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位于福建漳州,是雙嶼島覆滅之后東南地區(qū)最大的走私港口。
月港位于九龍江入海口,因為其港道“一水中塹,環(huán)繞如偃月”,故名月港。
月港的港口條件其實比不上福州港,也比不上泉州港,但是其優(yōu)勢就在于這里不是大城,是官府勢力薄弱的地方,也因此才能成為走私中心。
市鎮(zhèn)繁榮甲一方,古城月港小蘇杭。
月港還有一個優(yōu)勢就是水陸交通發(fā)達。
貨物可以從九龍江沿江而上,延伸到汀州府乃至于延平府,是勾連了閩南閩北,浙東乃至于江淮的重要貿(mào)易港口。
月港有通往倭寇、朝鮮、琉球的航線,和馬六甲和馬尼拉都有貿(mào)易往來。
不過蘇澤還沒有啟程去月港,卻在東澳島外等到了打著月港旗幟船只。
“總算是來了。”
蘇澤蒙著面具,身穿一身儒生長衫,站在身穿具足大鎧的林默珺身后。
經(jīng)過蘇澤“鐵匠”技能的修改,這身鎧甲林默珺穿起來合身了很多。
每次林默珺穿戴這套鎧甲,蘇澤總覺得怪怪的,想到這具夸張駭人的倭人全甲下是林默珺這個英氣美人,總有一種古怪的反差美感。
蘇澤壓下心思說道:“這些日子我們封鎖海疆,月港的人當然坐不住了。”
林默珺這才明白,月港的人是因為她這些日子假扮鹿大王劫掠海船而來的。
對于這些勾結(jié)倭寇的海商,林默珺自然是沒有任何好感的,搶劫他們也是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
本來林默珺準備將這艘月港的船一并搶了,但是蘇澤阻止了她。
月港是福建最大的地下貿(mào)易中心,如果將月港搶了,日后怎么銷贓?
除此之外,月港也是蘇澤開發(fā)澎湖計劃的重要一個環(huán)節(jié)。
因為月港不僅僅是走私者的樂園,也是近現(xiàn)代福建海外開拓移民的起點。
近代歷史上長達幾百年的福建人下南洋,去南北美洲,基本上都是從月港啟程的。
閩南的土地矛盾比閩北還要嚴重,土客矛盾,閩廣矛盾,這些矛盾的根源都是因為地太少了。
這也讓很多福建過不下去的百姓,選擇前往海外尋找生機。
月港的移民浪潮就是這樣開始的。
未來最早組織福建移民開發(fā)澎湖的,就是天啟年月港商人顏思齊,當年顏思齊和鄭芝龍等人結(jié)盟,從福建招募流民開發(fā)澎湖,組建了最早的澎湖開拓團。
所以和月港接觸,本身就是蘇澤的計劃。
現(xiàn)在月港的人自己送上門來,就不要怪蘇澤獅子大開口了。
林默珺的鬼面具對著蘇澤:“我怎么感覺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蘇澤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面具問道:“這么明顯的嗎?”
林默珺點點頭說道:“每次你要坑人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這次是要坑月港的人吧?”
蘇澤發(fā)現(xiàn)自從揭穿了林默珺的女身之后,她逐漸對蘇澤展露出了少女的本性,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端著了。
蘇澤摸著面具說道:“坑的就是他們!”
對此林默珺自然沒有任何意見,她是官軍,月港是走私犯,她當然對月港這些走私商人沒什么好感。
但是最近蘇澤向她灌輸?shù)拿麨椤昂?quán)”的理論,又讓林默珺不再像以前那樣排斥商人。……
但是最近蘇澤向她灌輸?shù)拿麨椤昂?quán)”的理論,又讓林默珺不再像以前那樣排斥商人。
蘇澤提出了一個和陸權(quán)相對的海權(quán),認為海上的力量和陸地上的力量同樣重要。
但是掌握海權(quán)和陸權(quán)完全不同。
陸權(quán)需要的是掌握控制每一片土地和人口。
但是海權(quán)卻不需要完全占領(lǐng)領(lǐng)土,需要的是港口,甚至連港口都不需要占領(lǐng),只需要有貿(mào)易通行權(quán)利就行了。
維持陸權(quán)需要的是陸軍,而控制海權(quán)需要的是艦隊。
這深深震撼了身為海衛(wèi)百戶的林默珺,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職業(yè)竟然這么重要。
可是和阿方索的交流中,林默珺也明白了海洋的重要性。
葡萄牙一個彈丸小國,依靠海洋貿(mào)易獲得了巨額利潤。
他們在印度洋沿岸建立了一系列的貿(mào)易戰(zhàn),試圖壟斷對東方的香料貿(mào)易。
葡萄牙的鄰國西班牙,更是靠著殖民獲得了天量的黃金白銀,一艘艘裝滿了黃金的帆船往來于新舊大陸,可怕的艦隊為它們保駕護航。
比起西夷的海軍發(fā)展,大明已經(jīng)落后太多了,林默珺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西夷的艦隊開到大明,那又要怎么辦?
蘇澤的海權(quán)理論,則告訴了林默珺未來西夷到底在爭奪什么。
重要的港口,有價值的航線,在蘇澤的描繪中,海洋是一座寶庫,海軍這是爭奪這把寶庫的武器,而商隊這是從寶庫中取得財寶的鑰匙。
月港的商人雖然貪婪,但是長寧衛(wèi)也需要一個銷贓的地方,長寧衛(wèi)更需要一名更有實力的天使投資人。
于二公子雖然是最好的天使投資人,甩手掌柜,從不過問經(jīng)營細節(jié),但是要投資一支艦隊,將于二公子的家產(chǎn)全部變賣都不夠。
于二公子就像是天使輪的第一波投資者,接下來長寧衛(wèi)這座大船需要更大規(guī)模的融資了。
月港就是這么一個好的選擇。
月港商船上的顏家禮心情沉重。
誰讓自己運氣不好呢。
顏家是月港商會的成員,是月港最高的話事人之一。
身為月港話事人之一,自然也要承擔月港的責任。
這次月港商會派往東澳島談判的人,就是月港商會抓鬮選出來的。
倒霉的顏家就是抽中簽的人。
而顏家禮就是顏家宗族內(nèi)部抽簽中簽的那個倒霉鬼。
顏家禮覺得很不合理,派自己這個倒霉蛋來談判真的好嗎?
顏家禮已經(jīng)備好棺材,可要是自己葬身魚腹,家里人也只能給自己立衣冠冢了。
一想到自己死后都不能葬入家族陵地,顏家禮更是覺得悲從中來,為什么自己這么倒霉。
這可是縱橫東南的倭寇巨梟,一想到“鹿大王”這些日子的戰(zhàn)績,顏家禮就瑟瑟發(fā)抖。
很快,顏家禮就看到了鹿大王那艘有名的蜈丸號了,當看到鹿角家徽后,顏家禮的商船慢慢停靠過去,在兩名手持鳥銃的士兵押送下,來到了蜈丸號的甲板上。
一眼看到了鹿大王的具足大鎧,顏家禮走上前來對著林默珺行了拜禮。
“月港使者顏家禮,見過鹿大王。”
一副翻譯官樣子的蘇澤,點頭哈腰的向林默珺翻譯了顏家禮的話。
顏家禮這才看向儒生打扮的蘇澤,這應(yīng)該是鹿大王的漢人翻譯。……
顏家禮這才看向儒生打扮的蘇澤,這應(yīng)該是鹿大王的漢人翻譯。
林默珺輕輕點點頭,然后大馬金刀的坐下。
顏家禮心中更是叫苦,看來自己這趟差事是兇多吉少了。
蘇澤語氣輕松的說道:“月港的使者,請見我家大王所謂何事?”
顏家禮看向蘇澤,他重新評估蘇澤的身份,看來這個漢人不僅僅是鹿大王的翻譯,更是他的參謀。
顏家禮直接和蘇澤說道:“顏某本次過來,是為了和徐船主的約定而來的。”
徐船主自然就是徐峰了,徐峰是掠奪派的倭寇首領(lǐng),也是鹿大王名義上的領(lǐng)袖。
蘇澤淡淡的說道:“徐船主今年五月廣發(fā)侵海令,我家大王正是奉命攻閩。”
顏家禮看到蘇澤態(tài)度平靜,心中有重新燃起希望。
他拱手說道:“徐船主曾經(jīng)和月港有約定,不進攻進出月港的船只。”
蘇澤搖頭說道:“那是平日約定,如今我家大王攻閩,若是明軍懸掛月港旗幟,攻擊我們的艦隊怎么辦?”
顏家禮心中吐槽,神他媽的明軍進攻你們?也不看看現(xiàn)在東南沿海可有一艘明軍戰(zhàn)船敢出海嗎?
福州府的明軍水師都不敢出港,還主動攻擊伱們?
顏家禮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們月港商人只是一群生意人,大王封鎖海疆,我們月港沒有船停靠,生意快要做不下去了。”
蘇澤看向顏家禮,只聽到顏家禮又說道:“大王,若是月港的生意做不下去了,那大家的生意也都做不下去了。”
顏家禮緊張的發(fā)抖,還是將這句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只可惜鹿大王和蘇澤都戴著面具,看不出他們的表情來。
蘇澤語氣冷淡的說道:“月港商會是要威脅我家大王?”
蘇澤用倭語向林默珺說了一遍,他對林默珺打了一個手勢,林默珺立刻將佩戴的倭刀扒出來一截。
顏家禮嚇的都要跪下來了,但是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們月港是商人,商人只想要談生意。”
蘇澤又打了一個手勢,林默珺將倭刀重新裝回劍鞘。
蘇澤這才說道:“我家大王就喜歡有膽量的人,顏掌柜的,不知道你要怎么談?”
顏家禮知道自己賭對了,看來鹿大王也早就有談判的心思了。
只要能談,事情就好辦。
顏家禮說道:“以后懸掛月港船引的商船,請鹿大王網(wǎng)開一面,我們月港商會愿意提供每月五百兩銀子軍費,資助鹿大王。”
蘇澤內(nèi)心冷笑,商人逐利到這個地步,竟然和倭寇勾結(jié)到這個程度,也難怪東南海患不能平定。
不過月港的人送上門來,也沒有不宰的道理。
而移民殖拓,購買西方武器書籍,也是需要月港的。
如今正卒都要發(fā)軍餉,蘇澤還準備繼續(xù)編練新軍,修船買炮,長寧衛(wèi)雖然發(fā)了一筆橫財,但是也不能坐吃山空。
這些日子林默珺也以鹿大王的身份搶劫了一些商船,但是也需要變現(xiàn)的渠道。
一個月五百兩銀子,放在以前的長寧衛(wèi)是一筆巨款,但是現(xiàn)在的長寧衛(wèi)也就是一個月練兵養(yǎng)兵的費用。
養(yǎng)兵貴啊!
蘇澤終于知道,為何晚明崩潰的那么快了。
腐朽的官僚機器導致巨大的征稅成本,再加上更加**的明軍,讓明廷盤剝來的銀子根本發(fā)不到士兵手里。……
腐朽的官僚機器導致巨大的征稅成本,再加上更加**的明軍,讓明廷盤剝來的銀子根本發(fā)不到士兵手里。
蘇澤曾經(jīng)看過不少穿晚明的,上來就抄大臣和藩王的家。
且不說你讓手下大臣抄家,一百萬兩銀子能不能有十萬兩上交到朝廷。
且不說這些藩王會不會束手待斃老實的被抄家,造反了會不會花費更多的平叛軍費。
大明朝腐朽的官場,就決定了晚明的軍事問題不僅僅是經(jīng)濟問題,更是吏治問題。
吏治不清,干什么都白瞎。
收回雜亂的念頭,既然月港愿意出錢幫長寧衛(wèi)養(yǎng)兵,蘇澤自然不會客氣。
蘇澤說道:“除了這些外,我家大王還有一些貨物,也需要月港幫著處理。”
聽到蘇澤答應(yīng)下來,顏家禮狂喜,他立刻打包票的說道:“大王的所有貨,我們月港都直接按照市價收購!”
蘇澤又堅持讓顏家禮作為雙方交易的中間人,以后約定每個月顏家禮都會來一次東奧島,照市場價格收購搶來的贓物。
達成交易后,蘇澤將顏家禮送下船,拱手說道:“顏掌柜的豪氣,我家大王很欣賞你。”
一想到日后月月都要來月港拉貨,顏家禮心情苦澀。
顏家禮忙著回去向月港商會覆命,登上小船和蘇澤拱手道別。
蘇澤突然問道:“顏掌柜的,你們顏家是漳州府的?”
顏家禮說道:“我們顏家世代居住在漳州府海澄縣,以經(jīng)營海貿(mào)為生,至今已經(jīng)四代了。”
海澄縣?
“開臺王”顏思齊也是海澄縣人,難道就是這個顏家的子弟?
不過顏思齊要四十年后才出生,若是自己改變歷史,怕是見不到他了。
蘇澤拱手道別,處理完了東奧島上的事情,蘇澤終于乘船返回了長寧衛(wèi)。
可蘇澤剛剛返回長寧衛(wèi),就遇到了從縣城趕來的林清材。
林清材見到蘇澤后立刻說道:“蘇兄!熊岳他!”
“熊岳怎么了?”
“熊岳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