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知是單系金靈根的劍修,其資質得天獨厚,小小年紀就修到了金丹后期,離元嬰只差一線,外放到任何宗門都擔得起“天才”的頭銜。
要不是他與厲蘊丹一同入門,被她襯得黯然失色,興許桓知才是這一輩最出彩的弟子。可惜,正常人不能跟“牲口”比,有厲蘊丹珠玉在前,不止桓知混得沒有存在感,怕是連以后進入劍宗的天才都無人能出其右。
是以,能得厲蘊丹指點,桓知認為是他之幸。她告訴他往凡間走一趟,多是為了解決他的心境問題。
桓知:“大師姐,你說我在凡間該呆多久?”
厲蘊丹:“呆到‘放心’的時候再回來?!?
去欣賞凡間的山川湖海,去旁觀凡人的生老病死,去感受凡俗的悲歡離合,代入他們的百年光景,再遙想自己的千年之身,想必桓知能成長良多,結嬰可期。
且,見識得多了,看開的事情也多?;钢€年輕,可塑性極強,若他能在結嬰之前鍛造出一顆通透的心,那么心魔能鉆的漏洞就少,而她的陣營還能平添一個不俗的戰力。
有天賦的工具人誰不喜歡?伊希切爾是,桓知也是。
厲蘊丹:“擇日不如撞日,你可以走了?!?
桓知:“……是?!?
他沒再打擾她,只是行了重霄派的弟子禮,再御劍離開。待回山峰,他告知自己的師父要去凡間歷練,但歸期不定。
想著金丹后期的劍修去凡間總不會出事,師父便答應了。
不久,桓知的靈息漸漸遠去,而厲蘊丹飛出山峰,前去拜會掌門。她在凡間所獲良多,推己及人,別的修士去凡間游歷也是如此,這法子合該推廣。
只是行至中途,她發現了一件事。
距離“心魔天落”一事才過去十多年,修士們卻像是把它“遺忘”了。聽弟子閑聊的意思,說是下界有三個,上界指不定有兩個,在“無心”和“由心”飛升不了,大可以去另一個大界試試。
“大界長久,歷史足有十萬年。大能壽元漫長,什么風浪沒經歷過?”一名弟子道,“萬年前,修士與妖修惡戰,過去了;千年前,修士與魔修爭斗,過去了。只要活得久,何事過不去?我看魔物一事也是類同,沒必要擔驚受怕,大能早就看開了吧!”
“你說的是?!?
這話不無道理,對大能而言活了幾千歲什么場面沒見過?或許“心魔天落”僅是一段小插曲,十來年過去沒有后續,他們就……輕輕揭過了,是這樣嗎?
結果并不是。
真正有閱歷的大能見微知著,魔物一事非同小可,他們清醒得很。就像現在,厲蘊丹堪堪見到掌門,還來不及說上一個字,就聽掌門道了句“你來得正好”。
嗯?
掌門:“長靈宮的老祖青檀來了,你去見一見?!?
長靈宮老祖?
記憶回籠,厲蘊丹記了起來。曾經二師父荀靜婉提出帶她去見長靈宮的老祖,直言那是一位活了萬把歲的地仙,是術法的集大成者,若是她想,她就帶她去地仙座下學術法。
當時她以“學業”繁重推拒了,如今卻是躲不過。這青檀老祖既然能找上門,看來學術法一事是穩了,不必她求人,是人求她。
厲蘊丹:“前輩來了自當去見,我劍宗可不能失了禮數。”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劍宗是沒有失了禮數,就是差點“失”了一位掌門。大概掌門也想不到,郁千詩和荀靜婉會允許厲蘊丹再“系”一條法脈,把這名“純粹”的天才劍修推上全面發展的道路,這……再天才的修士也頂不住吧?
一如掌門,青檀老祖也有顧慮。但他憂心的不是厲蘊丹能不能頂住,而是一個人背負三
條法脈真的沒問題嗎?
作為術法專精的地仙,青檀明白“法脈即血脈”的理。比如長靈宮的師祖飛升成仙、與道合真,師祖實力大漲,即為“法”,而他座下嫡傳弟子的延續即為“脈”。師祖越強大,這一脈的氣運越強盛,弟子得借法脈助力,成仙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同樣的,有了法脈和師承并非高枕無憂,修士既然借了法脈的力量,自然要守法脈的紀律。譬如一些道門不讓吃牛肉,那入了這條法脈的修士都不能吃牛肉;譬如一些法脈要求道侶對彼此一心一意,那背叛者必遭嚴重處罰。輕則跪香上表祖師,重則廢盡修為逐出師門——如此,融了多條法脈的厲蘊丹豈不是要守各種規矩,她真能守???
青檀老祖看向厲蘊丹,他的碧眸隱現擔憂,遂轉向她的兩位師父,道:“三條法脈,三樣戒律,若有沖突當如何?”
“不如何。”荀靜婉直言,“幾百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墨跡。我說句難聽的,上界心魔已出,指不定亂成什么樣,誰知道自家師祖可還安好?連這都無法確定,你還管法脈的規矩作甚?能把法脈傳下去就不錯了。”
郁千詩頷首:“我們做師父的還沒死,真要怪罪下來自有我們頂著。且,我這弟子所修之道特殊,足以包羅萬象。她入我門下所犯忌諱不少,不是照樣好好的嗎?”
青檀老祖又看向了她,眼神帶著打量。
厲蘊丹卻是第一次聽說自己犯了忌諱,不禁問道:“師父,我犯了什么忌諱?”她怎么不知道。
郁千詩:“入我門下,需廢盡以往所學之物,專修我脈劍法,不廢者不可學。萬年下來也只有你不同,我以為你會因為‘學不了’而來找我,誰知再見你時,你已經把劍法學會了?!?
從那一刻起,她便知她不簡單??芍朗且换厥?,親眼見證她十年修到渡劫期是另一回事。還是給她多找個師父、多學點東西吧,不然,她怕她再過十年就飛升成仙了。
荀靜婉一笑:“道生,你身上究竟有幾條法脈?我看不止兩條?!?
厲蘊丹不由問道:“怎么算得了法脈?”
“學了那一脈的東西,并用上了?!?
厲蘊丹:……
嚯,那就多了。
先不說謝此恒給她灌頂的一大堆無主刀法,也不談祝姑教會她的茅山術法,更不提在太乙天墟學會的功法——光是她在現代社會一路直博,所學的《馬列真人妙言真經》、《居里夫人說鐳法精要》、《牛頓老祖說萬有引力定律》,都特么算是三道“法脈”了吧?
郁千詩:“道生,你到底有幾條法脈?”
厲蘊丹沉默數息,道:“師父,我身上的法脈太多了,數不清?!?
“什么?”活久見,這是真的嗎?
青檀老祖不禁瞪大了眼:“竟有此事?”
他雖是老祖,卻生著二十幾歲青年的相貌。青衣白發碧眸,老成持重,溫潤如玉,此刻難得的失態令他看上去多了些煙火氣,倒有點人樣了。
荀靜婉:“你是怎么辦到的?”
厲蘊丹:“若是法脈起了沖突,估計不會波及到我。”她指了指天上,“升了天的師祖們遲早為了該用誰家的戒律來懲罰我而大打出手,他們不決出勝負的話,多半覺得沒臉懲罰我吧?”
所以,讓他們打去吧,等她飛升自成一脈,誰能奈何她呢?
眾人:……
就這樣,厲蘊丹又多了一位師父“青檀老祖”。這三師父不喜社交也不善言辭,只給了厲蘊丹一乾坤袋的術法,叮囑她好好學,便回長靈宮了。
許是對她的自律十分放心,郁千詩與荀靜婉壓根沒打算管她,她倆離去,說是幫她去找第四位師父,挺好奇她究竟能“吃”多少條法脈。
聞言,饒是
厲蘊丹再拼都有些發憷:“師父,要學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不多?!避黛o婉笑道,“不怕你學得雜,就怕你把時間花在修煉上。要是再過十年你就大乘飛升了,你讓我這卡在大乘境六千年的刀修臉往哪兒擱?”
厲蘊丹:……
搖頭失笑,她拜別二師父,回天羅峰修習術法去了。
不得不說,她最初融合的“玄悟通明法”實在是幫了大忙,當它成為身體本能的一部分,哪怕是一乾坤袋的術法,學起來也不怎么費勁。她大約兩個時辰學完一個玉簡,不眠不休數日,她學得越來越快。
術法也是“技”的一種,它與武道、劍術和刀法無異,都是一通百通之道。只要掌握了五行運轉的概要,她就能利用五行生克使出各種術法。學到精處,甚至還能自創術法。
待啃完半袋子玉簡,厲蘊丹心下稍寬,她突然覺得試煉場的時限“正好”,刨除做任務的必要,剩下的時間足夠她學完大量傳承了。
學得多,底氣就足。若是在陣法一道再深入些,或許她能破解太乙天墟的……等等,這種感覺是?
厲蘊丹捂住心口,發現心臟跳得飛快。上一次遇到此事正是阿曼夫婦的彌留之際,那這一次是誰?
憑著本能的感覺,她打開的面板——
胥望東:“大佬救命??!有一隊造化者通緝我,里面有個元嬰,我的烏龜殼都頂不住了!我目前在‘紫云’小界,躲在隨身空間里,可他們隊里好像有人入了反空間道具,我不知道那人什么時候來?”
“救命啊大佬!他們看上去不是要殺我,但我感覺被抓到會更慘!”
如果不是造化者在排除異己,那就是有修士想奪舍造化者了。厲蘊丹只回了一句“我來了”,當下便合攏面板,御劍出山。
劍宗的渡劫老祖出行,沒人會問她去哪,畢竟誰敢找她麻煩?
故而,她愛下界就下界,不介意一界界找,也不介意再爬上來要挨天雷。將尋人的方向交給直覺,她直沖下界。不自覺地,她的雙眼化作因果目,看著視野中飄蕩的一根根因果線,她心頭似有明悟,朝一處方向劃開空間……
恰在此時,一名造化者掏出反空間裝置,一把鎖定胥望東消失的方位。就見方圓十里內的景物全化作一片藍光,唯有他們身前飄著一枚白色的光點。
見狀,造化者大笑:“你以為躲進空間就安全了嗎?看我把你揪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他伸出手捏向光點,而在他的天靈蓋上方忽地出現一道黝黑的縫隙,一只手化為龍爪,以雷霆萬鈞之勢劈在他的頭頂,霎時腦漿迸射,驚呆了別的造化者。
沒了裝備的持有者,藍光區再度恢復成荒野區。厲蘊丹撕開空間、釋放渡劫期大能的威壓,一息就將七名造化者全壓趴下,再出爪宰了這群“羔羊”。
沒有套話環節,不聽求饒之詞,他們敢對她的“九千歲平替”動手,她就敢砍他們腦袋。
但砍完之后,輪到她算賬了。
“胥望東,出來?!彼届o道,“修了快四百年,你還能被欺負成這樣,出息呢?”
胥望東麻溜地滾出空間,別說,這小子一看就沒好好修煉,原來稍顯瘦削的臉如今成了張白胖的圓臉,似乎是胖了一圈,厲蘊丹總覺得他“長大”不少。
難以置信,別人修仙都是修得仙風道骨,胥望東修仙修成個大肉包子,怪不得這么茍的人差點茍不住了,原來是胖了跑不動??!
“大佬!”胥望東大聲哭泣,“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厲蘊丹:“等你再胖上兩斤,連眼睛這條縫也沒了,確實見不到我了?!?
胥望東:……
“我會減肥的!”胥望東對天發誓,并機靈地轉移話題,“
大佬,我之前被追殺時聽他們說了一件事,好像說是在‘高真’一界,有人奪舍了一個坤地的甲級造化者,在兩年前飛升到了大界,但不知道在那一界?!?
“聽說,那是個大乘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