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艾氣勢極兇,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之時,黑色綢緞就已經把龍小云緊緊裹住。她一用力,龍小云就被生生拖拽到了她的面前!
龍小云哪里被人這樣對待過,當即就尖叫起來,瘋狂掙扎著讓姜艾放開,嘴中還說起了威脅之語,大哭著喊:“放開我!放開我!你知道我爹爹是誰么!”
姜艾面露不耐煩,根本不聽他講什么,只是繼續冷冰冰的問:“是你傷的阿飛么?”
龍小云不答,尖叫道:“爹!殺了她!殺了她!”
幼子聲音本就尖利,再加上哭嚎,直吵得人頭疼。姜艾本就身體虛弱,聞他如此暴戾的言語,頓時更不高興,冷冷盯著他,說了句“閉嘴”。
隨后,黑色練布似有生命一般騰起,緊緊纏住了龍小云的嘴巴,讓他再也不能開口說話。這小孩子眼睛瞪的很大,又用力掙扎了兩下,卻無力掙開,又見罪魁禍首盯著他的眼神那樣冰冷,頓時覺得害怕起來,嚎不得喊不得,竟是留了兩行眼淚下來。
龍嘯云怎能忍受自己的獨子被人捏在手中,性命堪憂!
可是剛剛兒子被拖走的那一刻,竟然沒有任何一人反應過來,生生讓幼子陷入危險之中!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難道這就是“不破”么?
武林中到底何時出了一個這樣的厲害人物,怎么他從未聽說過?而且,這女子……這女子……
她的這幅容貌,完全已經可以稱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譽!
不過,天下第一美人的公認,卻是決計不會給她的。因為男人為尊的武林,只會把這虛號給美麗又柔順的姑娘,而江湖上武功高強、個性顯然的美人,一個個的,都只會被叫做“妖女”。
像江湖上的“四大母老虎”,自就是這一類。
“天下第一美人”是用來疼、用來寵的,而妖女則是人人得而誅之!天下的男人,從來就不會喜歡武功蓋世的美女。
龍嘯云也是。
這女人膽敢孤身一人闖進龍家的別苑,絲毫不顧忌他龍四爺的威嚴,又探囊取物般的從他身后奪走幼子,即使是神仙妃子下凡,此刻龍嘯云也恨的不能自己,只欲殺之而后快!
龍嘯云面色陰沉,后槽牙都磨出了聲響。
此刻卻并不能發作,因為兒子已在她手中。
龍嘯云只好道:“姑娘,姑娘!誤會,誤會一場,有話好商量,稚子無辜啊……”
無辜?
姜艾斜眼瞟了一眼龍嘯云,又滿不在乎的將眼神移走,好似絲毫不在乎他似得,只對著龍小云,輕輕的、一字一頓的對著龍小云說:“我再問你一次,阿飛是不是你傷的?”
練布移開他嘴的那一刻,龍小云的尖叫聲直刺耳膜!
“爹!爹!媽媽!媽媽!救我救……!”
話音未落,他又被縛住了口。
這小孩子當真被嚇破了膽,被縛住這樣久,父母卻仍未救出他,早就嚇的六神無主,瘋狂流淚。
心中只恨不得把姜艾千刀萬剮,卻一點兒沒后悔剛剛那樣折磨阿飛。
“后悔”也好,“歉疚”也罷。這孩子根本就沒有這種能力。
龍嘯云卻是很明白自己的兒子是個什么貨色,他生性就是殘忍的,幼時好奇心重,常常折鳥翅膀玩,有丫鬟駭的面色發白來報,卻被龍嘯云一句“小孩子嘛”給打發了。
今日下午,他見幼子興沖沖回家來牽馬,身后幾個隨從還綁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就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了。只不過他一向覺得男子漢若心思不毒,實難成大器,故而睜只眼閉只眼,沒有多言。
誰知,居然會引來這少年的家人尋仇。
他只得干笑著說:“姑娘,有話好說。”
姜艾冷笑一聲,諷刺的重復道:“有話好說?”
她忽然一腳踩到癱倒的龍小云的背上,對著龍嘯云揚了揚下巴,輕輕的勾起了嘴角,挑釁似的挑了挑眉,道:“有話……好說?”
龍嘯云的眼中瞬間浮現出暴怒的殺意。姜艾看見,覺得好笑似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若換個平和些的場面,美人一笑,臉色微紅,綠眸如波,似是第一次被人窺見①。著實令人心悸不已。
可她實在太張狂,太放肆!
忽然,一抹寒光直撲姜艾面門而來!姜艾連笑意都未曾收斂,一邊看著龍嘯云一邊偏頭,暗器落空,其上有幽幽綠光,一看就是淬了毒的暗器。發暗器之人功夫純熟,這般場面之下敢動手,顯然是對自己極為自信的。此刻見她輕輕松松躲過,頓時臉色駭的發白。
——駭的是若今天少爺真的出了事,四爺會要他性命。
姜艾道:“差了些火候,實在不行。”
……說的正是那發暗器之人。
他本就落了空,心中正忐忑呢,又聽見姜艾嘲諷,不留情面,頓時臉就漲的通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忽的,從人群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若是小李飛刀在此,姑娘可還敢這樣說?”
龍嘯云一聽這女人的聲音,頓時惱了,低聲朝身旁隨從喝道:“是哪個碎嘴告訴夫人的!”
來人正是林詩音。
別苑中發生了這樣大的事,自有人會告訴夫人。她聽聞兒子被人挾持,頓時嚇的臉色蒼白,話都不說一句就匆匆趕來了,一見那女人懷中抱著一昏迷少年,又想到下午兒子說的那事,頓時就明白過來了。
——一定是小云,小氣非常,被人沖撞一下便耍大少爺脾氣,直把人家折磨成這個樣子。
可即使知道了,自己的兒子,又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陷入險境。
于是她便出聲了。
人群中已自動讓出一條道兒來,讓林詩音通過。她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一雙美目緊緊的盯著姜艾腳下的兒子,心痛已從她的眼中溢出,眼淚也已經撲簌簌的落下。
疼在兒身,痛在娘心。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都是這樣和自己的孩子緊緊的聯結在一起的。
小李飛刀李尋歡的鼎鼎大名,又有誰不知道呢?
即使興云莊好手無數,他們加起來的威懾,也不及一個李探花。
龍嘯云自是不愛聽這話的,可眾人當前,又怎好意思同自己的夫人爭執?于是只要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裝作沒聽見就是了。
姜艾便問:“哦?那李尋歡在哪?不如叫他出來。”
林詩音臉色變了。
拉出李尋歡,不過是扯出虎皮做大旗罷了。李尋歡當年把所有的家產都送給她做了嫁妝,自己孤身一人,從此再無音信。
……這輩子,或許都不能再見到他了。
這樁舊事,是她的傷疤,也是整個興云莊不正的源,沒有人愿意提出來,今日若不是為了兒子,她又怎么肯親口說出李尋歡三個字呢?
可是這個女子……她不怕。
看她年輕,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她忽然覺得泄氣,半晌,才哀求似的對著姜艾說:“姑娘,我家可為小公子治傷。他傷不輕,還請看在事情緊急的份上先放小子一馬……”
姜艾皺了皺眉。
是這樣的。
阿飛的身體滾燙,燒的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抓著她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許是痛苦到了極點。她被氣沖昏了頭腦,竟一時間忘了療傷才是第一要務。
見她眼神松動,林詩音心頭一動,知道說中她的心坎,趕忙大聲吩咐道:“來人,快請白先生來,給小公子診治!”
姜艾松了口,道:“給我一間廂房。”
林詩音立刻道:“請去我的住處。”
姜艾答應了。
林詩音不喜吵鬧,住處自是僻靜,她住在別苑角落的一座三層小樓之中,頂樓為臥房。左右對開大窗,能望見京師風景,大慈恩寺在左,金池在右。如此視角,實在美哉。
姜艾帶著阿飛和龍小云進了頂樓,立刻命令除了郎中,其他人只得守在二樓,林詩音不肯放兒子離開視線,苦苦哀求她要她也上去,姜艾對林詩音倒是沒什么厭惡之感,又覺得她翻不出天來,便答應了。
除此之外,她還點名要龍小云今日的隨從上來。
隨從上樓時,整個人的腿都打著顫,一步一停,姜艾居高臨下的在樓梯的最上方看著他,美人的綠眸之內沒有一絲溫度,似是在看一個死人。
……龍四爺推他上去時,眼神也在像看一個死人。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只是一次溜須拍馬,居然能演變成他的死局。心里嚇的直打鼓,一層的樓梯,竟是走了許久也沒走上去。
做什么才能讓他活下去?
……做什么才能讓他活下去啊!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啊!
姜艾嗤笑了一聲。
隨從立刻嚇的癱倒,整個人一屁股坐在了木質的樓梯上,涕泗橫流,顯得滑稽極了。
姜艾不懂,這些人為什么一個個做起惡來倒是一等一的熟練,等到要承受后果之時卻又好似不記得自己做過了什么。
真是孬種。
黑色綢緞順著樓梯絲滑的流下,那隨從被嚇破了膽,嚎哭著要奔下去,卻被綢緞猛地縛住了腳腕,她輕飄飄一用力,他整個人就被臉朝下的一路拖了上來。
嚇的魂不守舍的隨從只聽見她說:“你知不知道?”
隨從一時沒明白。
姜艾又接著說道:“你知不知道,人胸腹處,共有12對骨。我可一根一根的折斷。”
她坐在桌旁,手撐著側臉,有些慵懶的樣子,自顧自的說話,一點兒也不看隨從駭的幾乎要翻白眼的樣子。
“現在,你可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和這位龍少爺,究竟對我家阿飛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