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阿諾廚師跑路的事情，孫茂才和其他人并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主要陶書只是頂層餐廳的一個普通助廚，說的話沒有什么可信度，就像如果桑鳴跟別人說江楓跑路跳槽去永和居了也沒有多少人會信一樣。
孫茂才告訴江楓，他原先在港城餐廳任職的時候也時常會一連請上好幾天的假出國交流或比賽，阿諾廚師這種比賽狂人更是如此，突然消失非常正常不需要大驚小怪的。
只不過他這次消失的時間點比較湊巧所以看上去有點像跑路罷了，阿諾廚師的性格根本就不是會跑路的人。
聽孫茂才這樣說，江楓居然有一點安心。
比起阿諾廚師回美國干什么的，大家更關(guān)心的是彭長平什么時候到。
彭長平想收周時為徒的消息剛才江楓已經(jīng)告訴大家了，這是喜事說出來可以讓大家高興高興。眾人的有高興，有的嫉妒，還有的搞不清狀況，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今天的主角是周時，沒有人能搶他的風(fēng)采。
就連周時做好的那份涼拌海參也被保護(hù)了起來，放在非常安全的地方。確保不會有任何人在經(jīng)過的時候不小心碰到或者什么有奇怪的東西飄進(jìn)去，影響它的口感和味道。
可以稱得上是VIP級別的保護(hù)了。
周時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在很淡定的陶書聊天。
剛剛點完菜的周時發(fā)現(xiàn)泰豐樓的菜單更新了不少，不由得感嘆：“沒想到我離開了半年多菜單已經(jīng)換了個樣。”
“哦，變動了很多嗎？”陶書好奇地問道。
“價格漲了不少。”
陶書：？
周時嘆了口氣，發(fā)出悲傷的感嘆：“若是我離職再晚半年，沒準(zhǔn)就可以盤下附近那個更大的店面了。”
陶書：？？？
菜還沒上陶書也沒東西可以吃，只能連喝幾口不要錢的金桔檸檬水：“我怎么感覺，你好像……有點遺憾。”
陶書完全不理解為什么周時會用這樣一副懷念老東家的語氣在說話，他覺得他要是哪一天攢夠了錢可以回老家開店，肯定是開開心心的離開頂層餐廳一點留戀都沒有。
周時現(xiàn)在過的可是他向往中的生活。
“遺憾嗎？”周時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不太對勁，“可能是自己開店之后，才發(fā)現(xiàn)……和我原先想象中的不一樣吧。”
陶書看著周時，難得沒有話嘮，安靜地聽他說。
“原先我總覺得，在外邊飄不好，居無定所，沒有保障。再苦再累都是在給別人打工，每個月能拿的錢就是那么點死工資，就算有獎金其實也賺不到多少，還不如攢夠了錢回老家開店，生活穩(wěn)定一點，還可以陪陪爸媽。”
陶書點點頭，他也是這么想的。
“可是當(dāng)我真的開了店之后，又發(fā)現(xiàn)其實并沒有我想的那么美好。我在北平呆了十幾年，早就習(xí)慣朝九晚五每天忙忙碌碌的生活。回去之后其實也累，尤其是前期裝修選址招工的時候，雖然有我媽幫著但那幾個月還是從早忙到晚都不帶停的。可我總覺得還是太清閑了，明明每天都很忙，每天從店里回家洗完澡連話都不想說，躺在床上就想睡覺，卻總覺得清閑，就是少了點什么。”
“開店之后店里生意確實也還不錯，賺的比在北平的時候多多了，可……可我就是覺得不對，就是覺得這不是我想要的。是不是有些太矯情了？”周時自嘲的笑了笑，“尤其是剛才進(jìn)后廚看了一圈，我都沒說幾句話，就是做了一道菜，感覺和先前上班的時候一樣，但我在做這道菜的時候覺得很充實。”
陶書：？
“我覺得吧，你就是剛才進(jìn)后廚看到原先的工作環(huán)境有些懷念。你先前不是跟我說泰豐樓工作環(huán)境不錯嘛，你就是有點懷念了，我跟你說啊，你要是真的把你的店關(guān)了回來上班工作，你肯定又會懷念原先開店的時候。”陶書道，眼尖地瞄到了朝他走來的服務(wù)員，忙道，“上菜了上菜了，咱們先吃飯，可餓死我了。”
周時笑笑沒說話，安靜吃菜。
菜都是周時點的，沒點多三菜一湯。陶書雖然在頂層餐廳工作，但頂層餐廳不會像泰豐樓這樣讓每個爐頭廚師輪流做飯，頂層餐廳的員工餐比永和居的還要難吃，而且比較敷衍。
他又不像周時30歲了才剛談了個女朋友，他是有家室的，有老婆有孩子，日常開銷大，平日里活得扣扣縮縮的，根本不可能來泰豐樓這這種價位的餐館吃飯。
一頓飯吃得津津有味的連話都不想說，吃完了才開啟話癆模式。
“周時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想不開把你老家的店關(guān)了，又跑到北平這邊來飄。”陶書還記得周時在吃飯前跟他講的話，“咱們原先店里那幾個一起打雜的你還有聯(lián)系嗎？”
周時搖搖頭，這些年來他唯一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的就只有陶書一人。
“我跟你說，混成我這樣的都已經(jīng)算是非常好的了。小王你記得吧，就是和你同一批被招進(jìn)店里的，剛進(jìn)店的時候和你一樣什么都不會，只能打打雜菜都不讓切的那個。”
經(jīng)陶書這樣一說周時好像有些印象了。
“有點印象，個子很高的那個嗎？”周時問道。
“對，就是那個，他好幾年前就回老家了，早就不干廚師了。我聽說他后來跑去干了銷售，先是賣家具，后面又賣房子，賣房子好像賺了點錢就直接回老家了。”陶書道，“我和他還有點聯(lián)系，你之前回老家開店的時候我順嘴跟他提了一下，你是不知道他有羨慕你。我跟你說，咱們當(dāng)初店里那么多人，現(xiàn)在就你混的最好。”
“其實啊，我一直覺得就你最厲害。我是運氣好，我爸就是干廚師的，我從小就跟他學(xué)了點，后來進(jìn)店里托關(guān)系又跟著老師傅學(xué)了幾手，也能進(jìn)那些大酒店當(dāng)個助廚混混。”陶書打了個嗝，“這么多年雖說錢沒攢下多少，但好歹也沒餓死，幸虧當(dāng)初結(jié)婚早買了房，不然現(xiàn)在想買房還房貸銀行都不給我這個機會。”
周時被他最后那句話給逗笑了。
“你別笑，我跟你說真的。不瞞你說，我打從一開始就覺得你厲害，你說你當(dāng)初進(jìn)店的時候會什么，你就會握個刀，握法都不對切菜也不會切，也沒人教，都是看別人，然后偷偷摸摸的學(xué)。”
“我記得那時候我不懂切肉，總是切得亂七八糟的被占師傅罵，后面還是你教我的。”周時笑道。
“我那哪算教，切肉多簡單吶，就算我不教你看別人看一兩個星期你也能看會。那時候我就是覺得奇怪，找什么工作不好非要來廚房，又苦又累還沒，你又什么都不會干的，最多拿的最少。”
“我那時候才十幾歲哪想得了那么多，正好看見飯店門口貼了招工我就去應(yīng)聘了，糊里糊涂的就應(yīng)聘上了，兜里沒錢連房租都付不起，只能硬著頭皮干下去。”周時道。
“其實我一開始還不服氣，占師傅脾氣多差的人吶，我那時候都是托了關(guān)系請占師傅教我點東西，他也沒教多少，還沒給過好臉色。你呢？你才進(jìn)店里半年都不到，占師傅就愿意教你兩道好菜，那個時候我可比你強多了。”陶叔說多了話覺得嘴巴有點干，又喝了半杯金桔檸檬汁，“不過其實后面能想明白，占師傅憑什么不教你啊。你就是一個打雜的，因為廚房人手不夠才讓你切菜，你最開始連切肉都不會，才幾個月的功夫切出來的菜就像模像樣了。”
“你這么聰明，我要是占師傅我也教你。”
“其實不是占師傅主動教我的，最開始是我偷學(xué)的。”周時道。
陶書驚了。
“一開始我只是覺得打雜錢太少了，如果我廚藝能好一點當(dāng)上切墩師傅甚至是爐頭廚師，那我工資就能高很多。所以我就想著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做的，自己也偷學(xué)一點。”
“那時候我的想法也很簡單，咱們那家店雖然不大但生意一直不錯，都是因為占師傅廚藝高。我覺得反正都是偷學(xué)，要偷就偷最好的，就不怕死的天天跟占師傅獻(xiàn)殷勤，打下手，去他邊上晃，想多看看，結(jié)果還真被我看到了學(xué)到了點東西。”
陶書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周時居然是這樣踏上廚師之路的。
“因為這事兒不是很光彩，所以我就一直沒敢跟別人說。后來我偷學(xué)被占師傅發(fā)現(xiàn)了，占師傅其實挺生氣的，但很難得沒有發(fā)火，反而還教了我兩道菜和不少基本功，幫我打好了底子，教了我不少東西。”周時道，“占師傅人挺好的。”
“是啊，占師傅人挺好的。”陶書附和道，“你真傻，你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直接拜占師傅為師。”
“也不怕你笑話，你知道我當(dāng)時想拜誰為師嗎？”
“誰？”陶書好奇地問道。
“占師傅不是說正兒八經(jīng)的師父只能拜一個嗎？認(rèn)了就不能改了，不然就是背叛師門，欺師滅祖。我那時候做什么都想做最好的，偷學(xué)的時候想偷最好的所以就偷占師傅的事，拜師也想拜最好的所以就……”周時說著說著都把自己說笑了，搞得陶書一臉懵逼。
“你記得，原先占師傅老跟我們說他爸是永和居的廚師嗎？”周時問道。
“記得呀，當(dāng)然記得，占師傅老說他恨不得一天說三遍。說什么他爸原先是永和居的廚師，就是運氣不是很好年紀(jì)偏大差一點就能拜彭長平彭師傅為師了，他爸當(dāng)年若是能拜彭師傅為師現(xiàn)在肯定是今非昔比，大不一樣。占師傅天天吹噓彭長平師傅，恨不得把彭師傅吹到天上去，好像他見過一樣。”陶書一說起這個就激動，說著說著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周時，甚至伸手指向他，手停在半空中。
“你……你該不會……”
周時無奈地點點頭。
“哇噻，你可……你可……”陶書可了半天也可不出一個詞來，“你還挺能想的呀，怪不得你跟我說什么你想去美國，我還以為你是想去玩呢。”
“那時候我就是想去單純的看一看，后來不是因為不知道彭師傅住哪放棄了嗎？再說那時候我多大，我才20好嗎？10年前！”
“可是現(xiàn)在彭師傅都回國了，你為什么不試一試呀？”一個不屬于周時和陶書的聲音從周時身后傳來。
周時轉(zhuǎn)頭，看見了一臉笑瞇瞇的彭長平和正盯著地面仿佛泰豐樓的地磚非常好看，非常獨特，非常有吸引力的盧晟。
“您怎么來了？您下午沒去永和去喝茶嗎？”周時有些驚訝。
“今天有點事就沒去，這不陪晚輩來泰豐樓吃頓便飯，沒想到正好看見你了，我訂的桌子就在你隔壁。”彭長平笑瞇瞇地道，指了指隔壁那張一直空著的桌子。
盧晟繼續(xù)盯著地面。
“你還沒回答我呢，現(xiàn)在那位彭長平師傅不是已經(jīng)回國了嗎？我覺得你有機會的呀。你原先不是泰豐樓的廚師嗎？現(xiàn)在泰豐樓可是風(fēng)頭無二，一枝獨秀，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呀，沒準(zhǔn)彭師傅就說你做……關(guān)門弟子了。”
盧晟還在盯著地面，恨不得盯出條縫來讓自己跳下去。
“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我就是一普通廚師，名廚錄都沒上過，哪有那本事能被彭師傅看中收徒弟。我之前不是和您說了嗎？彭師傅都百歲了，怎么可能還會收徒弟。再說，我都30了，這年頭誰收徒弟會收這么大的呀！”周時全當(dāng)彭長平是在跟他開玩笑。
盧晟有話要說，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說，至少現(xiàn)在不能說。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沒準(zhǔn)你說的那位彭師傅正好就想收個關(guān)門弟子，沒準(zhǔn)人家就喜歡收30多歲的。”彭長平臉上寫滿了我是杠精4個字。
“您就別開玩笑了。”
彭長平不再說話，去周時旁邊的餐位上坐著，對盧晟道：“發(fā)消息讓他們上菜吧。”
盧晟當(dāng)即掏出手機開始發(fā)消息。
廚房那邊，江楓從收到盧晟說他們快到的消息時就一直抓著手機等盧晟的消息。見盧晟終于發(fā)消息告訴他可以上菜了，江楓連忙把涼拌海參端送到傳菜窗口，千叮嚀萬囑咐讓那個負(fù)責(zé)服務(wù)生切記端穩(wěn)，別撒了潑了。
服務(wù)員一臉鄭重地端著涼拌海參，走得格外的慢，格外地小心。
陶書眼尖，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出來那個服務(wù)生是要給彭長平他們那一桌上菜，感嘆道：“提前預(yù)定就是好，一來就可以上菜都不用等的。”
周時下意識朝那個服務(wù)生看去，一眼就看見了她端著的那盤涼拌海參。
非常眼熟。
這根本就是他剛才做的那一盤啊！
還是一口都沒有動過的那種。
周時眼睜睜地看著服務(wù)生把他先前做的涼拌海參端到了彭長平的那張桌上，看向彭長平，彭長平?jīng)_他笑笑，拿起了筷子。
周時：？
他突然一下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不是不太對勁，是非常不對勁。
這位老先生，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