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前幾日，蘇嘉鳳在寶珍樓跑堂時，那日客人太多，何蕓寧也跟著幫忙，哪料踩到油水，腳下打滑，不小心自樓梯上摔了下來！
蘇嘉鳳見狀，擔(dān)心她摔出什么毛病來，立即沖過去抱起她往附近的醫(yī)館里跑。
幸得大夫及時診治，才沒什么大礙，只是何蕓寧傷了左腿，得休養(yǎng)半個月。
蘇嘉鳳認(rèn)為這是舉手之勞，并未當(dāng)回事，可何掌柜卻覺得此事關(guān)系重大，只因那是青天白日，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抱著何蕓寧走了一路，何掌柜認(rèn)為女兒的清譽(yù)沒了，便與他商議，要他娶蕓寧為妻。
蘇嘉鳳當(dāng)時救人心切，根本沒考慮那么多，何掌柜突然讓他娶何姑娘，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說到此處，玉蟬掩唇笑道：“我還生怕二哥娶不來媳婦兒呢！如今竟有人愿意把女兒嫁給他，當(dāng)真是他的福分。”
這家酒樓，蘇玉珊亦有耳聞，“聽說這寶珍樓生意挺紅火的，何掌柜做了那么多年生意，想必十分精明，又怎會愿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外地人？且咱們家世普通，嘉鳳并非富家少爺，何掌柜不介意嗎？”
“我猜那何掌柜應(yīng)是曉得您是四爺?shù)膶欐圆畔虢铏C(jī)促成這門親事。”
寵妾？這便是世人對她的定義，蘇玉珊卻覺得自個兒擔(dān)不起這個詞兒。
在她的認(rèn)知里，寵妾應(yīng)是嬌嬌軟軟，嫵媚且乖巧，懂得討人歡心的，偏她沒有自知之明，明明是皇子之妾，卻還固執(zhí)的想要保留一絲骨氣，倔強(qiáng)又可笑。
起先弘歷還會哄她，但沒幾個男人受得了這樣長期的冷落，蘇玉珊覺著，過不了多久，弘歷就會對她不耐煩，大抵就不會再整日的往這兒轉(zhuǎn)悠。
這樣也好，他主動離開，也就怪罪不了她，她只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即可。無非就是下人們不怎么上心，送來的粥不熱而已，倒也餓不住。
回想初來時的場景，她為了吃上一口熱飯而去努力的討好弘歷，后來卻泥足深陷，把自己的心都奉了出去，落得個傷情錐心的下場。
經(jīng)歷過這一番折騰之后，她又突然覺得，只喝個溫粥也挺好，至少不會為情所困，折磨自己。
走神的她忘了回話，直至再次聽到玉蟬的聲音，她才想起，她們在說嘉鳳之事。
何掌柜若真是因?yàn)樗撬陌⒏缰硕呖刺K嘉鳳一眼，倒也算是人之常情，實(shí)則蘇玉珊更在乎的是何姑娘的態(tài)度，
“那位何姑娘對嘉鳳是個什么看法？她愿意嫁給嘉鳳嗎？”
“我對何姑娘不大了解，但是見過幾回，何姑娘做事雷厲風(fēng)行，落落大方，一點(diǎn)兒都不扭捏，我很喜歡她。起初她對二哥好像挺照顧的，后來不曉得為何，何姑娘不怎么搭理他了。
我問過二哥，二哥說是因?yàn)樾緝阂皇拢`會過何姑娘，她還在生他的氣，也就不愿理他。”
“既是會生氣，大約是有一絲在乎的吧？”蘇玉珊不敢肯定，瞎猜而已，“那嘉鳳呢？芯兒已經(jīng)走了那么久，他總不至于還惦記著吧？他對何姑娘，可有一絲情意？”
“這話我也問了，但他只說自個兒是個窮小子，配不上何姑娘，不愿高攀，其余的再不肯多說。”
蘇玉珊兀自思量著，嘉鳳沒說不喜歡，只說不敢高攀，興許他與何姑娘相處這半年，日久生情也說不定，
“不管何掌柜和嘉鳳怎么想，最重要的還是何姑娘的想法，倘若她愿嫁，那也算是好事一樁，若然她不愿，那咱們蘇家也不能拿此事要挾她。”
玉蟬無奈搖首，糾正道：“二哥沒要挾啊！他也不想趁人之危，現(xiàn)在是何掌柜在要挾呢！”
如此說來，這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當(dāng)真是兩難啊！想了想，蘇玉珊又問，“大哥他怎么說？”
櫻唇輕瞥，玉蟬小聲道：“大哥他那人十分注重禮教，他跟何掌柜的想法差不離，認(rèn)為二哥應(yīng)該負(fù)責(zé)。姐姐，你說這事兒該怎么辦？”
這話不該問她，應(yīng)該問何姑娘才是，斟酌片刻，蘇玉珊道：“我想見一見何姑娘。”
“啊？”姐姐的想法是不錯，但似乎很難實(shí)施，“可這是四爺府，我能進(jìn)來，多虧了四爺特許，估摸著何姑娘難進(jìn)。”
蘇玉珊亦覺惆悵，“她與我非親非故，我的確不便請她，以免她被人非議，可我整日的困在這兒，不能出去，這可如何是好？”
玉蟬奇道：“上回姐夫不是帶你去西郊了嗎？”
此言一出，蘇玉珊頓感不對勁，立馬糾正，“喚四爺，莫喚姐夫，我不是他的妻子，這稱謂不能亂。”
玉蟬不懂這些，她只曉得此乃四爺親自允準(zhǔn)的，“可是四爺讓我喚姐夫的啊！”
弘歷是不介意，只因府中沒人敢說他什么，但玉蟬來做客，本就惹人非議，蘇玉珊自當(dāng)小心謹(jǐn)慎，“那也不能亂喚，以免被人抓住把柄，告你一狀。”
玉蟬是來給姐姐解悶兒的，可不能給她惹麻煩，既然這稱謂如此重要，玉蟬也就不再嬉笑，正色道：“好，我記住了。”
思來想去，蘇玉珊提議讓玉蟬得空去一趟寶珍樓，找何姑娘聊一聊。
玉蟬卻是連連擺手，“我不行的，姐姐你也曉得，我跟自家人能說會道，一到外人面前就慫了，尤其是場面話，我更不會說，萬一說錯話，惹的何姑娘不高興，豈不是給二哥添麻煩？還是姐姐你去說吧！”
轉(zhuǎn)念一想，蘇玉珊也覺得她應(yīng)該親自見一見何姑娘，畢竟女兒家容易羞怯，興許有些話并非真心。得當(dāng)面說，看到她的神情，才能判斷她的真實(shí)想法，
“可若要出去見何姑娘，必須得征求四爺?shù)囊庖姟！?
“姐姐你跟四爺說一聲，就說你想去寶珍樓，料想四爺應(yīng)該會允準(zhǔn)。”
若擱以往，蘇玉珊可以肯定，只要她開口，弘歷肯定會帶她去，只是早晚的問題，但如今兩人有了嫌隙，若非萬不得已，她實(shí)在不愿去麻煩他，
“這事兒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實(shí)則玉蟬來的時候就聽四爺說過，他和玉珊之間有些小矛盾，具體因由他并未細(xì)說，只說讓她幫忙勸解玉珊。
趕巧遇見這么個事兒，玉蟬靈眸一轉(zhuǎn)，順勢慫恿道：“也就一句話的事兒，為了二哥的終身大事，你就跟四爺說句好話嘛！”
妹妹再三勸說，蘇玉珊仍在猶豫之中，還在想著有沒有旁的法子。
恰在此時，弘歷歸來。
玉蟬見狀，立即起身，“給四爺請安。”
常月近前斟茶，弘歷點(diǎn)頭笑應(yīng)，“不是交代過，讓你喚姐夫嗎？”
瞄了姐姐一眼，玉蟬小聲嘀咕道：“可是姐姐不讓我喚，說是不合規(guī)矩。”
因著偏愛蘇玉珊，弘歷才給了她妹妹這特權(quán)，“爺?shù)脑挶闶且?guī)矩！”
他們一人一說法，玉蟬都被繞糊涂了，“所以我到底應(yīng)該聽誰的啊？”
他二人還在論著理，蘇玉珊一直靜坐著，修長的指節(jié)輕撫著裙間所繡的芍藥花，并未接腔，仿佛事不關(guān)己。
干咳一聲，弘歷道：“在外聽我的，在家聽你姐的。”
看來四爺還是很在乎姐姐的啊！玉蟬掩唇輕笑，表示了解。
眼瞧著姐姐一直不吭聲，玉蟬主動起了話頭，“四爺，姐姐她有話跟您說呢！我先出去咯！”
“哎？”蘇玉珊黛眉緊蹙，心道這丫頭怎么回事？她還沒確定呢！玉蟬就把話給撂了出來，她又該如何收場？
她想喚住妹妹，怎奈玉蟬跑得飛快，一眨眼就出了屋子。屋內(nèi)只剩她和弘歷兩人，極為尷尬。
弘歷暗贊玉蟬頗有眼色，輕笑了聲，而后撩袍在旁坐下，對面的蘇玉珊卻沒吭聲，她的目光深遠(yuǎn)，似在沉思著什么。
他已然習(xí)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只要他不吭聲，她絕不開口，是以每回都是他主動，“玉蟬說你有事跟我說？”
遲疑片刻，蘇玉珊才道：“其實(shí)算不得什么大事。”
這段時日她都不怎么與他講話，難得有事可聊，弘歷自是歡喜，“你的事便是大事，盡管直說。”
“是為了嘉鳳之事，”妹妹已溜走，蘇玉珊只好將來龍去脈復(fù)述于弘歷。
弘歷聽罷，未等她開口，已然了悟，“你想見那位何姑娘？”
點(diǎn)了點(diǎn)頭，蘇玉珊輕“嗯”了一聲，“我想去一趟寶珍樓。”
道罷半晌，不聽他吭聲，看他似乎有些為難，蘇玉珊沒再強(qiáng)求，主動道：“如若不方便，那便罷了！”
沉吟片刻，弘歷抬眸望向她，溫聲道：“是不方便，不過……只要是你的心愿，我都會盡全力幫你實(shí)現(xiàn)。”
四目相對，便似灼灼烈日映照著皚皚白雪，他想將其融化，怎奈她心如冰棱，不為所動。
思量片刻，弘歷又道：“但我有一個條件。”
“……”她就知道，他不會那么輕易的答應(yīng)。
竹子說：猜猜弘歷的條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