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四十好幾了還沒娶妻生子,性格放浪不羈,對我爹的做法,他歷來有些微詞,現在看我這個樣子,就直搖頭:“李睿,我說你小子怎么就這點出息呢,你老爹不準你去,你就真不敢下去了,你都二十好幾了還怕啥?我像你這么大時候,要去哪里就去哪里,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信你問你爺爺。”
“滾一邊去,還問我爺爺,有本事你去問啊。”我抬腿就是一腳,“正好,我爺爺前幾天還托夢給我,說在那邊寂寞了,缺一個說話的人。”
老季白了我一眼,不敢再給我擺譜了,點上根煙,就說有機會帶我去見識一下,偷偷去不讓我爹知道,李家尋龍太保上千年都是在地底下討生活的,這種情結,哪能說斷就斷。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當真,也沒往心里去,兩人又聊了半宿,不知不覺我也喝了半斤同山燒下去,我一看再喝就回不去,就起身告辭,連二八大杠也不騎了,直接叫了輛滴滴回家。
回到家的時候,天都泛白了,我就往床上一躺,一下就睡死了過去。同山燒的威力還是不容小覷的,這一覺愣是睡到了下午,還做了一個噩夢,醒來的時候,床單都濕了一大片。
說來也怪,即便我清楚知道自己做的是噩夢,可夢中的場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沒一會兒,肚子就餓得咕咕叫,只好去廚房覓食。但吃飽之后仍覺空虛,便又跑到陽臺上點了支煙,看著隔壁性感的陳寡婦在院里洗床單,癡癡地笑了半天。
每當我煩惱的時候,就會跑到陽臺上抽煙,順便欣賞一下隔壁院里的春色,煩惱也就一掃而空了。可這招今天卻失靈了,琢磨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是陷進那是非之中出不來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下定決心要把事情查個底掉,便給老季打了個電話,問他愿不愿意入伙,老季說等他考慮好了再說,讓我也問問燕云淑的意見,就把電話掛了。
燕云淑那里倒是不愁,每個“鍋子”都有掌眼和腿子,有他這個行家里手壓陣,可以事半功倍,她必然不會拒絕。我就擔心這家伙有賊心沒賊膽,別到時候壞了我的計劃。
后來幾天,我也不知道怎么,魂不守舍的,總覺得心里不自在,隔半天就給老季打個電話。老季在電話那頭聽了出點苗頭,在那里直笑:“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擔心自己本事沒到家,想拉上我壯膽嘛。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找你四爺幫忙不丟人。”
我一聽,似乎自己本來的意思就是這個,自己都沒發現,有點不好意思。老季在電話里笑了半天,就說燕云淑要是沒什么意見,他也就沒什么問題,不過要我馬上過來一趟,要準備的事情還多著呢。我當即便滿口答應,叫了輛出租就趕了過去。
我趕到老季那邊,他正在打電話,說要調幾個有經驗的伙計過來,他邊說邊寫了張清單給我,讓我幫他去置辦些東西。我一看清單,不外乎是些什么分體式防水礦燈、螺紋鋼管、折疊鏟、短柄錘之類的工具,全都是吃飯的家伙,便點頭答應,各自分頭去忙。
三天后,我和老季分頭去了杭州。老季的兩個伙計,又分別從不同城市出發趕赴紹興。我們一行四人就在印山下碰頭。之所以大費周章,目的就是為了迷惑視線,不至于事發后被抓住了把柄。
這次老季帶的兩個伙計跟了他很多年,我以前也見過,都是實在人,聊得很開。為了避免被當地百姓看出我們是盜墓賊,我們干脆大大方方找了家農家樂住下。到了晚上,燕云淑和穆云鶴帶著林筱雨也來了,我們這次行動的“鍋子”算是組建成功了。
因為之前電話里我已經向燕云淑介紹過老季的情況,所以就省略了寒暄的環節,酒足飯飽之后,大家就直入主題,在房間里商量接下來的行動方案。這一帶我和老季都熟,印山山腳下有幾個村子,村子不遠就是省道,省道旁有一座古玩市場。試想在偏遠的山村有一座古玩市場,這自然不會是當地政府選址修建的,而是民間自發形成的。
印山是古時候越國的王陵所在,相傳為越王句踐的老爸允常的墓地。不過這印山上的墓葬可不止這一個,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此地確為難得一見的風水寶地。
先有雞后有蛋,這里的山民估計靠山吃山不是一天兩天了。于是,我們決定在下斗前,前去古玩市場溜達溜達,爭取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第二天一早,行動便正式展開了。
晨曦的風中有一個美麗的倩影,在門前的溪水上留下動人的一瞬間。晨光在穿透云層罅隙的時候,仿佛感受到了一種特有的振奮,好像看到了那一縷縷的光線穿透了自己的身心似的。
還沒等我們全部到齊,林筱雨便已經站在約定好的古玩市場門口等著了。一身草綠色風衣,里面一件純白的襯衫,下面一條淺藍色牛仔褲,干凈利落,配上一副茶色的墨鏡,每個走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林小姐,你怎么這么早就到了?”
“我睡不著就早點起了。”林筱雨遞上早已準備好的早餐,“給,特地為你買的早餐。”
我正愁肚子餓得咕咕叫,一聽有早餐,立即心花怒放,“這敢情好啊!”于是,我便急不可耐地接過早餐,三下五除二便拆開吃了起來,“讓我看看都有啥。”
“小籠包耶,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小籠包?”我顧自埋頭吃了起來。
“我是猜的,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根據自己的喜好給你買了。”林筱雨靦腆地笑了笑,又遞上一張紙巾,“慢點吃!”
“是嘛,你也喜歡吃小籠包啊,那咱倆可真是太有緣了,這小籠包我從小吃到大,怎么吃都不膩。”
林筱雨也饒有興致地說了起來,“我也是耶,小時候我爺爺常常領著我去吃小籠包,到了小攤就喊三根油條一碗豆漿,然后老板就跑了過來,笑著問我說,小姑娘你吃啥啊?我就學著爺爺的樣兒,喊道一屜小籠包!”
“哈哈哈,有緣有緣!”
我這個人吃香不好,不管吃什么都是狼吞虎咽,等到吃完后,弄得滿嘴流油。這時,林筱雨又很是細心地掏出一張紙巾,伸手就往我嘴角上擦來,“別動,你看你吃相,就跟我要搶你似的,你放心我已經吃過了。”
一瞬間,我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股電流流過自己身體一樣,頭皮上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很奇妙、又很喜歡。
我就這么安靜地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像水晶一般的璀璨、清澈,而她此刻漾在臉上的笑意,又是這么令人心動。
“好了,吃飽了嗎?”
“飽了!”
“我們進去吧。”
昨天定方案的時候,說好是所有人一起來的,但考慮到人多容易引起注意,又臨時改為分頭行動。由我帶著林筱雨,裝作來旅游的小情侶,負責在古玩城找尋線索。老季則帶著剩下的人先行探路。
這個古玩市場有點偏僻,但是生意卻很興隆,城里城外的藏家都知道這里,也知道這里有寶貝,所以平常這里就是絡繹不絕。
來這里的人更是魚龍混雜,因為這里偏僻,盜墓賊也經常到這里來出貨,文物販子為了追求雞眼黃沙,更是常常不遠萬里的來這里交易,有的則干脆在這里盤下一個鋪位,明面上做生意,背地里也做販賣文物的勾當。不懂行情的人也好,老道的收藏家也罷,都是嗅著味道來到這里,反正只要進了這個門,不管是賺到了還是賠了錢,基本上都算是開了眼,漲了見識。
“李睿,你是不是經常來這兒?”林筱雨一邊好奇張望,一邊纏著我問東問西。
“那倒也不是,不過,我聽我朋友說過,這地方算是個藝術品寶庫,說是你要找件東西,如果這兒都找不到的話,那在東南幾個省就沒地方可以找得到了!”
“有這么神?”
“別看這地方偏僻不起眼,恰恰說明它有不凡之處,否則也難以經營不是嗎?”
“有道理,那這兒應該能弄到不少鬼貨吧?”
所謂的鬼貨就是專門指盜墓人挖掘盜竊古墓得來的文物。因盜墓違法,這種貨一般不進入市場,多數是通過中間人來買賣。
“你還真是門清,看不出來還是個懂行的人。”我訝異地看著她,笑道:“別說是鬼貨,荒貨、賊貨還是新貨,這里應有盡有。”
“我哪懂這個,我也是最近才補的課,跟你是沒法比,班門弄斧獻丑了!”
所謂的“賊貨”“新貨”說的其實就是偷來的古玩和假古玩。至于“荒貨”那是古玩行里的老黑話,是指專門走街串巷收購來的古玩。荒貨是古玩市場的主流,但魚目混珠,真假摻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