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不短也不長,看到地下城入口寫著“乙-164”的編號標識時,郁笛已經(jīng)跟大塊頭他們熟悉起來了。
那司機叫程蝶,居然是大塊頭的老婆,他們倆是在微生物基因研究所認識的,當時程蝶還是個研究員,正在做微生物基因組溯源的工作。后來研究所在一場大規(guī)模的環(huán)保原旨主義者襲擊中被“誤列為”目標,遭到嚴重破壞,程蝶險些把命丟在那里。
而大塊頭叫藍龍,是聯(lián)合政府派遣到研究所的安全員之一,當時他還年輕,正在追求程蝶。臉上的疤就是襲擊發(fā)生時留下的,有個人沖進來,舉著神經(jīng)毒素炸彈在二人眼前引爆,程蝶為了保護那一小培養(yǎng)皿的微生物,居然用身體護在保溫箱前,藍龍情急之下將人撲倒在地,好懸沒被炸成肉塊。
炸彈爆炸的碎片割傷了藍龍的臉,神經(jīng)毒素讓二人保持伏在地上的動作將近一天一夜才得到救援。
兩人身體動不了,只能靠著說話熬時間等救援,他們聊了許多平時都不會提到的事情,就是在那時候,程蝶答應了藍龍的追求,同意和他交往。
后來研究所重建,程蝶本打算回去工作,可神經(jīng)毒素給她身體帶來的永久性破壞有些大,她無法長時間思考,一天有十二個小時以上的時間都會陷入睡眠。再加上她的實驗性的研究成果在襲擊中毀于一旦,研究所最終決定辭退她。
雖然給了補償,但程蝶依舊相當憤怒。
同樣郁悶的,不止程蝶一個,還有藍龍。他受到的影響程度和程蝶不同,只不過是肢體會間斷性不受控制地抽搐,但對于安全員,一個關鍵場所的保衛(wèi)者來說,他更加不適合了。
于是這對小情侶雙雙失業(yè)。
藍龍還好,組織把他轉(zhuǎn)進了犬訓院做訓導員,米寶就是他一手帶大訓練的。
程蝶就比較困難了,她曾經(jīng)的老師想辦法將程蝶以顧問的身份雇傭回了學院做他的助教,給她提供食宿,承諾程蝶的頭痛癥康復后,就讓她進自己的課題做她原來的研究。程蝶當然答應了,可最后發(fā)現(xiàn),她老師不過是想拿她做神經(jīng)毒素的研究對象,順便占占她的便宜。
整出鬧劇在藍龍對那老師的一頓暴揍中結(jié)束,連著米寶一起被踢出了隊伍。
程蝶受到打擊太大,決定給自己放個長假,順便結(jié)個婚。
藍龍本以為這樣的情況下,程蝶會跟他提分手,卻沒想到程蝶居然跟他求婚了,樂不可支地答應下來,帶著米寶跟程蝶搬到了一起。
環(huán)境惡化、地下城建設開始后,程蝶購置了一套簡易實驗設備,在家里做起了研究,藍龍則每天做復健,帶著米寶在愈發(fā)混亂的世道中保護自己的家。
之后就是他們趕往地下城途中遇到郁笛的事了。
郁笛聽了他們的故事有些咋舌,這藍龍大哥的嘴怎么沒有把門的,聽郁笛說沒對象,連倆人的和諧生活都往外禿嚕,要不是程蝶給了他一肘子,他還能講講他的“追求經(jīng)”。
“說說你吧。”一直沒開口的程蝶說話了,居然是很特別的煙嗓。
“你是哪個研究所的?”
郁笛摸著米寶的頭:“我不是什么研究所的,我只是個普通人。”
“嗯?那你怎么發(fā)現(xiàn)可食用植物的?”
“我在墳里刨的。”
“……”藍龍跟程蝶對視一眼,回頭看著她:“所以你之前是在刨墳?”
“啊。”郁笛理直氣壯地看著藍龍,拍了拍懷里的玩意兒,“正是。我發(fā)現(xiàn)墳頭上長了棵草,一拔,就把它給拔出來了。”
“姑且先不論你為什么要拔墳頭草……”藍龍的眉頭擰在一起,“墳里的東西你還真敢吃啊。”
“我可沒吃。”郁笛昂著脖子,“是米寶饞出口水了,我才猜測它能吃。”
此時他們的車已經(jīng)并入進入地下城排隊的車流了,程蝶停下車,轉(zhuǎn)身朝郁笛伸手:“給我看看。”
郁笛婉拒:“不給。”
程蝶沒有收回她的手:“我在家就是研究能在強酸環(huán)境下生存的植物,你挖出來的這東西很有價值,這是第一次有人在自然界中找到能生存且無毒的植物。”
郁笛沒回答她的話。
“你說要把它帶到實驗室去,可你知道那都是一幫什么人么?”程蝶的語速忽然快了起來。
郁笛抬眼,直視程蝶隱藏在護目鏡后的眼睛,程蝶忽地有些頭痛,語氣不由得激動起來:“你知道他們會做什么嗎?他們會把這植物繁育出來據(jù)為己有,會用這個給人們畫個根本不會實現(xiàn)的‘重返地面’的大餅!”
“老婆!”藍龍高聲打斷了程蝶的講話,從懷里掏出來一板藥片,摳了兩顆遞給程蝶。程蝶深呼吸幾下,從藍龍手里拿過藥片,又掰了兩個,掀開面罩全塞進了嘴里。
藍龍心疼地撫摸著程蝶的后背,輕聲道說:“你不給就不給吧,這是你的東西,我們只當沒看見。不過阿蝶說的話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交給她,比交給那群東西強。”
郁笛反問道:“你也說了你是在家里做的實驗,現(xiàn)在你們以平民身份搬進地下城,從哪里濃設備?你身體也并不是很方便,萬一把它毀了呢?”
“你!”藍龍聽她這樣不客氣地說話,有些惱怒。
程蝶冷靜下來,捏捏藍龍的胳膊:“你說得對。不過,給我一部分吧,植物塊莖不會因為被分裂而死亡,給我一小塊,剩下的拿去隨你處置,就當是載你來的車費。”
郁笛摸了摸米寶的耳朵:“那可以。不過你想好了嗎?”
程蝶被她問得一愣:“什么?”
“如果被人知道你手里也有可以在強酸環(huán)境下生長且無毒的植物樣本,”郁笛模仿程蝶的語氣,“他們會做什么?”
藍龍意識到這一點,皺著眉毛無聲詢問。
程蝶卻不以為意:“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不是么?”
郁笛抽抽嘴角:“行吧。你心里有準備就好。給我一塊干凈的布。”
藍龍從儲物箱里拿出一卷紗布遞給郁笛,郁笛小心翼翼地掰下來一塊,將斷口用布覆蓋住綁好:“它的汁液不能遇到空氣,否則會產(chǎn)生腐蝕性,直接接觸沒事。”
“好。”藍龍點點頭,將布包收好。
郁笛最后捏了捏米寶的臉,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謝謝你們的車,以后要是還能見到,可別忘了我啊。”
“一定。”藍龍揮了揮手。
郁笛挑了挑眉毛:是一定不會忘,還是一定會忘?
她抱著“大倭瓜”,轉(zhuǎn)身往地下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