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蘊丹沒有回應隊友們的熱情,她知道“寒暄”一旦開始就很難結束,太耽誤正事了。
是以,她無視一切聲音,將所知的告知隊友:“這個世界存在神靈,他們擁有神才有的神格,卻并不算真正的神,只能說是撞大運披上了神皮的修行者。”
“之于我,他們的實力很弱,但對你們來說,他們實力再差,也能對你們造成傷害。”
“根本原因在于神格,他們有,你們沒有。”
“神格是神的身份象征,也是被大道認同,能夠發揮出大道力量的結晶。它只會在神的體內產生,只能被神使用,然而這個試煉場的天道有缺,無法通過雷劫和德行去篩選修行者,因此讓一部分修行者鉆了天道漏洞,僅靠活人的信仰就成為了神。”
厲蘊丹想,《神紀歷》記錄的大概不是神話故事,而是歷史。
只是這歷史太過離譜也太過兒戲,她不信罷了。
“他們是偽神。”厲蘊丹下了定義,“但即使是偽神,只要他們能釋放神力,依舊能對你們造成傷害。所以,如果到了不得不起沖突的地步,對面的偽神多你就跑,不多你就殺。最好在他們落單時逐一擊殺,否則被神力擊中,你再能扛也會受傷。”
眾人回復:“明白了。”
就在這時,摸魚達人胥望東忽然問道:“噫,既然天道有缺,我們為什么不鉆漏洞呢?”
“大佬,咱們得在這個坑爹的試煉場呆一萬年啊!我只是化神,起碼得磕個始元果才能撐到底,可要是能鉆漏洞一舉成神,一萬年不就很容易熬過去嗎?”
應棲雍立刻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清醒點。”
看到應棲雍的發言,厲蘊丹微微頷首,接著說:“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要事,稍安勿躁。”
整理了一下思路,厲蘊丹首先讓他們安心:“始元果有的是,你們只管啃就行了,要多少有多少,哪怕送出去也無妨,我不在乎。”
眾人:……不!我們在乎!
其次,她要他們明白立場:“你們吃始元果延壽捱過任務期,我不介意,但鉆漏洞成神這事,你們想也別想。”
接著,她將主神的目的拆分清楚,一一說給他們聽。
“成仙都是難事,況乎成神?要是一個目標很難達到,卻突然有一條捷徑通到你面前,那么,這條捷徑必定是死路,沒有其它。”
“你能想到鉆漏洞成神,難道別的造化者想不到嗎?為了活過一萬年,多的是人想辦法,甚至覺得能在這個試煉場成神是撿了大便宜,沒準有些人已經在實踐了。”
厲蘊丹道:“可這么一來,實踐成功的人就是偽神,跟我們需要擊殺的目標有什么區別?”
“造化者本來是獵手,一成為偽神就變成了獵物,本末倒置,這不是陷阱又是什么?可惜,即使知道是個陷阱,不少造化者也會為了活下去而選擇這條路。”
“他們比原住民更了解造化者,也比偽神更了解試煉場的規則,到時候只會成為我們的頭號強敵,反過來狩獵跟偽神對著干的人。”
看到這里,群里已是鴉雀無聲,只呆呆地看著厲蘊丹做分析。
也是直到此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厲蘊丹有多可怕,主神僅僅是給出了“存活一萬年”的提醒,她卻把利弊整得明明白白,把主神的想法扒得一干二凈。這是人能做到的嗎?這得長多少個心眼啊!
哦不對,大佬已經不是人了。
心頭頓感寬慰。
最后,厲蘊丹做下結語:“主神給的‘存活一萬年’就是個誘餌,專為釣出造化者的心魔所設。如果真上了當,在這個天道有缺的地方成了神,那你親手毀掉的不止你的前程,還有你的道心。”
只能說主神夠狠,僅是布置個任務就讓大半造化者自亂陣腳,連道心都被毀去。要是別的團隊中沒有一個能點醒隊員的人,那這支隊伍基本上是廢了。
“我們都覺得主神不會布置無法完成的任務,這么布置一定有它的用心。于是,他們會去打聽、尋找、實踐,到最后一批批成為偽神,與堅持己道的造化者斗個你死我活,又便宜了誰呢?”
厲蘊丹:“或許主神的用意還不止于此,但更多的我就猜不到了。”
“腳踏實地修煉吧,我要有事要處理,你們保重。”
通往成功的路從來只有“努力”一條,哪有什么捷徑可走。她為了成神甚至選擇重修,有幾個人能放棄大好前程從頭開始,有一手之數嗎?
現在倒好,收集一些信仰就能成神……呵。
厲蘊丹合攏面板,不管隊友作何想都不再理會。趁著天還沒亮,她拿出神格在指間把玩,以神識細細感知——卻發現這玩意兒雖蘊含著大道的力量,卻也沾上了偽神的雜質。
天道有缺……
之于投機者是好事,之于老實人是壞事。尤其在成神者不做人的情況下,更是一件性質惡劣至極的事。
神是能與大道互動的。若大道圓滿,神又持正,自然三界太平,萬事順意;可若大道和神之間有一個失衡,那對三界就是滅頂之災。
譬如入魔的神·巫舒華,在大道圓滿時他不持正,天道就要滅了他。但換到這里,大道還是個“孩子”,神卻有了一批又一批,他們死活不做人又能影響大道,她都不敢想天道已經變得有多扭曲了。
“看來還得凈化你……”厲蘊丹無奈了,“凈化掉雜質,再讓你復歸自然,與道合真。”
雖然這么做只是杯水車薪,但好過什么也不做吧。
厲蘊丹盤膝而坐,捏著神格凈化起來,驅除掉里頭令人作嘔的雜質。貪婪、暴食、□□……連偶然碰見的小神都是如此,也不知那些受到供奉的神是個什么鬼樣子。
前后花了兩小時,凈化才告一段落。這畢竟與大道相關,厲蘊丹做起來也是耗神,待將神格捏碎、讓力量回歸自然,她才吐出濁氣放松了一些。
耳聽部分傭兵快摸到此地了,她再度化作烏鴉飛出森林,去往伊爾莎身邊。
她要是沒記錯,這對兄妹姓“貝萊恩”,是被教會迫害的主。而教會供奉的是光明神,城鎮也隸屬光明神的地盤,這么一算,想來目前的偽神中,光明神應該是最強的吧?
嗯,得打聽打聽他的老巢在哪兒,她立刻飛去一鍋端了。
撲翅落在窗口,厲蘊丹拍了拍窗戶。聽見響動,伊爾莎趕忙從沙發上跑過來打開窗,抱著烏鴉入懷再關上窗。
一人一鳥窩在壁爐邊,屋里缺了諾梵,伊爾莎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鳥背,小聲道:“烏鴉,哥哥和他們出去了。剛才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突然有好多野獸在吼叫,我很害怕!”
“烏鴉,哥哥不會有事吧?我只剩下他了。”
“他怎么還不回來?”
伊爾莎聲音低落:“以前,我們都會祈求光明神的庇護,我每天臨睡前都會跟著媽媽做禱告。可在教會毀掉我的家以后,我不再喜歡光明神了。”
“烏鴉,哥哥說你和黑巫師有關,那黑巫師會信仰什么神?黑暗神嗎?”
“如果我向他做禱告,他會聽見嗎?”伊爾莎道,“我想讓哥哥回到我身邊,平平安安的……”
有光明神肯定會有黑暗神,不然陰陽無法平衡。可據她“膚淺”的了解,就算有黑暗神,大抵也跟別的神是一丘之貉。
見女孩叨得有點神經衰弱,厲蘊丹張開翅膀拂過她的眼,下一秒,女孩抱著她的手一松,倒在沙發上睡過去了。
壁爐溫暖,不用給她加被子。厲蘊丹闔目養神沒多久,就聽外頭響起了腳步聲,似乎是一隊傭兵回來了,還收獲頗豐。
“還以為怎么了,沒想到是魔獸在爭地盤。死了好幾只,倒是讓我們撿了便宜。”
“給你,小子,這是你的份。”
“謝謝。”是諾梵的聲音。
“你小子還真有禮貌啊……”難以置信的語氣。
不多時,忙活了大半夜的諾梵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小袋金幣。他輕聲開門、脫鞋進屋,看著妹妹的睡顏微微一笑,輕聲道:“或許不用等到明年秋天,等哥哥攢到五百個金幣,我們就離開吧。”
“這座城鎮離森林太近了,魔獸的躁動讓我感到恐慌,伊爾莎。”
“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我不希望你出事。”諾梵小聲道,“伊爾莎,你是哥哥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僅剩的良心了。”
若是沒有妹妹,早在家破人亡的那一刻,他就會把靈魂出賣給魔鬼。只要能復仇,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而妹妹還在,他做人的良心和底線就在,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嚇壞她,還想給她搏一個更好的未來。
“早安,伊爾莎。”外頭天色已經亮了,諾梵道,“哥哥去做早餐。”
一轉身才發現茶幾上窩著一只烏鴉,諾梵先是一驚再是失笑:“早安,烏鴉。”黑色還真是保護色,他差點沒發現它。
把金幣放進妹妹懷里,諾梵忙去了。
這天過后,諾梵忙著工作攢錢,伊爾莎抱著書開始自學,而看偽神不順眼的厲蘊丹常飛行在“許愿池”和“家”之間,每天叼回一枚金幣,當作自己的伙食費。
日復一日,許愿池里的金幣少了,少到整個教堂都開始伏擊這個偷盜者。
見狀,厲蘊丹動用薩滿系的巫術召來了一大群烏鴉,驅策著他們當著教會眾人的面一窩蜂扎進許愿池,別說金幣,連銅幣都沒放過,全部叼走了!還叼了不止一趟!
“啊啊啊,烏鴉,是不祥的烏鴉!該死的,這么一大群是有黑巫師在附近嗎?”
“通知教廷,通知教廷!這附近有黑巫師啊!”
與此同時,森林中的厲蘊丹張開乾坤袋,飛在頭頂的烏鴉排得整整齊齊,把錢幣一枚枚投入袋中。為表謝意,厲蘊丹搬出一大塊奶酪面包放在地上,讓烏鴉下來吃。
干得不錯,下次還干。養烏鴉挺賺錢的,要不她在這個試煉場就“轉職”成黑巫師吧?
不對,她有甲級道具“魔王權杖”,要是操作得當,她似乎……確實可以混個黑暗神玩玩。她已經成神了,信仰之力不會對她有妨礙,只會是助力。而利用黑暗神的身份沒準能摸到神的老巢在哪,屆時……
“噠噠噠……”馬蹄聲遠去,是教堂的騎士出發,去教廷找人來了。
無妨,騎馬去說明距離遠,來回少不得要一個月。就算來了也不怕,她多得是辦法把他們忽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