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給我買了去瑞土的船票，走之前，我聽說在海上顛簸了多久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到了吐的吃不下一點東西以后才到了地方，我試圖用在船上學的蹩腳英語在瑞土找個住處，卻發現那里說的是德語法語。www.”
雖然不合時宜，但伊泛舟還是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這畫面感太強了，年輕的凈空拎著個棕色大箱子，風塵仆仆的下船，問道：hello，wherecanifindacheappcetolive
對方：%！*￥##？
年輕的凈空一臉懵逼。
“在大街上睡了兩個月后，我終于學會了法語，接著又隨便找了個便宜學校，先是偷聽了一陣子，才決定去那里上學，雖然在私塾學了點外國花哨玩意，但遠遠不夠用，聽起來很吃力，所幸我遇見一名好老師，他很耐心，一個知識教我三次，我才終于學會，后來我娶了他的女兒。”
洛竹：“”
伊泛舟：“”
“怎么了？”凈空從回憶中醒來，看見兩人一臉無語的表情。
“沒事，您高興就好，您繼續。”洛竹抿嘴假笑。
“后來我運氣不錯，考上了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
洛竹眼皮跳跳，心說您這那是運氣不錯，您這是祖墳著火了。
“在這期間，父親還不停寫信，問我在外國過的怎么樣，我當然沒說真話，就說這里吃得好睡得香，人人助人為樂，一年四季如春，我問家里怎么樣，父親母親身體好嗎，信里說家里還算好，沒有兵匪過來搶東西了，父母身體都很好，父親一頓飯能吃兩個饅頭。”
“父親每個月給我寄信，我也每個月回信，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大一，突然有兩個月父親沒有寄信了，我慌了，不停的寫信詢問情況，問怎么了，后來還是家里的丫鬟念及舊情，自掏腰包寄了一封信，那是母親死前一直攥在手里沒錢寄出去的信，她死在四面透風的城隍廟里，死前身邊沒有一個人。”
凈空突然落淚，泣不成聲，這個年過八旬的老人哭起來像個丟了媽媽的孩子，他哽咽著，說話斷斷續續的，過了很久，才勉強從悲傷中走出。
“母親信里說我走后兩個月，父親染上風寒，一命嗚呼，那之后的信都是母親代寫的，一直裝作父親還在的樣子，父親走后，家里一落千丈，仆人們分斂家什，各奔東西，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母親，在大街上乞討為生，東躲西藏我在瑞土吃好穿暖，母親卻在街上流浪，受人唾棄，這是當兒子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自那以后我瘋了一樣學習，不管是不是我們專業的，我大學學的是醫學，因為我當時以為父親還活著，還想治好他，后來我想明白了，我就算學好了又能怎么樣，我是個都不配做人的人，當我壓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就去地下打黑拳，所幸詠春拳打得不錯，贏多輸少。www.”
“放棄醫學后我發現了自己的天賦，是物理，我一個醫學生，自學物理，在物理專業績點第一。畢業后選擇了物理與哲學雙料碩士，物理哲學雙料博士，物理方向是當時很火的量子力學，這一學就是一輩子。”
“我先后與愛因斯坦教授、海森堡博士、薛定諤博士、狄拉克先生深入討論過量子力學的東西，現在的很多研究成果都是我們當初預料的，沒什么意思。”
“當時我見國內很亂，日寇橫行，就想中斷學業，帶著一身所學回國，報效國家，很多人都在勸我，主席發電報勸我，委員長寫信勸我，說國家很快就會迎來勝利，等到國內和平了，再回國。”
“這一等又是十年。回國后，又授予我院士職位，可惜當時受條件所限，很多理論都不能轉化為成果，周圍的人都視我為空想家，我也想做出點貢獻，可我真的做不到。溫度不夠，儀器精準度不夠，力場統一公式沒有出現，工業落后，這些都導致我無法把理論實踐于應用，我雖然在量子力學上有很高的地位，但我卻沒有任何成就感。”
“見到一個個猜想被證實，我卻突然覺得這些都很無聊，于是開始想量子力學究竟是什么，意味著什么，量子糾纏為何不受距離限制，思想又為什么能影響量子，思維的本質是什么，接踵而來的問題使我困惑，頭發不停掉落。”
“我當時不該想這些問題的！”凈空下意識的抱頭揪頭發，發現自己早已沒有頭發可供發泄，這是出家以前導致頭發稀少的主要原因。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不明白，那些問題我一個都想不明白，我又研究音樂，研究書法，研究繪畫，寄希望于能轉移注意力，可那些問題就像魔咒，徘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后來又趕上上山下鄉，國家很亂，像三錢那種很有貢獻的人自然可以安心研究，我不行，我這種空想家和慶春、景潤他們下場一樣，離開實驗室干農活，我的愛人忍受不了這種落差，托關系帶著兒子回到瑞土，只留下我一個人。”
“又不知道過了幾年，大概是動蕩快結束的時候，又有人給我寄來一封信，說是我的愛人得了重病，沒治好，走了。”
“動亂結束后，我的兒子回來了，看著我就像看一個陌生人，那一晚我看著夜空，看了一晚上，想明白了，我這種人，是天煞孤星，是不配有親情的。”
“國家想恢復院士身份，被我拒絕了，我想與其關心生活，倒還不如去追求那些問題的答案，問題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回答我的問題，曾經和我討論過問題的人要么離開人世，要么病老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游了一圈世界，問了當時所有量子力學知名學者，沒有一個人能回答。”
“偶然間我見到一名神父，他告訴我萬能的主會告訴我答案，我當時不屑，但還是試了試，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真的讓我對那些問題思考更進一步！”
凈空激動站了起來，似是意識到失態，訕訕笑道，又坐下。
“但這還不夠，我嘗試過了所有宗教，下至食人部落信仰的古老荒神，上至玄窮高上玉皇大帝，最后，我來到這里，在佛經中找到了一部分我想要的答案。”
“我這一生過的算不上成功，也算不上失敗，只能說是跌跌撞撞的，讓任何人對我的期望都落空了。”
凈空嘆了口氣，總結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