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沒有你，我……我怎么可能活著離開日月峽？”
李月華并未放手，趕緊向前跑去。
“咳咳……”
哪料到，僅僅是這樣的移動，都讓陸川再次咳血，斷斷續續道，“放……放我下來！”
“呀！”
李月華驚呼一聲，顧不得脖頸上的污血，緊繃著全身的力氣放下陸川，手足無措，帶著哭腔道，“你……你怎么樣？要不要緊……”
“快走吧，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陸川搖搖頭。
“不！”
李月華緊抿著泛白的嘴唇，倔強搖頭。
“咳咳，聽我說！”
陸川抓住她的手，艱難道，“我……我收了個徒弟，我欠那……那個傻小子祖孫天大的人……人情，你……回去幫……幫我……照拂一二！”
雖然從未承認過狗剩是徒弟，但卻有傳道受業之實，已然是師徒無疑。
“我……”
李月華眼眶泛紅，眼淚噼里啪啦滾落慘白的臉頰，使勁搖頭。
“走！”
陸川奮盡力氣推她，可此時哪有力氣，反倒是引動傷勢，又吐了李月華滿身，嘶聲道，“走，從崖壁上走，沒了蒼鷹威脅，憑你的修為……快……咳咳！”
“我走！”
李月華抹了把眼淚，艱難轉身，狠狠一跺腳，向另一側飛奔而去。
“你一定要活著啊！”
遠遠地，傳來李月華悲傷又飽含奢望的呼喊！
“麻煩大了啊！”
陸川只覺眼皮越來越沉重，嘴角就連苦笑都覺得費力。
此番算計錯誤，所招致的重傷，堪稱這一年來亡命天涯所受之罪。
先是從高空跌落的震傷，還未恢復，又被蒼鷹啄了一口，這傷上加傷，即便他全力維持，也不過是堪堪吊著一口氣而已。
想要活著離開，可謂千難萬難。
更何況，蛟蛇和蒼鷹一樣，都是頂級掠食者，兩個重傷的人，怎么可能逃脫其追蹤？
吱吱！
蝎皇從袖口中鉆了出來，不安的在其心口來回爬動，似乎感覺到了什么。
“哎，可惜了！”
陸川仰倒在地，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只覺一片陰影籠罩心頭，是死神嗎？
不是！
那是一顆碩大如斗的漆黑頭顱，赫然是蛟蛇。
不出意外，它贏了，甚至沒有付出多少代價，便將時常在自己頭頂盤旋拐角，攪的自己蛻皮都不安寧的扁毛畜生弄死了！
嘶！
蛟蛇吐著猩紅的蛇信，一雙青黑色眸子，彷如明鏡般，倒映著陸川的樣子，讓他能夠清晰看到自己的慘狀。
雖然還保持著完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五臟六腑已然是一團糟了！
“嘿！”
陸川自嘲一笑，伸手打了個招呼。
蛟蛇微微側了下頭，眸子中光華微閃，似乎在疑惑，眼前這個‘螻蟻’是不是傻了！
這個角度，陸川能清晰看到，蛟蛇雖然看似狼狽，身上甚至有不少傷痕，但那都是蛻皮的痕跡，僅僅是被蒼鷹抓傷而已。
“臨死前，能看到龍蛇之變，也不枉……嗯？”
陸川自以為必死，也沒什么忌諱，驀然腦中靈光一閃，竭力從身邊背囊中，摸索出了一個半尺長的精致木匣。
蛟蛇垂首，锃亮的眸子，依舊盯著他，直至盒子打開。
啪嗒！
陸川費盡力氣，叩開了木匣上的鎖扣，揭開里面的大紅錦布，里三層外三層拆開后，露出一棵不過巴掌大小，形如蘆薈，卻細長扁平，只有一片的翠綠葉子。
嘶嘎！
蛟蛇眸光明顯一凝，旋即蛇信如電般閃過，葉子已是落入其口中，仰天長嘯間，蛇尾甩動，纏住了陸川。
“嘿！”
劇痛襲來，黑暗彌漫，陸川卻笑出了聲。
轟隆！
蛟蛇卷著陸川，一路風馳電掣，眨眼消失無蹤。
……
“把東西乖乖交出來，老子還能幫你一二，不然的話，哼哼！”
“小子，你竟敢收買人心，圖謀不軌，來人啊，左右給我拿下！”
“哼，只要你好好辦事，少不了你的好處！”
“本官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則……”
黑暗中，一道道猙獰人影，有如走馬觀燈，不斷閃現，時而獰笑嘲弄，時而厲聲怒罵，張牙舞爪的向陸川跑來。
似乎，要將他撕碎，又像是要把他拖進地獄。
陸川逃啊逃，無論逃到哪里，都會被找到，然后又是一輪撕扯逃跑。
如此往復，循環無盡。
直至出現了一條蛟龍，那是一條黑色的巨龍，沖霄怒吼，風起云涌，電閃雷鳴，竟是將他裹挾著沖進了雷雨之中。
噼里啪啦！
雷霆加身，皮開肉綻，五臟六腑焦灼冒煙，痛苦的無以復加。
巨龍怒吼連連，不欲低頭，仰天怒嘯，在雷霆之中翻滾不休，鱗片與血肉嘩啦啦如雨墜落，甚至露出骨架與臟腑。
嗡！
眼見即將隕滅之際，巨龍顎下光華閃現，赫然出現了一顆龍珠，滴溜溜盤旋不定，光照云霄，云開霧散。
陽光灑落，巨龍皮開肉綻的破碎身體上，赫然一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一層鱗片，體型更巨大，通體散發著厚重威嚴的暗金色，幾如閃電般沖出了云層，傲視九霄。
“啊……”
被裹挾其中的陸川，原本昏沉漸入黑暗，此時被暖洋洋的眼光映照，眼睛陡然一陣不適，猛的翻身掙扎而起。
嘩啦！
水花聲四起，幽暗中閃爍著無垠光華，映照的眼前一陣眩暈，陸川瞇眼好一會，才擺脫不適感，而然發現自己在一處山洞中。
身下，是一座數十丈大小的水池，他正漂浮其上，渾身赤果果。
“我的手……”
陸川抹了把臉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白皙嫩如嬰兒，再看水中倒影，樣貌雖然沒變，可卻比以往更加俊秀三分。
原本峻黑的皮膚，此時完全成了嫩白，好似初生的嬰兒。
“小白臉就小白臉吧，總比死了強！”
感受著體內有力的心跳，陸川如何不知，自己還活著！
沒有什么，比這更振奮人心的事情了！
陸川從水中走出，看了看胯下，確定沒少零件，總算是輸了口氣，正打量周圍，驀然頭皮一緊，趕忙捂著下身。
卻發現，角落中靜靜趴伏的物事，沒有任何異動，好似死物一般。
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副皮囊！
一條巨大的黑蛇皮。
不問可知，正是那黑色蛟蛇所留，而且從上面破損的痕跡看，應該是與蒼鷹搏斗之后蛻皮，似乎已經時間不短了。
陸川謹慎的看看周圍，沒有發現蛟蛇的蹤跡，整個山洞空曠無比，地上只有蛟蛇爬行的痕跡。
幽冷，卻又干燥！
但對于如今的陸川而言，這點寒冷實在算不得什么。
“哪兒去了？”
陸川借著洞壁上的水晶光芒，找到了一處洞窟隧道，沿路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了洞外，依舊沒有發現蛟蛇的蹤跡。
亦或者，現在的蛟龍！
已經完成蛻皮的蛟蛇，已然不能稱之為蛟蛇了，而是靈獸蛟龍。
這等強大的存在，于陸川而言，根本無法抗衡。
好在，就眼前行事而言，似乎并無惡意。
否則的話，也不會幫他療傷了！
陸川可不覺得，那等重創之下，憑自己的恢復力，能夠如現在這般，有如脫胎換骨。
“蝎皇？”
找了一圈沒找到蛟龍的蹤跡，陸川驀然眉頭微皺，想到了與自己心血相連的蠱蟲蝎皇，沉下心神默默感應呼喚。
吱吱！
沒過多久，一道金玉色光華，伴隨著隱晦的嘶鳴，突然出現在陸川面前，正是蝎皇。
而且，比之前似乎大了一圈。
兩者心意相通，陸川能切實發現，蝎皇確實大了一圈，但依舊如拇指一般。
出奇的是，陸川竟感覺到，自己依稀能理解蝎皇要表達的意思。
“你是說……蛟龍飛天而去，很久未歸？”
仔細感應一番后，陸川斷斷續續了解到，從蝎皇處傳來的意念。
也就是說，蛟蛇在蛻變之后，已經離開了。
甚至，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陸川沉默良久，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不難理解，若是他的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在這個資源干癟的地方，一朝突破后，定然會去尋找更廣闊的天地。
也正是蛟龍，將他放在了水池里，他才得以復生。
“一株龍舌草，換來脫胎換骨的機會，嘿！”
陸川很快收拾心緒，認可了這一猜測。
此前，重傷彌留之際，他想到了從蛇人處所得的龍舌草，也算是靈機一動，交給了蛟蛇。
說來也巧，在那夜離開潤州府城時，李月汝沒有討要，李月華后來也沒提，似乎都默認了那是他的戰利品。
而之后，陸川讓李月華先走時，那等情況下，也沒想太多，似乎也忘了讓她將身上的東西帶走。
于是，曾經給蛇人帶來蛻變的龍舌草，陸川雖然沒有自己享用，卻也得到了更大的好處。
不得不說，世間之事，一飲一啄，皆妙不可言！
“化龍池！”
陸川想及夢中的一幕幕，回到洞中看著清澈見底的水池，心中默念，然后出了山洞，找到蒼鷹的遺骸。
用其利爪，將蛟蛇遺蛻割開，重新做了個簡易背囊和鱗甲，并多留了一份，便離開了這處讓他脫胎換骨的神秘所在。
洞中并無隱秘，也無異寶靈藥，想來多半是被蛟蛇吞食，用以積攢蛻變的底蘊。
陸川此時雖一窮二白，卻輕松無比的踏上了歸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