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做了幾百年,厲蘊丹還是原來的厲蘊丹。
皇者思維,統(tǒng)籌全局;見微知著,步步為營。別的大乘進來,不是尋找天材地寶,就是篩選修煉洞府;而她進來,不是深究秘境起源,就是挖掘規(guī)則漏洞。
只是,厲蘊丹敢問,謝此恒卻不知怎么回答。作為一個正統(tǒng)劍修,進秘境只是進秘境,他從未想過這么多。
可三千年的閱歷擺在那里,謝此恒知道什么就答什么。零碎的信息拼湊起來,被厲蘊丹梳理成了一條完整的脈絡,不知不覺間門,兩人從上午聊到傍晚。
聊得狂牛被削到只剩骨架,聊到厲蘊丹支起了神農(nóng)鼎。謝此恒自覺地往鼎中加水,放骨熬湯,再提起本命劍片牛肉,動作熟練如行云流水,顯然是片犼肉片習慣了。
厲蘊丹不覺有異,只是翻手拿出“四象桌”,微微一敲,它就自行調(diào)整到合適的高度。她取出蒲團,放碗碟醬料,恰好牛肉燙熟,二人便坐下吃了起來。
“……所以,秘境算是一方小界,也是大界的前身?!?
厲蘊丹歸納總結:“因締造它的人不同,每個秘境的規(guī)則也不一樣。但只要它仍被定義為‘秘境’,就表示它是一個未成熟且不穩(wěn)定的小界。它夾在時空與時空的罅隙中生存,或多或少有漏洞?!?
譬如曦真秘境,說是三千年現(xiàn)身一次,可實際上所謂的“現(xiàn)身”只是它在“自轉”時,恰好將入口對準了一個穩(wěn)定的大界而已。在大界不知的年歲中,它的開口會對準別的方向,吸納別的東西。
秘境在時空罅隙中“活”著,只要一朝沒有撐開罅隙的力量,它就不能被稱之為一個小界。
因此,秘境會像大海上的孤舟,于時空洪流的洗禮中沉浮不定。
時而飄到這處,時而飄到那處,是以不少秘境出現(xiàn)了幾千年就消失了,約莫是轉向了別處,而過個百年有新秘境出現(xiàn),多半是別的秘境被洪流推到了這頭。
時空之力是最神秘莫測的力量,當時空風暴的亂流吹起,既會給秘境帶來危機,也會給秘境帶來機遇。
空間門的不穩(wěn)定,會影響秘境的不穩(wěn)定。秘境一旦不穩(wěn),規(guī)則也會動蕩。
若在這時入口朝向一個穩(wěn)定的界,秘境就會牢牢附屬在界的邊上,防止自己被沖散。正是這“附屬”的過程,會讓那一界的生物進入其中,漸漸形成秘境獨有的奇觀,以及絕不會重樣的機遇。
厲蘊丹:“如此,魔物是有可能混進來的?!?
謝此恒頷首。
原本,距離曦真秘境現(xiàn)世還有兩千年,偏偏它提前現(xiàn)世了,這不就是在暗示他們時空不穩(wěn)定么?
那么問題來了,什么樣的情況才會讓時空不穩(wěn)成這樣?答案除了上界動蕩,還真沒其它了。
“曦真是最接近上界的秘境……”厲蘊丹喃喃道,“不論是大乘飛升還是魔物降落,都能以它為媒介。那我是不是可以做個猜測,神仙與魔物的斗爭,是神仙敗了?!?
“魔物在上界再也吃不到東西,一門心思想著下界,可下界修士不飛升,于是它們打起了秘境的主意。”
謝此恒蹙眉:“仙人不至于這么快敗于……”這才幾年?
【叮!隱藏支線任務解鎖至50,死亡率提升至60,請您提高警惕,注意生命安全?!?
厲蘊丹:“怎么不可能,主神剛才提醒我隱藏支線推動了,大方向沒錯?!?
謝此恒:……
兩人吃得還算矜持,只干完了三十斤牛肉。多的牛骨和牛肉便收了起來,厲蘊丹放了一部分到隊伍的倉庫,打算讓隊友們都嘗嘗鮮。
掐了個“天水訣”清理完神農(nóng)鼎,小桌放上茶具,厲蘊丹與謝此恒一人手捧一杯茶,坐在蒲團上夜觀秘境的星空。
不得不說,廣袤的草原真是看星星的最佳地點,風是清新的,漫著一股青草香,再混著高山溪水的清冽,頗為沁人心脾。
只是星空下的兩人俱是牲口,許是怕辜負了這濃郁的靈氣,他們默契地打坐,開始對秘境靈氣展開掠奪。這還得了,兩個牲口一發(fā)力,低階的妖獸往外跑,高階的妖獸摸過來看情況。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毛骨悚然,迷瞳幻貂“吱”了幾聲,抬起小爪子對蝎尾獅、飛天銀狼等一眾王者一通比劃,大致意味“他們不是人,不想死快跑”!
金瞳妖蝠哼了幾聲,表示不是人能是什么?
幻貂腳底抹油溜了,并吱聲尖叫,表示有本事你就去試試。
妖蝠不聽,自然是試試就試試。它飛上半空,張開雙翼一拍肚皮,就見它嘴里噴出腐蝕性極強的血海,一波朝下方的兩人沖去。剎那,雙方真炁凝成壁障,“哐”一聲阻斷血海的腐蝕。
血海往兩側沖去,腐蝕了青草,荒蕪了土地,伴著陣陣惡臭,兩人睜開了眼……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半刻鐘后,厲蘊丹將死透的蝙蝠倒吊起來,“刷”一下剝了皮。再分離骨肉取出妖丹,血放玉瓶,髓放木盒,能賣的都收,不能賣的都扔。
謝此恒:“你留著它的頭作甚?”這也能用?
厲蘊丹:“你不懂,修士是不喜這個,但魔法師很熱衷收集獸首,尤其是骷髏頭。有些黑暗魔法需要借助尸骨才能施展,尸骨越黑暗越好,這蝙蝠不就是么?留著給胥望東吧,晚上睡覺放他床頭,想必他對黑魔法會感悟深甚?!?
謝此恒:……是嗎?
雖然他對胥望東談不上了解,但總覺得……把蝙蝠頭放在他的床頭,感悟黑魔法沒可能,被嚇出病倒有可能。
他本是想提醒一二,但見到厲蘊丹捧著血呼啦炸的骷髏頭、神情很是滿意時,他明智地閉上了嘴。本能地,他覺得要是攪了她的興致,她會把骷髏頭送給自己。
罷了。
厲蘊丹:“看你的樣子,似乎有話想說?”
謝此恒:“沒什么,只是想問問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游歷一番,收集物種。”厲蘊丹的收集癖發(fā)作了,“我有一方須彌芥子,里面什么都有就缺妖獸靈植。等把這些都送進去,那就圓滿了。順便,只有游歷才有機會發(fā)現(xiàn)端倪?!?
是夜,更深露重。
謝此恒踏上飛劍上路,卻見厲蘊丹拿出了道具赤血盾,居然來了個御盾飛行。她盤膝坐在盾上,一邊飛一邊修煉。穿越荒漠時她紋絲不動,途徑森林時她進入其中。
厲蘊丹顯然是有備而來,落地采集,她還分給謝此恒塑料桶和鐵鍬,以及一張漁網(wǎng)。
就此,兩人在森林的靈泉中網(wǎng)走了不少魚,氣得深潭里的天陰蛇殺出來,朝他們狂噴毒液,最終淪為食材;又鏟走了紫荊明目花、延壽果等物,炸得林中靈猴紛紛抄起果子砸向他們,被厲蘊丹全數(shù)接入桶中。
厲蘊丹一數(shù):“擎天圣木的種子、月影狐的斷牙、踏云獸的獨角,還有一二三……二十七個靈果,真大方??!”
這批猴子怒氣上頭還真是什么都扔啊!
思及此,厲蘊丹把桶轉入空間門,隨手掏出一個巨大的、拿來泡藥浴的浴桶。她沖靈猴們露出一個頗為無良的笑容:“來啊,繼續(xù)扔?。∥屹€你們?nèi)硬恢形遥 ?
謝此恒:……
這場“你扔我接”的游戲終止于猴王憤怒地捏起九色鹿的糞便并想要扔過來為止。
厲蘊丹抱著浴桶快速溜號,獨留謝此恒一人面對鋪天蓋地的糞便。
這位劍仙哪見過這等“恢宏”的場面,大腦宕機一秒,即刻御劍起飛,饒是身上沒沾染一星半點的污穢,他當晚依然堅決地跳進寒潭里洗澡,用完了厲蘊丹友情提供的一瓶沐浴露和洗發(fā)水。
當洗香香的劍仙走到篝火邊,他問道:“你不洗澡嗎?”
厲蘊丹:“一個清潔術的事兒,為什么要洗澡?有這時間門,我為何不挖點蚯蚓?”
挖·蚯·蚓!
謝此恒:“……你挖蚯蚓做什么?”
厲蘊丹:“長在大乘秘境的蚯蚓,應該與眾不同吧?若是吃了凡土能產(chǎn)出靈土,不出十年,我的須彌芥子會大不一樣?!?
“你挖了嗎?”
“還沒,等你一起挖。”
“……”謝謝,并不想挖蚯蚓。
次日,謝此恒看著他挖出來的手腕粗細、三米來長的蚯蚓,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厲蘊丹站在一旁,也跟著沉默。兩人“安靜”地看著這蚯蚓掙扎了好一會兒,隨即才啃著土往下走,弓著身體消失無蹤。
良久,厲蘊丹道:“把它放在沙漠的話,沙漠也會變成沃土吧?要不帶走?”
謝此恒:……
如是游歷,時間門很快過去了兩年。物種收集了不少,厲蘊丹打算向另一座森林進發(fā)。而摸清了她日常的謝此恒尋了一處山洞,打算閉關打坐一段時間門。于是厲蘊丹向他告別,說要外出挖兩個月再回來。
分開一月,各自安好,只是意外總是來得很快。
第二月中旬,正飛在崖壁上小心扒拉靈草的厲蘊丹發(fā)現(xiàn),有一道若有似無的“精神力”掃過了自己,又悄悄鎖定了她。
這是……
她忽然沉了眼。
這是高序列造化者對低序列造化者的探測掃描,她對別人用過,沒想到風水輪流轉,有朝一日也會被別人用在自己身上。
不過,她目前是乙級,能對她這么用掃描的人只有……甲級。
甲級造化者?
這秘境里有個甲級,還是大乘期?
是誰?
進來的大乘修士都有名有姓,算上散修共七個,都是跟她打過照面的人。所以,有個甲級的大乘在她沒察覺時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