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受辱不過,呼喝著眾潑皮準(zhǔn)備動手打砸。
“誰敢撒野!”
東道主武大郎還沒發(fā)話,孟氏兄弟已然坐不住了。
兩條大漢挺身而出,擋在武大郎身前,好似一對兒門神。
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
“狗拿耗子,我勸你們少管閑事!”
李四的嘴雖然很硬,但一步也不敢上前。
“爺爺今天還就管定了!看看誰人敢動我恩公一根毫毛。”
孟虎孟豹二人體型彪悍,聲若洪鐘,一看平日里也是橫著走的主。
其他幾個等待瞧病的街坊,此時也滿院子尋找趁手的家伙。
燒火棍,搟面杖,最離譜的是竟有人拎起了泔水桶,耍得跟流星錘似的……
都搶在武大郎之前,與孟氏兄弟組成了一堵人墻。
一言不發(fā),卻氣勢逼人。
李四和雇來的潑皮們,本就是些色厲內(nèi)荏的小混混,恃強(qiáng)凌弱一個比一個蹦的高,但眼下這種勢均力敵的局面,都已經(jīng)開始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李四此刻被架在火上,進(jìn)退兩難。
事先早已打聽過,這個武大郎一向是獨(dú)來獨(dú)往,除了一個不知所蹤的弟弟,再沒有什么親朋好友,這才主動請纓,糾集人手,要替自家老爺搶回潘金蓮。
沒想到出門沒看黃歷,以為要捏軟柿子,結(jié)果卻碰到了硬茬子。
硬剛吧,明顯要吃眼前虧。
認(rèn)慫吧,丟了面子不說,關(guān)鍵自己還是帶著任務(wù)來的,回去也不好交差。
一方?jīng)]什么好說的,一方不知道怎么說。
很有默契的僵持對峙,像極了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武大郎冷眼旁觀,知道這場架怕是打不起來了。
但根本矛盾如果得不到解決,下次還會有今天的運(yùn)氣嗎?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
武大郎頗含深意的瞅了潘金蓮一眼,輕嘆一口氣,扭頭沖著李四說道:
“李大管家,請借一步說話。”
李四不知武大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心有余悸,踟躕不前。
“放心,我不打你。”
武大郎放下菜刀,攤開雙手,走到院墻一角,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兩軍劍拔弩張,大戰(zhàn)在即,雙方話事人卻陣前低頭密謀。
“李兄,還是為上次的事情來的吧?”
李四老臉雖厚,也不由臉皮一紅。
“你也不必再遮掩,都是千年的狐貍,玩什么聊齋吶。”
“聊什么?”
“那是清朝的事兒,你不懂——你就說是不是為潘金蓮而來?”
“呃……”
“我知道李兄也是奉命行事,能理解。”
“哎……”
“不過眼下這局面,要是任其發(fā)展下去,后果怕是難以預(yù)料,這些街坊下手可不知道輕重喲。”
“那可如何是好?”
“這樣吧,你先領(lǐng)著嘍啰們回去,我午后會親自登門拜訪,與你家老爺面談。”
“如此甚好!只是——”
“知道李兄要面子,一會兒你盡可以撂下幾句場面話再撤。”
借坡下驢,要是周圍沒人,李四幾乎都要給善解人意的武大郎鞠上幾個。……
借坡下驢,要是周圍沒人,李四幾乎都要給善解人意的武大郎鞠上幾個。
回到陣前,李四瞬間換上了一副倨傲的面孔。
要是生在四川,簡直是一個變臉的藝術(shù)家。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走——”
“著瞧”二字最終還是在孟氏兄弟那要吃人的眼神下給生生咽了回去。
來也匆匆,去也沖沖。
見武大郎三言兩語便打發(fā)走了李四,孟虎等人越發(fā)敬佩,不斷打探剛才的談話內(nèi)容。
武大郎卻是笑而不談。
招呼著抓緊時間替剩下的病人診治,好像什么也不曾發(fā)生。
午時不到,總算完事。
送走了眾人和他們的雞鴨,院子里終于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潘金蓮煮好了面條,熱氣騰騰。
“他們是沖著我來的吧?”
“哪有,不是。”
“奴家不傻。”
“好吧,那也不瞞你了,確實(shí)是那李員外想要悔婚,贖你回李府。”
“你打算如何處置?”
“你是當(dāng)事人,自然由你自己做主。”
“可我現(xiàn)在是你的娘子。”
“你我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shí),況且你當(dāng)初嫁給我也是迫不得已,現(xiàn)在,我給你重新選擇的機(jī)會。”
“你是后悔娶了我么?”
“我這個三寸丁谷樹皮的異類,體弱多病,還一貧如洗,能娶到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就是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嘛,哪里來的臉敢說后悔二字。”
“那你為何不挽留于我,反倒說出那些不中聽的話。”
“我不后悔娶你,卻不知你是否后悔嫁我。”
“你還是疑心于我。”
武大郎內(nèi)心OS:能不疑心嗎,你可是潘金蓮呀!
嘴上卻不敢明著說。
“并非疑心,只是李員外富甲一方,對你又念念不忘,若是從了他,你的下半輩子必然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而我與他乃是云泥之別,吃了上頓不一定有下頓——這道選擇題的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嘛。”
“我不稀罕。”
武大郎緊緊盯著潘金蓮的眼睛,想要一探虛實(shí)。
清澈見底,毫無異色。
眸子里的那份堅定,是絕對偽裝不出來的。
武大郎原本打算利用這次契機(jī),解決自己心中的隱憂。
若是試探出潘金蓮真的貪圖富貴,那正好順?biāo)浦蹖⑵渌瓦€李家,以解后顧之憂,就不用再時刻防備著枕邊人弄死自己了。
但眼前的這個潘金蓮,明顯與史書之中的形象判若兩人。
要么是后世之人潑的臟水,要么是后期性情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即便是后者,武大郎也不會再害怕。
他充分相信現(xiàn)在的武大郎,已經(jīng)脫胎換骨,不再是那個木訥懦弱的可憐蟲。
一定會給初心良善的潘金蓮一個美滿的家,讓她能一直體會溫暖,充滿安全感。
不再會因?yàn)榭仗摱a(chǎn)生寂寞,因貧窮而無法抵擋誘惑。
讓綠帽子和西門慶一起見鬼去吧!
心魔已除,再無雜念。
“蓮兒,謝謝你。”……
“蓮兒,謝謝你。”
第一次如此親昵的稱呼,讓還在氣頭上的潘金蓮頓生羞赧,臉頰紅得和齊天大圣的屁股似的。
“大郎,要不我們搬家吧。”
“為啥?”
“我怕。”
“怕啥?”
“李家有錢有勢,連知縣大人都是府上的常客,奴家怕……”
“哈哈,放心,山人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