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句話說的坦誠。
但實際上是對自己的推翻。
因為夏心語先前告訴他們，自己堅持要在夏海留著是為了學(xué)習(xí)，為了考上更好的大學(xué)。
包括給自己打圓場的姑姑，都是為了讓老家的人安心。
夏家人里，姑姑的學(xué)歷是最高的，在很好的師大畢業(yè)，又在海東省前二的高中當(dāng)編制老師，所以她說出來的話很有權(quán)威。
知識或許對于命運的改變非常有限，但確實能夠改善生活。
夏心語是有很大機會名校畢業(yè)的，加上她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姑娘，哪怕沒有爸爸媽媽，她也能前途坦誠。
談世俗雖物質(zhì)，但物質(zhì)決定了一切。
而此刻的夏心語，卻要否認(rèn)物質(zhì)這種根據(jù)的理由，用一種在現(xiàn)代社會看起來尤其傻的想法去說服他們。
不，不能叫說服。
無論是否答應(yīng)，她都要這樣做。
她只是想讓大家安心。
“因為小陳吧？”大舅從位上起身，走到夏心語的旁邊，同樣的跪坐在了遺照前，看著靈位上他的妹妹。
“嗯。”夏心語點頭，并不否認(rèn)。
“這是他來的原因嗎？”大舅繼續(xù)問，“因為擔(dān)心你不回去，所以來找你？”
“不是。”夏心語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我讓他不要來，因為他有重要的考試，但他還是來了。就算他不來，我也會回夏海。而他既然來了……”
“就更應(yīng)該回去了，對嗎？”姑姑問。
“……”
夏心語其實也不明白自己的內(nèi)心，她讓陳源不要來，就算他不來，自己也會回去，因為早就約定好了——504+121=625。
但是，看到皮膚跟枯樹一樣，眼窩深邃，因為爸媽去世，已然在臉上看不到任何生氣的爺爺時，她會舍得嗎？
而陳源來到這里后，夏心語才知道，自己也舍不得他。
太大的壓力，在這個太小的女孩身上了，她沒想到自己說出來后，居然更加沉重……
“你說的那個考試，我大概知道了。”
就在夏心語沉默時，姑姑關(guān)閉手機，抬起頭，開口道：“周天到下午五點的考試，只有一個數(shù)學(xué)競賽。但據(jù)我所知，想要從夏海趕到這邊，在這個時間，只能坐那一趟……16:57分的車。”
“可是這個時間考試都沒考完……”
夏心語的一個表姐聽到這個后，立馬發(fā)現(xiàn)Bug。
大舅也轉(zhuǎn)過頭，看著夏心語，頗為不解。
姑姑繼續(xù)道：“想要趕到，還要參加那一場考試，就只能提前一個小時交卷。”
“……”
夏心語明明是一個女人，卻突然害怕起女人來了。
“那樣級別難度的考試，提前一個小時交卷，還想通過初試，哪怕是心語伱，也難得做到吧？”
“我做不到。”夏心語坦率的說。
考完之后通過初試沒問題，但兩個小時做三個小時的題目，她覺得自己沒那么強的實力。
不過四中的其他學(xué)生應(yīng)該能做到。
比如一班的，還有二三班的一部分人。
“提前一個小時交卷是最極限的情況。”
查完車票，并進行過分析后，姑姑判斷道：“如果想有更充裕的時間趕車，可能寫試卷的時間還到不了兩個小時，或許只有一個半小時？而一個半小時，能夠通過初試的人，有哪些？”
“……”夏心語低下了頭，無法反駁。
一個半小時通過初試，那得是四中一班的學(xué)霸了。
且一班的，也并非人人都能做到。
陳源雖然說了‘必拿下’，但夏心語真的不太能夠確定就一定是‘必拿下’了。
這句話不該說，不該不信任陳源。
但她真的覺得陳源可能是在考試與自己之間，做出了一個選擇。
選擇了她。
而還要去參加考試，只是為了讓自己覺得，他并沒有忘記那個等式。
這在高級教師的姑姑眼中，就只能夠理解為了——小陳為了咱家的心語，他糊弄了競賽，不遠千里來荊南逐愛了。
“的確，這樣做沒人能夠拒絕。”作為數(shù)學(xué)老師的姑姑，就算不看好這種有些‘自毀前程’的做法，但代入夏心語后，還是給予很高的評價，“是一個人讓人感動的男孩。”
“姑姑，他是男人。”姑姑剛剛說完，夏心語便如是的反駁道。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底氣在哪，但她決定無條件相信。
因為陳源說過，先相信！
而‘男人’這個詞出來后，在場的親戚們都有些意外。
當(dāng)然，是長一輩的。
跟夏心語同齡或者大一點的女孩，差點被嗑糖嗑哭過去。
沒想到現(xiàn)實中，居然能夠有這么甜的一幕，就跟電影似的，說出來的時候，讓她們甚至有了個想法——我是男人的話，我得為這小姑娘拼了老命。
“他能夠過初試的，真的可以。”夏心語篤定的說道。
“……”姑姑沉默了一會兒后，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她反省了自己，是不是太唯分?jǐn)?shù)論了。
但她想到了自己。
同樣是農(nóng)村出身，跟夏心語一樣，在南溪村長大，倘若不是上了大學(xué)，她如何能夠成為現(xiàn)在的人。
而且四中現(xiàn)在只招收薊師大的研究生當(dāng)老師，自己那個中師大的學(xué)歷還差了點。
倘若是今天，她也是被淘汰的對象。
唯分?jǐn)?shù)論是錯的，但那是說那些除了分?jǐn)?shù)，還有別的選擇的人。
不然自己為什么非要給心語爭取到四中那么難搶的學(xué)位？
對于陳源，她無法替夏心語決定。
但是，她能夠看到。
到時候會出初賽的成績。
倘若陳源分?jǐn)?shù)很低，那就說明他在糊弄。
倘若分?jǐn)?shù)雖然沒過線，但也有個七八十分，那么說明他在最短的時間里，盡到了全部的努力。
只有后者，她才能認(rèn)可未成年的陳源，是一個男人。
“陳源是男人，我覺得是。”
夏心語對姑姑的這一通話，把旁邊的大舅說服了，他拍了拍夏心語的肩膀，道：“從那么遠趕過來，還為了今天到，重要的考試都提前交卷了，這不算男人，什么叫男人？”
“大舅……”
舅舅的支持，把夏心語說哭了，一下子就熱淚盈眶。
“來，給爸爸媽媽上香。”
“嗯嗯。”
舅舅的說法，讓姑姑襯得像是個壞人，她沒再說什么，坐到了夏心語爺爺?shù)呐赃叄兆∷氖郑÷曊f：“沒事的，心語在夏海有我。”
“你要多幫幫她啊……多幫她啊。”爺爺對夏心語不舍，也聽不懂這些話。
但他知道，夏心語肯定是要去的。
所以，他只能對女兒多說這些話。
同時，也希望那個男娃對心語好一點。
不要現(xiàn)在好，以后不好了。
要一直好啊。
男人啊……
坐在二樓樓梯口那里，聽著樓下靈堂里的對話，陳源覺得夏心語有些表達欠妥，尤其是對姑姑那段。
但一個女孩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么多話，就已經(jīng)很厲害了。
按照舅舅的意思，自己是個男人，因為肯為了女人放棄重要的東西。
按照姑姑的意思，自己想要現(xiàn)在就是男人，就不能為了眼前的事情，獲得女孩的芳心，而敷衍自己的人生。
哪個對？
都對。
夏心語這個時候需要安慰，但自己不能下去，不然既會嚇到她，也會讓下面的親戚尷尬，覺得在背后說了他不好的。
用兩邊大拇指捏著太陽穴，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后，陳源小心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關(guān)上燈。
就這樣注視漆黑。
上一周的超能力被刷新掉以后，就意味著以后繼續(xù)拷貝沒有那么容易了。
畢竟在讀心時需要鎖定，還會耗費精力，除非是很必要的時刻，他一般不會去一直用。
因此，加倍的努力學(xué)吧。
學(xué)校就是用來學(xué)習(xí)的，我踏馬學(xué)學(xué)學(xué)。
現(xiàn)在好好睡覺，攢足精力忙活！
閉上眼睛，疲憊就跟困意一起席卷而來……
………
我站在兩邊是連成片的池塘小路上，等待公交開過來。
這輛車是通往學(xué)校的，現(xiàn)在坐車，晚上還能到。
到哪……
不對。
鄉(xiāng)下怎么會有公交車站牌在村頭？
而且在鄉(xiāng)下發(fā)車的公交車，怎么能開到十一中？
這是哪里？
低下頭，我看到了地上有炸過后的紅色鞭炮殼，沒有清掃干凈。
這個時節(jié)，荷花也不應(yīng)該凋謝成這樣。
到了冬天，荷葉桿才會跟鬼畫符一樣，曲曲折折。
諸多的不和諧……
這里是夢吧。
而根據(jù)看破夢境的原則，我應(yīng)該馬上就要醒了。
哦，那不是夏心語嗎？
她背著書包在后面做什么？
在前面，我看到夏心語正在跟兩個人說話，那兩個人長相上面，各有些部分與她相像，說完什么后，她就轉(zhuǎn)過身朝著我走來。
“我們上車吧，車要來了。”夏心語說話了，并指著那個果然開過來，要在公交車站停的黃色巴車。
夢里是可以說話的，也可以看到清晰的臉。
在這個夢里的設(shè)定，夏心語跟我是同學(xué)，然后她爸爸媽媽送她上車？
“嗯，上車。”
我點了點頭，也打算走了。
忽然的，笑著的夏心語突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徹底愣住。
看著我。
一直看，一直看。
看著看著，她咬了咬嘴唇，緊接著轉(zhuǎn)過頭，看向在另外一端的父母。
夢是現(xiàn)實的反映，是因為自己心疼夏心語，想讓她見到爸爸媽媽才做了這樣的夢嗎。
那心語你快去吧。
“爸爸媽媽，再見！”
忽然的，夏心語舉起了手，朝著二人招手。
然后他倆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螢火蟲，飛走不見。
啊？
我的夢，為什么有這樣的劇情……
“再見～”
螢火蟲飛走了，夏心語招手的幅度也更大。
待到徹底看不見后，她才徐徐轉(zhuǎn)過身，一臉笑意的看向我。
接著伸出雙手，踮起腳尖，她突然就抱了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