀“嗖”地一聲射向矮個子,吊著矮個子的繩索隨即斷裂,矮個子重重地摔落地面,“你雖然給了一條人命,但是打過折了,U盤是不能直接給你,這家伙先還給你,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你占大便宜了。”
銀灰色西裝和白發老人對視一眼,狠狠地踢一位還在地上捂著眼睛流淚的黑西裝一腳,“滾過去把那家伙拖回來,再裝下去,等我回去就把你這對眼珠子摘下來當燈泡踩。”
那名黑西裝打了一個激靈,立刻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將矮個子拖到銀灰色西裝腳步,其他倒在地上捂著眼睛的黑西裝也都紛紛從地上爬起來,站到銀灰色西裝背后。
銀灰色西裝蹲下身子探了一下矮個子的鼻息,回頭對白發老人說道,“老三還活著.....”
白發老人輕輕地點了點頭,指了指蕭雅,對小丑說道,“那個女人我不敢興趣,現在咱們談一談怎么交換你手里的U盤吧....”揮了揮手,身邊的黑西裝登時齊齊整整地向小丑逼近,“不如....用你的命交換如何?”
“看來剛才的交易我是賠慘了啊,”小丑聳聳肩,指著地上的矮個子,“沒想到啊,他居然也是你的兒子,你還挺能生....”
“先前說咱倆談談恩怨,恩已經談過了,”白發老人面色陰沉道,“接下來就聊聊怨....我總共就4個兒子,你和你朋友設計害死了兩個,這賬要怎么算?”
小丑從木箱上跳下來,打了一個響指,“就等著你說算賬呢,”手伸進到衣服兜里,按下一個遙控器的按鈕,小丑的身體慢慢地升騰而起,懸停在空中,俯視著下方的眾人,“我這里有一本很厚的賬冊,今天便要好好地跟你清算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