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三日之內(nèi)，南坡山下集結(jié)，每個人腰上都必須給本座系個野人腦袋，甭管是不是雪原野人派來的探子還是附近打獵的野人，甭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誰回來時少了那顆腦袋，本座就扭下他的腦袋替他掛自個兒腰上！”
“卑職遵命！”
“卑職遵命！”
山林河谷之中，薛三面前跪伏著五十個自己這陣子一手“填鴨式”教育訓(xùn)練出來的手下。
盛樂城的兵馬在梁程的帶領(lǐng)下作為靖南軍的開路先鋒，在前面引路，而薛三這支人馬則在先鋒軍的前面。
雖說山內(nèi)這條路線已經(jīng)被梁程清掃了一遍，為此又拔掉了好幾個寨子，但天斷山茫茫，地形又復(fù)雜，天曉得還會不會有什么漏網(wǎng)的雜魚。
同時，還需要警惕雪原上的野人對這里的滲透和監(jiān)控，薛三不會指揮大軍打仗，但也清楚這支兵馬的動向一旦被提前發(fā)現(xiàn)，雪原野人集結(jié)個兵馬在燕軍出山的道兒上來一波埋伏，燕軍再能打，那也得因此吃癟。
“都去吧。”
一時間，眾人紛紛沒入附近林子之中，只留下一人，手里拿著一個布袋子，袋子里裝著的是山楂。
“哪兒搞到的？”薛三低頭看著這個手下。
這個手下，薛三很看重，不是因為其多么優(yōu)秀資質(zhì)多么好，而是因為這個人的名字，他姓戴，名立，
叫戴立。
就這個名字，就由不得薛三不去多注意他，這戴立也上道兒，見主官對自己有些“青睞”，所以也就特意過來經(jīng)常拍個馬屁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什么的。
“小人自個兒的，本以為能一直陪在大人身側(cè)，就先替大人背著，這不要和大人暫時分開了嘛，就交給大人了。”
薛三伸手接過了山楂，點點頭，稍微溫和了一點，道：
“小心點兒。”
戴立感動得不得了，忙跪下來對著薛三磕了三個頭，這才轉(zhuǎn)身沒入山林之中。
他是晉人，降兵，在盛樂城軍隊體系里，算是最差一等的了，所以在這個時候，能得到薛三的認同，只會加倍珍惜。
其實薛三只是覺得別人死不死無所謂，這貨要是死了，總會給人一種極為晦氣的感覺，不吉利。
而且，進山之后，他就讓自己手下對自己改了稱呼，既然主上是廠公，那么自己就叫局座吧。
伸手抓了一個山楂，丟嘴里，慢慢咀嚼著，
薛三對著面前的溪水解開褲腰帶，
舒舒坦坦地放了一波尿，
晃晃，
再往上游走了幾步，彎腰蹲下來，開始洗手。
靖南侯這個人，三兒是挺喜歡的，不是因為他和自家主上之間的關(guān)系，而是覺得這個人打仗，講究。
靖南軍也有哨騎放了出去，撲殺行軍路上的野人，在薛三看來，這才是正兒八經(jīng)打仗的樣子。
若是都像那李富勝那般，急吼吼地就上去干，那自己等人又有何用處？
唉，不懂得用密探去開視野，簡直是對戰(zhàn)爭藝術(shù)的褻瀆。
用水拍了拍臉，
薛三又做了幾個伸展動作，
然后其身形也化入了前方的山林之中。
………
大軍行進的速度自是不可能太快，但為了節(jié)約時間，行軍途中的休息時間被刻意地減少了，好在到底不是快速奔襲，對于這些經(jīng)歷過戰(zhàn)事的靖南軍精銳而言，倒不算如何困難。
一連行軍十日之后，靖南侯終于下令扎營休息。
人需要拾掇拾掇，戰(zhàn)馬也需要拾掇拾掇。
鄭凡坐在自己的帳篷里，前面，禿發(fā)素端著剛煮出來的面條遞送了過來。
也不曉得到底是哪個人嘴里沒個把門兒的，
還是禿發(fā)承繼這廝在看見過四娘之后“揣摩圣意”，以為懂得了自己的口味，
所以這段行軍之時，一有機會，他就讓禿發(fā)素到鄭凡跟前來伺候。
如今大軍休整，扎營歇息，且要一連休息三天，正適合做做運動不是。
鄭凡自帶了辣椒面兒，撒上一些在面條上，直接開吃，行軍途中，四娘又不在身邊，能吃上這個，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吃飽喝足，接過禿發(fā)素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鄭凡就回到自己帳篷準備歇息了。
人的身體，其實都有一個疲勞期，鄭凡先前和靖南侯往返雪原沒停歇，回來后馬上又隨軍出征，哪怕身體上海吃得住，但精神上的疲憊感已經(jīng)很是明顯了。
躺在帳篷內(nèi)的毯子上，鄭凡只想著放空自己。
這時，禿發(fā)素跪伏著進來，鄭凡扭過頭，看向她，她也看著鄭凡，然后，她開始脫衣服。
其實，禿發(fā)素長得還可以，臉上確實是有些風(fēng)霜和棱角，這是難免的，在盛樂城這個地界，一個女人出來拋頭露面混口飯吃，想再和乾國大家閨秀那般保養(yǎng)得好也不現(xiàn)實，而且，她身材也的確是很好。
聽三兒說，她有一兒一女，丈夫在五年前就得病死了。
“穿上吧，我沒心情。”
禿發(fā)素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又將衣服給穿了回去。
“你以后就留我身邊吧，照顧吃喝就行。”
鄭凡懶得再去說太多了，禿發(fā)承繼將她派過來，意思本就很明顯了，哪怕自己不愿意，也沒必要讓這個女人陷入兩難之地。
這個世界的風(fēng)氣就是這般，連溫蘇桐那種士大夫階層也動不動送孫女送女兒的，你也無法要求一個地方豪強的小族長能有多少的節(jié)操。
“幫我盔甲和刀擦一擦，辛苦了。”
“是，主人。”
禿發(fā)素對著鄭凡行禮之后緩緩起身，將鄭凡的甲胄和刀帶出去擦拭。
鄭凡則長舒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多睡一會兒。
說實在的，對這一場戰(zhàn)爭，他并不是很熱衷，如果硬要選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夠埋頭在盛樂城里種個幾年的田，就當(dāng)玩大富翁游戲也很有成就感的不是？
又或者，種田之余可以帶著四娘便裝伴隨著商隊，去乾國江南看看走走，看看寺廟，看看道觀，看看那些文人雅士是如何在大冬天也依舊要打著扇子裝扮風(fēng)雅的。
甚至，還可以去找個門派，學(xué)學(xué)什么東西，又或者，去燕京找個魔法師斗氣什么的，看看自己能不能也弄個魔武雙修。
這個世界，還有太多太多的地方?jīng)]有去探知也沒有去體會，結(jié)果自己現(xiàn)在只能繼續(xù)躺在潮冷的帳篷里發(fā)呆。
鄭凡深吸一口氣，心里感慨道：
墮落了，墮落了啊；
手里有一座城有一點資本后，就開始想著過小資日子了。
要不得，要不得………
這一睡，就直接到了天大亮，這么一通補覺后，精氣神也終于回來了。
早食是疙瘩湯，沒后世那么豐富，只是單純地面疙瘩燴的湯。
而且，硬要說廚藝的話，鄭凡覺得自己的廚藝比禿發(fā)素還要好不少，這個女人平日里明顯不怎么做飯，至少，沒真的把心思放在飯食上過。
唉，還是四娘好啊，又漂亮又溫柔又會做飯。
吃好后，鄭凡重新披甲，然后就在帳篷外的石頭上坐了下來，開始發(fā)愣。
明明自己也算是一軍主將，偏偏被靖南侯喊來到中軍里當(dāng)了個吉祥物；
自己的部下被梁程帶著在前面，那么也就使得此時的自己根本就無事可做，至少是在靖南侯喊自己去帥帳之前，自己沒其他事兒可忙。
巡視軍寨，輪不到自己，查看士卒士氣，與自己無關(guān)。
這些日子來，鄭凡覺得自己就像是以前看歷史時讀到的那種“監(jiān)軍太監(jiān)”。
等到快中午時，鄭凡才接到靖南侯的命令去帥帳議事。
帥帳內(nèi)，總共有四位總兵還有一干參將，大家都很安靜地陪著靖南侯一起用午食。
午食很簡陋，窩窩頭就著水泡一泡，從靖南侯以下全都在吃這個。
鄭凡進來后也有親兵送來一份“憶苦思甜”餐，
無奈，
只能硬著頭皮開啃。
其實大軍并不缺糧，雖說心痛于為了支援這次出征消耗了這么多的財貨和糧秣，但四娘和瞎子還是很大氣的，反正都要被宰一刀，不如做得漂亮一點，至少付出了還能落個好不是。
所以在糧草上，可沒有半點克扣，甚至還盡著好的來。
靖南侯吃完了，
其余人也都吃完了，
最后來的鄭凡默默地將最后一塊窩窩頭塞入嘴里，
艸，
這絕對不是自家的糧食，這窩窩頭里居然還有石子兒。
“嗚嗚…………”
鄭凡被噎住了，
是的，
在帥帳里，鄭凡抓著自己的胸口，很痛苦。
這時，旁邊的一位叫王戈的總兵好意地走過來，幫鄭凡拍了幾下背，然后又接了一碗水過來給鄭凡喝下去。
“呼…………”
舒服了。
其余人，都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的發(fā)生。
差一點點，
這次出征所戰(zhàn)死的高級別將領(lǐng)就要誕生了。
田無鏡掃了一眼鄭凡，問道：
“沒事吧？”
鄭凡搖搖頭，然后又對著四周拱拱手示意抱歉。
王戈調(diào)侃道：“以前聽誰說的，咱鄭老弟以前是出身商賈之家，看來確實是過不得苦日子喲。”
這是善意的調(diào)侃，沒什么針對性，從王戈的語氣里就能聽出來，畢竟大家都清楚田無鏡對鄭凡的看重，不會傻乎乎地當(dāng)面上眼藥水。
周圍一眾將領(lǐng)聞言，也都笑了起來。
田無鏡壓了壓手，眾人馬上安靜。
“這一次出征，這些日子在山里的吃喝，可都是靠著鄭城守的接濟，你們，都欠鄭城守一個人情。”
王戈等將領(lǐng)聞言，全都對鄭凡拱手行禮，鄭凡只能再度回禮。
“今日這頓，是本侯特意吩咐做的，先刮一刮你們肚子里的油水，省得等后日入雪原后那些肥嫩的牛羊把你們給吃膩了。”
“哈哈哈…………”
眾將大笑。
“再有一日路程我軍就能穿過天斷山脈，進入雪原，王戈，張誠。”
“末將在！”
“末將在！”
“你二人領(lǐng)一萬兵馬為右軍，以王戈為主。”
“末將領(lǐng)命！”
“肖明軒，李定東。”
“末將在！”
“末將在！”
“你二人領(lǐng)一萬兵馬為左軍，以肖明軒為主。”
“末將領(lǐng)命。”
“本侯提前一日啟程，領(lǐng)本部一萬騎，匯合先鋒軍盛樂城三千騎為中軍，先一步入雪原，左右二軍拖后，掩護追隨本侯中軍。”
眾將齊聲：
“末將領(lǐng)命！”
說是帳中議事，但其實也沒議論什么，整體的作戰(zhàn)思路很簡單，那就是老子領(lǐng)中軍在前面帶路，你們跟著我的路線跑。
什么進軍路線，什么戰(zhàn)略目標，什么方略規(guī)劃等等，都不用理會了，你們跟著我的節(jié)奏來。
這就是靖南侯對這場戰(zhàn)事的布局，鄭凡清楚，這是建立在田無鏡本人對雪原親自探索的基礎(chǔ)上的。
雪原茫茫，對于燕軍將士而言，又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戰(zhàn)場，初次入雪原作戰(zhàn)，大家對雪原的一切都兩眼一抹黑，你制定出再出色的作戰(zhàn)方案也沒什么用，一個弄不好，甚至?xí)霈F(xiàn)迷路的情況，反倒是這種，看似簡單直接甚至潦草了一些，但卻最為穩(wěn)妥。
關(guān)鍵還是看田無鏡這只導(dǎo)盲犬的發(fā)揮。
眾將出了帥帳后就開始各自準備了，鄭凡留在帥帳內(nèi)，幫忙搬運一些東西，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等到收拾妥當(dāng)后，田無鏡坐上了貔獸。
鄭凡看著面前的貔獸，貔獸也看著鄭凡，隨即，這頭貔獸居然還對鄭凡翻了個大白眼。
“…………”鄭凡。
“這次出征歸來后，本侯幫你向?qū)m里要一頭來。”
“多謝侯爺！”
這貔獸鄭凡早就眼紅了，而且田無鏡幫忙要的貔獸，血統(tǒng)等級肯定不會低，不會像是許胖胖的那只獨角獸一樣。
然后再給它喂點兒靈丹妙藥，催熟催熟，或者再喂點兒吸血鬼的血或者僵尸的血什么的，看看能不能刺激一下血統(tǒng)。
中軍一萬兵馬很快整備完畢，提前出發(fā)，一日之后，匯合了梁程所率的先鋒軍，總計一萬三千余騎，開始出山。
………
“昂達，這里的部落簡直就是一群廢物，他們愧對了星辰賜予的強壯體魄。”
“闕木，我的好兄弟，請收起你的抱怨，他們已經(jīng)給予了我們食物和水源，我們還要奢求什么呢？”
“昂達，這里的部落很富有，他們應(yīng)該將自己的勇士貢獻出來，為王的大業(yè)奉獻！”
昂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只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兄弟憨厚得可愛。
他們是奉王的命令，領(lǐng)五千勇士西赴至此，因為前些日子傳來的消息說，這塊區(qū)域的山脈里，燕人的動作很大，不少原本住在這塊區(qū)域山里的野人不得不逃出了家園來到雪原上謀存。
他們這支人馬，其實就是過來警戒的。
而這里，原本就有不少部落的存在，這些部落因為毗鄰天斷山脈這一側(cè)的緣故，幾十年來，也學(xué)會了做生意，時不時地還會有商隊過來，所以他們的日子過得比雪原其他地方的部落還要舒適。
當(dāng)初，昂達陪伴著王一起走商時，曾經(jīng)許多次地往返過這里，自然清楚商貿(mào)能給部族帶來多少益處。
哪怕大頭已經(jīng)被那些來自燕國、晉國以及乾國的黑心商人賺去了，但雪原上的部落依舊能夠獲得最為珍貴的一些物資。
“闕木，不要和他們生氣，王的威名，已經(jīng)波及到了這里，你沒看見這些部落見到我們到來時，主動送來了食物和水以及帳篷羊群么？
他們并不抵觸被王領(lǐng)導(dǎo)，等到王解決了雪海關(guān)那邊的戰(zhàn)事后，王的旗幟將親臨這里，這些部落的勇士也將成為王最忠誠的追隨者。”
“可是，可是為什么其他人能在雪海關(guān)和晉人廝殺，我們卻得這般遠地跑到這里來？
晉人的兵馬全都在雪海關(guān)，我們到這里來防備什么？”
這是闕木最為不解的地方，他和昂達都是王手底下的勇士，他渴望的是在戰(zhàn)場上撕碎那些以前欺壓在自己頭上的晉人，而不是跑到這里來喝這里的羊奶！
昂達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野人的目光，還是太狹窄了，這一點，王曾不止一次地對著昂達感慨過。
而作為曾和王一同在外面行走過的勇士，昂達清楚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么遼闊。
“我們在防備的，是燕人。”
昂達很認真地說道。
“燕人？燕人怎么會來這里？”闕木感到很不可思議。
“你能確定燕人絕對不會來到這里？”
“這………可是………”
昂達沉聲道：
“晉人厲不厲害？”
“晉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我打敗了，他們的皇帝也被我們擊敗了。”
“糊涂，那只是晉人的一部分，晉人有三家，這么多年來，和我們部族不斷開戰(zhàn)的，只是晉人的一家。”
“我知道，晉人還有兩家。”
“沒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那兩家晉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燕人給吞并掉了，燕人占領(lǐng)了他們的疆土，捕獲了他們的人口！”
“那又如何？燕人如果敢來到雪原，我就率領(lǐng)勇士們將他們撕碎，我要將他們的頭顱圍成一圈，去祭祀星辰！”
昂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眼前這個闕木，實力很強大，是王麾下戰(zhàn)斗力最強的幾人之一，但腦子………
昂達回憶起了當(dāng)年和王一起在北封郡時的情景，腦海中也浮現(xiàn)出了那支全身黑甲的鎮(zhèn)北軍身影；
“闕木，請收起你的無知和狂妄！”
“我………”
“是，我也認為燕人不可能來雪原，因為我實在想不出燕人怎么會跑到雪原上來的理由，王也是一樣。
這天斷山脈里的異動，可能是燕人在清理附近的聚落，這很正常，以前晉人的赫連家在的時候，也會時不時地進山來掃除聚落。
但正是因為他們是燕人，所以王寧可將你和我派出來到這里來看著，你不知道燕人在王心里的分量，你也從未見過燕人的強大！”
當(dāng)年，還算年輕的自己和王在忙碌結(jié)束后，靠在鎮(zhèn)北侯府外的帳篷里，兩個人一起抬頭望著星辰。
荒漠的星辰和雪原的星辰一樣，都很亮，也都很清晰。
昂達記得王當(dāng)時問自己：我們圣族和蠻人，到底誰更強大？
自己沉默了許久，咬著牙回答道：蠻人更強大。
他們的戰(zhàn)馬更高大，他們的勇士身材更為強壯，他們的騎射功夫更為犀利。
王又問：那我們和燕人比呢？
昂達說不出話來了，因為無比強大的蠻人被燕人壓制在荒漠上，結(jié)果，太清楚了。
盡管王后來又說，以后我們圣族也會強大起來，我們會奪回當(dāng)年大夏遺民從我們祖先手里奪走的故土，我們會變得和蠻人，會變得和燕人一樣強大。
但燕人烙印在昂達心里的陰影，還是太過于深刻了。
以及那位………在王臉上留下那道疤痕的小姑娘。
那一天，王差點被處死，受了鞭形回來后，卻一點都不憤怒和痛苦，反而指著自己臉上的疤痕對自己道：
那個小姑娘，以后將會成為我的“后”。
“昂達，昂達！”
闕木的呼喊聲將昂達從追思中吵醒。
“闕木，你可以不聽從我的命令，但你必須要尊從王的意志，出發(fā)前，王對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么？”
“記得………”
昂達深吸一口氣，嚴肅道：
“那就請你記住，當(dāng)你看見黑色的龍旗時，請放下你的一切高傲。”
闕木雙拳緊攥，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顯然，他心里是萬分的不服氣。
昂達的手放在了闕木的肩膀上，
安撫道：
“好了，等王的大軍攻入了雪海關(guān)，你是有機會和燕人交手的，到那時，你完全可以證明自己的武勇。
現(xiàn)在，請幫我派人去通知附近部落的頭人，問問他們，先前我讓他們派入山中的部族勇士可曾有什么消息回報過來。”
“哼。”
闕木轉(zhuǎn)身出了大帳。
昂達則吐出一口氣，抿了抿嘴唇，
有件事，闕木不知道，或者說，是整個部族，除了自己和王在內(nèi)的少數(shù)幾個人，根本就沒人知道。
那就是王曾派出一支隊伍，去燕京，希望和燕人的皇帝共同發(fā)兵滅了司徒家。
但那支使節(jié)隊伍，
自此無了消息。
………
燕軍出了山脈后，并沒有即刻馳騁入雪原，而是重新進行了收整，做最后休息的同時，也要等一等后續(xù)左右兩軍，不說等到他們一起出來，但也得拉近一下彼此之間的距離。
而這時，鄭凡回到了自己部隊之中，直接找到了梁程。
“主上？”
“先別廢話，我時間有限，待會兒還要回靖南侯身邊去。”
“這是田無鏡在刻意栽培主上。”
打仗把你帶在身邊，沒有比這個更奢侈的實習(xí)觀摩機會了。
“大爺?shù)模献踊诉@么多心血養(yǎng)出來的部隊，卻不能親自指揮，拉出一支人馬后還得跑去做親兵。”
不提這個鄭凡還沒這么大的怨氣，好歹這支人馬是自己拉出來的，就像是你辛辛苦苦買了一個玩具，結(jié)果你自己玩不了，反而有一個大哥哥搶過了你的玩具，對你無恥地說：
來，哥哥教你玩，你好好看著哈。
“主上這次是………”
“哦，差點忘了，你快點跟我說說，這次到底該怎么打，別說得太具體，說點大方向的，我預(yù)感到田無鏡待會兒要考我這個了。”
這些日子以來，田無鏡一直將鄭凡留在中軍，時不時地會問鄭凡一些軍事方面的問題，有些問題比較深奧，還會刻意讓鄭凡去思考思考再回答。
就跟以前上學(xué)時老師留作業(yè)一樣，第二天交作業(yè)。
鄭凡就抽機會，跑到前軍那里去找梁程，從梁程這里要到標準答案后，再回去第二天上午去找田無鏡：
“我深思熟慮了一晚上，終于有所明悟，您看對不對………”
每次回答完之后，鄭凡都能感覺到田無鏡眼里滿意的神采，甚至有時候，鄭凡的一些回答，還能讓田無鏡產(chǎn)生深思和感觸。
所以，沒人是全知全能的神，田無鏡也是如此；
可能，在田無鏡看來，鄭凡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殊不知，他每天是在和另一個軍事大家“交流”。
倒是苦了鄭凡，因為擔(dān)心自己抄來的標準答案過于標準，所以有時候自己還要刻意地忽略掉一些，模糊掉一些，讓答案看起來，足夠精彩，卻不夠完美；
能讓靖南侯在聽完答案滿意之余，還有“指點”你的空間。
這樣自己交了差，靖南侯也能獲得爽感，雙贏。
“主上，其實戰(zhàn)略已經(jīng)很清晰了，田無鏡自己親領(lǐng)中軍，身后左右兩軍作為策應(yīng)和接應(yīng)，在結(jié)合雪原上的情況，應(yīng)該要用的是群狼逐羊的法子，將羊群里的牧羊犬先咬掉，也就是專挑那些實力最強的部落去打，打掉了他們，剩下的部落很可能會因此惶恐，產(chǎn)生崩潰，且要抓住戰(zhàn)機，要么不開戰(zhàn)，一開戰(zhàn)就要一路死咬下去，不能讓這片雪原上的野人有諸多部落聚集起來產(chǎn)生聯(lián)軍的機會。”
這邊梁程還在說著呢，那邊身上臟兮兮的薛三走了過來，薛三已經(jīng)失蹤很久了，在大軍還在天斷山脈里行進時，他可能早就潛入了雪原，提前去摸索消息了。
“三兒，你離開這么多天，可是擔(dān)心死我了。”鄭凡說完后又馬上扭頭對梁程道：“還有沒有什么補充的，快點說。”
正準備來一波苦情戲碼套路演繹一下的；
薛三：“…………”
隨即，薛三湊了過來，道：
“主上，我這里有一份最新的軍情，主上你交上去換功勞吧，就說是主上你親自探測回來的。”
梁程“呵呵”一笑，道：“三兒，你些天不在，不曉得主上基本每天都在田無鏡的中軍里上課。”
“額………”薛三愣了一下。
鄭凡無所謂道：“這個沒事，待會兒我?guī)齼耗闳フ姨餆o鏡匯報。”
………
“末將薛三，參見靖南侯爺。”
薛三主動過來行禮，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紙，遞送了上來。
鄭凡走過去，接過紙，和薛三眼神接觸了一下，隨即轉(zhuǎn)身，將這張紙轉(zhuǎn)交給了靖南侯。
靖南侯將紙給攤開，發(fā)現(xiàn)上面畫出的，居然是眼前這塊區(qū)域的幾個勢力的分布圖，是用炭筆畫上去的，有些粗糙。
其實，薛三本來想再畫上等高線什么的，想想還是算了，不畫蛇添足了。
田無鏡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處位置的不對，道：
“多出了一個部落？”
“回侯爺?shù)脑挘@支部落應(yīng)該是近期遷移過來的，與其說是部落，不如說是一支兵馬，駐扎在東北方向的一處青灘上。”
“人數(shù)。”
“回侯爺，五千人上下，半數(shù)披甲。”
“確定？”
“小的確定，不會有錯。”
“好。”
田無鏡側(cè)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側(cè)的鄭凡，道：
“本侯沒記錯的話，這也是你的手下吧？”
因為薛三的形象，實在是讓人“過目不忘”，想不留下印象都難。
“是的，侯爺。”
“你倒是會搜羅人才。”
“末將只是為侯爺搜羅人才。”
田無鏡直接無視了這一句拍馬屁的話。
“看來，這多出來的一支兵馬，應(yīng)該是近期從東北雪海關(guān)一線調(diào)撥過來的，那位野人王，也確實是給我大燕面子。”
沒人能料想到燕國會出兵，甚至是連鄭凡在接收到命令之前也沒想到過，但那位野人王卻在戰(zhàn)事最為緊張的時候，特意分出了五千兵馬過來盯著這里，這份警惕，也足稱優(yōu)秀。
田無鏡看向鄭凡，
道：
“鄭城守。”
“末將在。”
“接下來你以為如何，咱們先打哪一個？”
猜題猜對了。
“就打這個野人王派來的這支兵馬。
在這附近諸多部落的眼前，將這支兵馬擊垮，吃掉，讓他們從第一刻開始，就感受到我大燕鐵騎的恐怖，讓他們膽寒，讓他們絕望，最終，讓他們變成倉皇失措的羊群，而我們則是雪原上的群狼，一路將它們撕咬下去，讓他們的鮮血，浸染這片雪原！”
梁程給的答案，鄭凡精簡了一點，最后還自己加了個“夸張”的修辭手法做收尾抒情。
可以看出來，田無鏡很滿意鄭凡的回答。
“那位野人王在鎮(zhèn)北侯府下面偷師了數(shù)年，居然真的折騰出了氣候，現(xiàn)在，該輪到師傅收拾徒弟了。”
伴隨著靖南侯一聲令下，
上萬鐵騎開始移動，他們不再遮掩，也不再隱藏，大大方方地用自己胯下戰(zhàn)馬的鐵蹄，踐踏著這片腳下的土地。
鐵騎奔騰之下，
黑龍旗幟，迎風(fēng)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