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回來一進門,便聽小海說耗子來找他了,此刻正在樓上。
想起江歲還在樓上睡著沒起,斯年馬上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
結果一上樓,他就看到耗子和江歲面對面坐在餐桌兩側,似乎在聊著什么。
“耗子,你來之前怎么也不跟我打個招呼?”
斯年走過去拍了一下吳純皓的肩膀,在他一旁坐了下來。
“嗨,這不是一大早就給你談那個活去了嘛!回我那太遠,干脆就順道來你這了!左右我在假期,也沒事做,想著一邊在你這補個眠,一邊等你回來給你說說,哪知道你這金屋藏嬌了!”
吳純皓一邊說一邊看著斯年壞笑。
斯年看了江歲一眼,見她沒什么特別的反應,才神情嚴肅的用手臂懟了一下耗子。
“別胡說!這是我妹!”
吳純皓卻壞笑的更甚了,他一只手擋著自己的腮幫子,趴在斯年耳邊壓低聲音說:“別跟我裝了!你倆不同姓,是哪門子的妹妹?”
可能是江歲自小練習聽各種語言的緣故,她的耳力特別好。
饒是耗子特意壓低了聲音在斯年耳邊說的話,她也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她看見斯年聽完耗子的耳語后,第一時間就把視線投到了自己身上。
她雙耳發燙地快速低下頭,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聽見。
可她心跳的頻率卻越來越快。
斯年在看見江歲逐漸紅透的耳垂時,就知道她什么都聽到了。
他怒目瞪向吳純皓,用眼神示意他閉嘴。
吳純皓當然明白,合作了這么多年,他一個眼神他就能懂他什么意思。
這姑娘也是他的禁忌,玩笑不得!
他馬上在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已閉嘴。
然后斯年輕咳了一聲,喚江歲。
“那個,歲歲,他是這個店的老板,你叫耗子哥!”
江歲看了看斯年,又看了眼吳純皓,沒什么反應。
耗子卻在一旁勾唇偷笑,心想這還用你介紹,這丫頭早就弄個門清了。
斯年看了耗子一眼,沒理他,繼續跟江歲說:“他來找我談點工作的事,你先下樓和小海待會,行嗎?”
江歲點頭,拿了手機下樓。
樓上兩個人一起看著江歲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口,他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你還……”
“我什么也沒說!”
兩個人同時說話,斯年沒開口,耗子就知道他要說他什么了。
斯年看耗子這反應,也就不再問他了,直接把話題回歸到正事上。
“昨晚說的那活談的怎么樣了?”
“恐怕得你自己去一趟才行,人家說要見我們團隊的主要寫手面談,不然不肯松口。”
斯年猶豫了會兒說:“行吧,我抽空和你去一趟。”
然后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耗子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遞了一根給斯年。
斯年頓了一下,接過。
吳純皓點了煙,又重新把話題繞回到了江歲身上。
“還別說,你這個妹妹長得確實不錯,清水美人,怪不得你念念不忘。”
這會兒江歲不在,吳純皓說的更毫無顧忌了。
斯年看了吳純皓一眼,拿過打火機也給自己點上。
他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嗆得的自己有些咳。
“別瞎說,我什么時候念念不忘了!”
“跟我還裝!你上學那會兒,課本上那些圈圈,圈的都是什么字?”
斯年見被耗子拆穿,他突然笑了。
是的,耗子見過他課本上的那些圈圈,圈的都是同一個字。
是一個“歲”字。
那時候斯年剛上大一,江歲也不過是個剛上初一的中學生。
彼時他們已經四年多沒見了,但他每天都會想她。
可他不能再肆無忌憚地聯系她,所以他每想她一次,就隨手在課本上圈一個歲字。
“我他媽那會兒,也夠變態的!”
斯年想想,開始自嘲地笑起來。
吳純皓也被他說笑了,他勾著他的肩膀說:“你才知道啊!細算算她那會兒才多大啊?你何止是變態啊,簡直禽獸不如!”
聽老朋友這么說自己,斯年也不生氣,他吸著煙望著前方出神。
過了一會,耗子又肘了他一下。
“誒,說真的,既然這丫頭都到申海來了,你就不打算抓住這個機會?”
斯年明白耗子的意思,他把人裝在心里這么多年,這下人總算到跟前來了,怎么也得讓她知道他的心意吧?
可他不能這么做。
尤其是在昨晚聽她說,她一年后可能會出國交流后。
“我現在這個情況,就別害她了。”
他猛吸了一口煙,然后將剩下的掐滅。
“況且她也在申海待不長。”
看著耗子狐疑的目光,他把江歲即將出國的事告訴了他。
完了,耗子像無師自通般,聯想起斯年急著賺錢還債的事,問他。
“你著急還晉哥的錢,也是因為這?”
斯年點點頭,有些惆悵的對耗子說:“我總得準備著吧?萬一在那之前,找到了那女人,了了我的事,我也就不用再顧忌什么了,到時候我可能也會有不同的選擇。”
吳純皓也是贊同他這個想法的,未來充滿了許多不確定,說不定哪一天他就突然柳暗花明了呢。
中午斯年簡單炒了兩個菜,四個人一同在二樓吃過飯,午后斯年就跟著吳純皓一起出門了。
江歲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什么工作要談。
晚上斯年回來的時候,他身后不只跟了吳純皓,還有一臉正色的謝行舟。
他們兩人都是一人拎了一個電腦包,匆匆跟著斯年上了二樓。
江歲不想打擾他們說正事,小海下班后,她又在樓下坐了一陣。
直到樓下有外賣員提著外賣到店里送餐,江歲才知道斯年他們在樓上點了外賣。
江歲提著一大袋外賣盒上到二樓的時候,就看到斯年他們三人正坐在餐桌前激烈的討論著什么。
謝行舟和耗子哥面前的筆記本電腦都開著,另一張小桌子上的兩臺顯示器也亮著。
江歲不傻,知道他們這是又接了做槍手的活了。
“外賣來了,吃飯了!”
江歲見三人都工作到了忘我的程度,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這個大活人已經在樓梯口站了有一會兒了,她只能出聲提醒了。
“喲,歲歲妹子拿吃的來了,我還真餓了,大家先吃飯吧。”
還是吳純皓率先湊過來接下了江歲手中的外賣,召集大家先吃飯。
“好,吃飯。”
吳純皓把外賣盒放在桌子上攤開后,謝行舟也停下手里的活過來拿筷子。
只有斯年又回到自己的顯示器前敲起了鍵盤。
“九啊,先吃飯吧。”
吳純皓喊了斯年過來吃飯,他卻讓他們幾個先吃,說自己先把手上的活弄好。
江歲看了眼斯年,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子一角,和其他兩人先吃飯了。
可在飯桌上看見耗子哥和謝行舟那個風卷殘云的吃法,她有些坐不住了。
給他們這么吃下去,一會兒斯年的那份晚飯就沒了。
江歲從廚房拿了盤子,把每樣飯菜都裝了許多進去。
直看得另外兩人眼都直了,都欽佩地朝她豎大拇指。
江歲朝他倆擠了個笑說:“吃飯吃飯!”
吃過飯,那兩個人也進入了緊張的忙碌中。
只有江歲閑來無事,她把他們吃完的殘局收拾了,然后回房練習小語種聽力。
等江歲練習完,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準備下樓洗漱然后睡覺。
可開門見到這三人還在小客廳里忙,一點散的跡象都沒有。
她下意識的往廚房看了一眼,她之前給斯年留的晚飯,她用蓋子蓋上了,就放在廚房的臺面上,那蓋子一點移動的痕跡都沒有。
斯年還沒吃飯嗎?
江歲不禁在心里想,他以前接活的時候,是不是也常常是這樣廢寢忘食的?
她想想都覺得心疼,老這樣身體會熬壞的。
于是江歲先去了廚房,用微波爐熱了飯菜,另加一杯牛奶,一起端過去給斯年。
“哥,先吃飯吧!”
斯年聽見聲音,視線從顯示器上抽離出來,看見江歲怔了一下。
“好!”
斯年答應,接過飯菜讓江歲先去睡覺。
江歲卻沒管他的話,拉了一個椅子過來坐在他身邊。
“我看著你吃,免得你忙的又忘記了。”
斯年心里一暖,拿起筷子看江歲:“好,那我吃完,你就去睡。”
江歲彎唇點點頭。
斯年吃著飯,心里卻有千頭萬緒。
他有多少年沒有被人這樣關心過了,除了身邊的這個小丫頭,就沒有別人會這么待他了。
這次他本不應該把她留下來,給他們那么多的獨處時間,一旦處出感情就會很麻煩,她遲早都是要走的,干嘛還給她留牽絆呢?
可內心里卻又想和她接近,于是他就給了自己一個假期的期限,就讓她待這幾天,以后他會和她保持好距離的。
“你從前吃飯也總是這么沒時候嗎?”
斯年聞言想了一下,回她:“也不是,偶爾吧。”
“哦,這要是從前在家里,會被外婆嘮叨個沒完的。”
斯年笑了。
那時候的外婆是會這樣的。
聽著江歲柔柔軟軟的聲音,總覺得她不像是在東北長大的,更像是江南水鄉養育出來的孩子。
可能她的性子隨了她媽媽吧,她媽媽從前也總是這般柔柔的語氣。
想起了她外婆和媽媽,斯年的心就莫名的被刺了一下。
兩個最親的親人,接連在兩年間全都離開了她,她是怎么撐過來的,高考成績還能這么優秀。
這丫頭那會兒得是多么無助啊,可他那會兒連到她身邊安慰她一下都做不到。
察覺到身邊的江歲好像有一陣沒說話了,斯年歪頭看了她一眼。
她正低著頭,扣著自己的手指,情緒較剛剛顯得有些低落。
他猜,她大概也是想起自己離開的親人了。
“歲歲……”
斯年忍不住開口喚她。
“嗯?”
江歲茫然的抬頭。
“沒關系的,還有我呢!”
雖然他也不確定自己能這樣陪在她身邊多久,但此刻他就想給這樣落寞的她一點慰藉,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嗯,我知道。”
江歲點著頭,露出甜甜的微笑。
斯年居然知道她剛剛在想什么!
她想,這世上除了媽媽和外婆,果然就只有斯年能讀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