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第一次使出開天后的力竭,這一次厲蘊丹的發揮堪稱游刃有余。
但見刀光如瀑、從天傾瀉,以無可匹敵的威勢碾壓在尸潮之上。剎那刀意縱橫,猶如超時代的重力型武器般蕩平行尸走肉,將之掃成飛灰。
巨響過后,兩市相通的道路中央出現了一個深坑。貼著引尸符的厲蘊丹站在這頭,源源不斷的喪尸來自那頭。
它們不是進化體,腦子并不好使。只曉得直挺挺地往前走,也不會繞彎,再一只只掉進深坑里。
越積越多,越來越滿,厲蘊丹反身走到路邊,提刀卸掉一輛側翻的大卡車的油箱。連桶帶油足有五百斤重,她單手拖拽、開箱橫放,淋了底下的喪尸滿身。接著,她將油桶踹下去,朝它劈出熾陽道的一刀。
烈火熊熊、黑煙滾滾,和著喪尸的嚎叫在城市上空回蕩。猶如古代開戰前點燃的烽火、吹響的號角,在提醒活人們變亂已經到來,快跑、快跑……
街道上、社區里,歇了半年的廣播突然響起。它開啟最大音量放著防空警報聲,在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后,廣播中傳來一個女音。
帶著氣怒和焦灼,還夾雜著一股不得不冷靜的職業道德:“各位市民,請趕緊停下手中的事,盡快就近找掩體躲藏!鎖門鎖窗,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于今日上午我們得到噩耗,凡博倫全市失守,一種名為‘喪尸’的怪物正在往周邊城市擴散!”
“請趕快進屋躲藏,務必隨手關門!盡量拿一些棍棒刀具作為武器,如果不幸遭遇喪尸,請重擊它的頭部。”
“請進屋躲藏,等待救援……”
廣播不厭其煩地播報著,持續了一會兒就恢復安靜。等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時,厲蘊丹已跨越火海,把剩余的幾只進化喪尸逐個找出,再相繼砍殺。
區區壬級,在她刀下走不過一個回合。但壬級小怪對于普通人來說委實可怕,無論是速度、力氣還是敏捷,他們都無法與之相抗。要是不幸被逮住,只能淪為對方的盤中餐。
且壬級喪尸傳播“活死人病”的速度比普通喪尸要快,因此,即使厲蘊丹斬殺的喪尸不在少數,它們的數量也在不斷增加,并飛快地流竄到商場和居民樓。
“救、救命!”
厲蘊丹回首,只見女子抱著嬰兒往居民樓上跑,她的丈夫掄起嬰兒車砸向喪尸,把它們攔在樓梯口。
她正要提刀前去,卻見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筆直地落在她的身前,“咚”一聲砸得腳下馬路皸裂。
是個男人,背著雙刀,造化者!
他攔住她的去路,抬眼打量著她,神色逐漸從一開始的謹慎變得嬉皮笑臉。很快,像是確定了厲蘊丹的無害,他用一種特別輕佻的語氣說道:“喲,一個落單的造化者。”
“我看你還沒成年吧?”
厲蘊丹不語,她跟蠢貨沒什么話說。只是橫過刀進入備戰狀態,誰知這一動作惹得對方大笑起來。
“喲喲喲,還挺有模有樣的嘛!”他注視著“梁恩雅”的皮囊,興奮地舔了舔唇,“過了幾個副本啊?街上全是喪尸怕不怕啊?要不要到哥哥懷里求個安慰啊?”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周遭傳來同伴的哄笑。
他們一共五人,看著像是團隊,正從四面冒出來、呈包圍狀地將厲蘊丹圈在中心點,蓄勢待發。
其中一名紫發男開口:“剛才那么大動靜,我還以為是哪個哥們兒開大了,沒想到是個女人?”
“看樣子不像,用的是道具吧?”另一人吹了聲口哨,“她好像沒有同伴,要是有,照我們這架勢包圍了她,他們也該出來了。”
厲蘊丹心道同類相吸、蠢貨扎堆,興許楚伊煦說的“鬣狗”便是他們吧?
辱鬣狗
了……
雙刀男子笑嘻嘻:“小妹妹,要不哥哥給你兩個選擇,怎么樣?”
“一是跟哥哥走,把我們哄開心了就讓你蹭蹭分,只要你聽話,活到副本結束是肯定的;二是你不聽話,被我們捉起來搞死。放心,哥哥也不是什么壞人,一定會把你的尸體丟給喪尸作伴,不讓你走得那么孤單。”
把尸體丟給喪尸……
只此一句,厲蘊丹就明白進化型喪尸的來處了。
真是可笑,她宰了三名造化者,為防他們尸變又是放火又是揚灰。這些蠢貨倒好,圍剿造化者再把尸體扔給喪尸進食,生生加快了末日的進度,還蠢而不自知,滿以為能活到試煉場結束。
就不能動腦子想想嗎?
如果喪尸能不斷進化,那一年下來喪尸得有多強?即使強的只是個別,但這“個別”也能制造出無數新的喪尸。
屆時,造化者在數量和質量上都比不過喪尸,想順利捱過試煉場簡直天方夜譚!
多說無益,厲蘊丹已不想再看到這幾張愚蠢的臉。她手握橫刀,直接沖雙刀男子下手。
男子玩轉雙刀,大笑:“哦喲!夠辣夠帶勁兒,哥陪你過兩……”
只聽見“鏗”一聲響,即將落在他腦門的橫刀被他的長刀攔住。兩刀相觸爆開一陣火花,而長刀的刃面裂開一絲豁口,橫刀卻分毫無損,還散發著凜然戰意。
雙刀男直覺不好!
他硬生生咽下最后一個“招”字,舉起另一把刀作格擋,盡全力抵住厲蘊丹的攻勢。同為用刀者,在刀與刀接觸的那秒,他就判斷出厲蘊丹的實力遠在他之上。她只是看著無害,實則大害!
實力、心法、秘籍……難道他的“戊”級功法和“己”級雙刀全拼不過對方?
怎么可能!難不成她用的刀是丁級,功法也是嗎?她哪來這么多獎勵點?
“咔嚓!”
分心的瞬間,男子的刀意就潰敗得一塌糊涂。他足下石塊皸裂,臉色變得一片青白,甚至連使用道具的時間也無——他用力往上頂刀掀開厲蘊丹,再憑本能倉促格擋,運氣極佳地擋下了差點貫穿他心臟的一擊。
可他的刀快不能用了,上頭遍布蛛網般的裂縫,而對手的招式步步緊逼。
她很狡猾,一直不用大開大合的技能,只以“平平無奇”的刀式將他驅趕到角落,好防止隊友來救他。
雙刀男額頭冒出冷汗,可他沒空出聲提醒同伴。在刀與刀的對戰中,哪怕分心一厘都會命喪黃泉,偏他目前連自保也不能。
他只能連跑帶跳地對戰厲蘊丹,再抓住空隙大聲求救:“幫我!快救我!攔住她!”
弄錯了!他們弄錯了!
這不是什么無害的小白兔,而是個實打實的高序列造化者!是他們有眼無珠,居然上趕著來找她的茬!現在求饒還來得及嗎?還……
刀落下來,他就地滾到垃圾桶旁。
本以為自己這副狼狽樣能引起隊友的警覺,殊不知,他是個蠢貨,他的隊友能聰明到哪里去呢?一群無法無天的混子能有個什么眼力見,一看他被追得上躥下跳,當即用那齷齪的思想編排起人來。
“喔!高還是你高,為了釣女人把自己滾成這樣哈哈哈!真賣力啊!”
“還演、還演!知道你想給兄弟們樂呵樂呵,但兄弟們不想看你演這個。你倒是快點把她搞定,演點兒別的啊!”
“別玩了,這未成年又不穿裙裝,跳來跳去有什么好看的。”
有些隊友還活著,但跟死了也沒區別。在他們的嬉笑中,雙刀男失去了所有退路。他目眥欲裂,正待拿出保命道具——
一只手落在他的天靈蓋上,用力地揪住他的頭發。雙刀男來不及反手應敵,便見一道刀光從脖
頸的位置劃過。他只感到一陣劇痛,視野就變成了噴涌的鮮紅。
熱血從創口噴出兩米多高,下著一場血雨。無頭的尸體轟然倒地,厲蘊丹在此時拎著人頭轉身,平靜地注視著剩下的“四只兔子”。
她半邊身子沐著光,衣衫干凈,譬如圣女;另半邊身子藏在陰影里,正迎著一場淅淅瀝瀝的血雨,漸漸被染成修羅惡鬼的紅。
她笑道:“喲,四個‘落單’的造化者。”
造化者們失了聲。
世界好似被按了暫停鍵,萬物失色,活人失智。他們僵著脖子看向人頭,只見血泊漸大、頭顱神色驚恐。
原來,雙刀男的求救不是演的,是真的在求救……這個看上去像未成年的女孩竟然是個高序列造化者?
她、她……高序列?
厲蘊丹扔掉人頭,她對取人首級毫無心理負擔。甩去刀面血漬,她一步步朝他們走去,在幾人煞白的面色中,她道:“我不給你們選擇,都去死吧。”
“把你們的人頭遞給我玩玩,讓孤——開心開心。”
……
五分鐘后,警方的防線終于部署到了戰況最激烈的區域。
厲蘊丹燒掉造化者的尸體,趕去居民樓救下那對夫妻和他們的孩子。之后,她坐上這對夫妻的私家車,在警方的掩護下往“安全區”開去。
妻子道:“小恩人,你要去哪?”她哄著受了驚嚇而不斷哭泣的嬰兒,“別哭、別哭,寶寶乖!”
厲蘊丹:“去‘迎客萬方’大酒店,我要接我弟弟。”
丈夫立刻一腳油門踩到底,飆速沖向大酒店:“正好,大酒店那頭應該還沒事,阿雪你趕緊去超市拿些奶粉、尿布和日用品,我們要逃了!”
“家里怎么辦?”妻子哭道,“才搬新家沒一年……”
“只能不要了,總是命要緊!咱爸媽都在別的市,我待會兒就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囤物資全回鄉下住地窖去!你別哭了,只要我還有口氣就不會讓你跟孩子出事!”
在夫妻倆的說話聲中,私家車繞道開進酒店后門,甫一下車,幾人便四散往目標方向沖。
厲蘊丹接回梁今尋:“要走了!”
梁今尋見她半邊身子都是血,還泛著濃重的腥味,驚得聲音都變了調:“姐,你受傷了?誰干的!”最后一句那是殺氣騰騰。
厲蘊丹:“別人的血。”
他們迅速下樓,又趕去酒店的自助餐廳裝了不少果醬、火腿和面包。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眼見酒店的管事早跑沒了影,梁今尋把面包背在背上,趕緊抱起一箱礦泉水。
厲蘊丹:“我幫你?”
“不!”梁今尋堅定道,“姐,這種粗活我來就好。很重,你的胳膊會酸。”
厲蘊丹:……
她沒說話,只是當著梁今尋的面單手拎起一箱水。往上一扔,胳膊攤開,再穩穩地接進胳膊里。接著,她像個江湖耍雜技的師父,僅憑一條手臂就扛了三箱水,另一手還能自在地揮刀。
“要是胳膊酸了可以把水給我。”厲蘊丹看向他,“我能扛很多。”
而之所以扛三箱是因為自助餐廳的門框高度只有兩米五,但凡在多幾箱都出不了門,且私家車的后備箱裝不下太多水。
梁今尋:“……哦。”
一通整理,厲蘊丹勻出兩箱水給了那對夫妻。她婉拒了他們“一起去首都”的好意,徑自在路邊找了輛棄用的轎車,裝上水和食物、帶著梁今尋,直沖喪尸橫行的前線。
她告訴他:“接下來,把你所學的棍法用在喪尸身上,你要早點習慣這樣的生活。”
梁今尋很聰明,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習慣這樣的生活……姐,你的意思是這種生活會持續很久嗎?”
他揚起臉看她,“聯邦也不能消滅它們嗎?”
“不能。”要是能,還有造化者什么事?
厲蘊丹:“你必須盡快擁有自保的能力,這樣才能跟我一起回到凡博倫。”
梁今尋:“為什么要回凡博倫?”
“調查一切的源頭。”厲蘊丹道,同時也要調查你姐姐的死因。她抿唇,沒說出最后這句話。
轎車開得歪歪斜斜,把梁今尋顛得七葷八素。好在厲蘊丹擅于學習,拐過幾條長街就成了老司機。她把車開到警方防線的后方,不僅沒退,還帶著梁今尋一起下車。
見狀,一名紅發藍眼的老警員大怒:“哦上帝!離開這里!孩子們,離開這里!這不是演習,也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喬治,把他們送走,快送走!”
年輕的警員收攏槍跑來,滿臉暴躁:“你們……”
他一過來,防線那段就出現一人的缺口。厲蘊丹沒猶豫,她握著刀一躍而起,照著缺口沖殺出去,任是身入槍林彈雨,她也渾然不懼。
在玄悟通明再次運轉的“視野”中,她能清晰地看見每一枚子彈飛出槍口、即將飛去何處的軌跡,她能辨出從哪個角度縱橫揮刀就可以花最少的力氣收割最多的喪尸。
是的,是這種玄之又玄卻能一通百通的感覺……
她再次抓住了!
“刷——”雪亮刀光一閃,喪尸成片倒下。她的刀意淬滿烈火,以至于此次出刀過后,身首分離的喪尸連滴黑血也來不及溢出,那創口就成黑炭了。
一死一大片,場面十分駭人且轟動。
埋在槍眼中的眾警員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她。片刻,他們又回過頭轉向長官,仿佛是無聲的指責:長官,這么強大的戰士你居然要她回去?
喬治木然改口:“那是你姐姐嗎?真厲害……”
梁今尋更木然:“她還能從酒店頂樓飛下去毫發無傷。”
“她是超人嗎?”
“是上帝。”陳述句。
“……”
沉默沒持續多久,厲蘊丹回首喝道:“你們愣著干什么?推進戰線,往前!敵困我追、敵疲我打!連這種小事都要我特地吩咐嗎?”
他們猛地回神:“哦哦哦!來了來了!馬上!”
不提警員,連長官也跟著一起動。這名長官非但沒斥責他們胡鬧,甚至把指揮權交給了厲蘊丹:“請問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厲蘊丹沒在現代都市打過仗,但也明白大都市地形復雜、人員稠密,只要不動用“轟炸”這一大招,基本是占了己方易守、敵方難攻的“地利”。若是能毀去交通要道,差不多能阻斷喪尸的前進通道,但——
它們會進化,“活死人病”極富傳染性。
他們占了地利,沒錯,可喪尸偏偏占了天時和“人”和。它們能不眠不休地往周邊擴散,會為了吃個活人齊心協力、并肩作戰。這點,他們不行。
既然如此,就把地利發揮到最大好了。
厲蘊丹:“網,網開一面。”
她想起了高校中的鐵絲網,那是個便于拆卸、組裝和安置的好東西。大可以在大城各面布下鐵絲網,只在她這處開個豁口。待喪尸來襲,她便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說全部解決,好歹能延緩它們的擴張。
“去準備鐵絲網,越多越好。”厲蘊丹道,“我有辦法把它們引到我們這邊,你去吩咐別處架起網,封鎖通道,而我們這里作為‘入口’,只備網、不結網。”
長官抓起通訊器,二話不說照辦。與此同時,厲蘊丹下達了第二個命令:“接下來給我準備子彈,要很多很多。”
她握起刀再入尸群,在她身后,警方的防線一再挺進。而梁今尋握著球棍躍躍欲試,終于,厲蘊丹給他留
了只半死不活的喪尸練手。
“喝!”
球棍砸下,喪尸的頭顱四分五裂。梁今尋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我的力氣有這么大嗎?”
人的頭蓋骨十分堅硬,他在紀錄片里看到過。沒想到現在只是一砸,它就崩碎了。到底是喪尸的頭骨太脆,還是……
他看向厲蘊丹,小心湊過去:“姐,你教我的是什么棍法?”
厲蘊丹:“是刀法。”她看向他的球棍,“等你能單手握棍殺喪尸了,我就給你換成一把刀。”
“嗯!”
……
末日第十三天,繁華都市“普蘭”,歌舞升平、繁華依舊。只是默爾曼醫藥大廈的頂樓實驗室內,氣氛稱不上樂觀。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抬手,狠狠打了得力下屬一耳光。他滿臉戾氣、神色猙獰,也不管這是在實驗室,竟是叼著一根煙吞吐起來。
“喪尸?呵。”他吐出煙圈,“這就是他們給我展示的結果?”
“先是醫藥問題,再是變異問題,說好的‘跨世紀長生藥劑’呢?還被一個私生女掏口袋偷了鑰匙去實驗室玩,厲害啊!”
“boss,我們……”
“閉嘴!”男子捋了捋金發,湛藍的眼眸充滿野心,“變異源呢?那個讀高中的男學生現在在哪?找到了嗎?”
“已經壓下了轟炸凡博倫的計劃,正在集結傭兵尋找。”下屬恭敬道,“只是……”
“說!”
“凡博倫分公司的負責人表示,他的女兒安妮說最初變異的不是男學生,而是一個名叫‘梁恩雅’的女學生。他們把實驗室當作游樂場玩耍,還把藥品當作興奮劑給女學生注射……那名女生死了。”
“他們很害怕,準備把尸體拖到公園扔進人工湖,結果尸體尸變,抓傷了那名男學生。”
“那尸體呢?第一只喪尸在哪里?”中年男子忍不住破口大罵。
下屬:“據說還活著,但安妮堅持說她已經死了,她親眼看見的。”
所以到底是死還是活?找不到變異源,誰也無法在根子上解決問題。但同樣的,變異源的傳染性有可能是其它喪尸的十倍不止。
中年男子:“這個‘據說還活著’的‘據說’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是距離凡博倫較近的‘潘多拉’市,有人在幸存者名單中見過‘梁恩雅’這個姓名,但不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目前,我們已經出動專業人員前往潘多拉,無論是不是,等找到人就知道了。”
中年男子松了一口氣:“派了誰去?”
“新招的一名科研員,看著年輕,其實很能打、也聰明。”下屬道,“他叫應棲雍,辦事很讓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