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或許并未結束
至此,鄧肯終于搞明白了那個被塵封半世紀之久的“潛淵計劃”的來龍去脈,知道了為什么它會被視作禁忌,甚至連當初掀起寒霜叛亂的叛軍們都對其深感恐懼——他們確實應該恐懼。
整件事盡管從頭到尾都發生在現實維度,但當事態開始失控的時候,它顯然已經超出了現實世界的秩序,深海之下……藏著完全未知的恐怖,而且直到最后,也沒有人搞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只有人不斷地陷入瘋狂,整個計劃不斷加速,宛若向著深淵滑落。
看不到盡頭的深潛,逐漸彌漫開的詭異氣氛,再加上寒霜女王近乎自閉的后期舉動……平心而論,哪怕是鄧肯自己,在這一系列事實面前也會本能地認為當初的蕾·諾拉真的是受了什么玩意兒的蠱惑和控制,甚至懷疑那位“寒霜女王”在跟亞空間勾結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不要說寒霜內部本身就潛藏著女王的反對者,不要說冷冽海本身就有許多城邦對寒霜女王的統治心懷不軌,哪怕北方局勢原本是平穩的,也會隨著時間推移暗潮漸起。
但提瑞安一直強調,蕾·諾拉從未受到什么東西的影響,他堅信寒霜女王一直清醒到了最后,也一直保護城邦到了最后。
鄧肯不好說提瑞安的判斷是否正確,但他傾向于相信,因為……他也曾在歷史片段中見過那位“寒霜女王”。
對方還曾清醒理智地請求他“不要污染歷史”。
至少從那一面之緣看,當年的寒霜女王不像是個被亞空間控制了的可怕瘋子。
但正是因此,鄧肯才倍感好奇——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樣的動機,會讓一個清醒的城邦統治者做出那些自閉又極端的決定,讓她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在明知潛淵計劃有問題的情況下還要繼續推進項目,又是什么樣的原因,讓她把所有的秘密都封存于心,哪怕在自己最信賴的海軍統帥面前都緘口不語。
在長時間的思索之后,鄧肯發現所有的問題最終都指向一處:那位寒霜女王……到底在深海中了解到了什么“奧秘”?
“……寒霜大叛亂之后,你就沒有再返回過那座城邦?”鄧肯抬起頭,看著提瑞安問道。
“沒有,蕾·諾拉陛下曾下令,讓我帶著自己的直屬部隊離開寒霜,而那時候叛軍已經和其他北方城邦里外勾結,在外海聚集了一整支艦隊,”提瑞安說到這里語氣顯得格外低沉,這顯然是一段他不愿提起的過去,“……但如果我當時抗命留下的話,寒霜就會多一支仍然忠于女王的部隊,那些叛軍根本不可能輕易攻破港口的防御……”
“所以后世有傳言,說你其實也參與了叛亂,甚至就是你主動將叛軍放進了寒霜。”鄧肯說著,搖了搖頭,“那伱有沒有想過,為什么當初寒霜女王要下那個命令,她對你就沒有別的交代了嗎?”
“……我為此困惑了許多年,”提瑞安坦然說道,“女王沒有吩咐任何事情,只是讓我帶著隊伍離開,我曾想過,她或許是想留下一支部隊在將來為自己復仇,但……這根本沒有意義,她禁止我們再返回城邦,而叛軍占據了城邦,我們不返回又如何復仇?”
“你可以在外海劫掠叛軍的船隊,攔截所有進出寒霜的商人,你這么做了很多年。”
“是的,這是我那時候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事情,而且也是讓海霧艦隊生存下去的唯一手段……那時候我們連個母港都沒有,”提瑞安搖了搖頭,“但現在我們已經漸漸停止這種劫掠活動了。”
“為什么?”
“……因為最后一個叛軍頭目也死掉了,老死的,”提瑞安苦笑著攤開手,“我們一直在用盡各種辦法抓捕那些叛軍頭目,抓住就吊死在桅桿上,然后把尸體扔在前往寒霜的商船上,所以他們后來學聰明了,干脆都龜縮在城邦里,幾十年不踏出城市半步,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安安穩穩地死去,直到所有曾參與叛亂的人都離開人世。”
鄧肯一時間沒有說話,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許久,才突然說道:“你手下的士兵,全都是‘活死人’,對嗎?”
提瑞安隨口答道:“是的,世人皆知的事情。”
“他們也都曾直接或間接參與過‘潛淵計劃’?”
“我參與了那個計劃,他們作為我的直屬部隊,當然也參與了,”提瑞安隨口說著,緊接著微微皺了皺眉,“您想到什么了?”
“你們參與過潛淵計劃,卻沒有和其他參與計劃的人一樣在后期變得瘋狂怪異,在‘一千米’之后,寒霜女王又與你產生爭執,將你排除到了這個計劃之外,而在叛軍進攻前夕,你的女王又專門命令你率領直屬部隊遠離寒霜……”
鄧肯一邊思索一邊慢慢說道,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提瑞安身上,嗓音低沉:“你說得對,那位寒霜女王可能確實是想留下一支部隊,但她留下這支部隊似乎并不是為了給自己復仇……”
提瑞安慢慢露出了有些驚愕的表情,然而在他剛要開口再問些什么之前,鏡子中的身影便輕輕搖了搖頭:“不要問我,你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情,我更搞不明白——我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
隨后,房間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不知多久,鄧肯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提瑞安,我們這次交談的夠久了。”
正陷入沉思的大海盜聞言下意識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鏡子中的父親,他仿佛這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一種復雜錯愕的表情浮現在他眼中。
他好像剛剛意識到自己跟對方談論了多少事情,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完全適應了這場交談的氣氛——哪怕是在一個世紀前,他也很少有過這樣和父親之間的長談,而至于自己剛剛在這里醒來時心中的那點警惕……更是早就不知什么時候便消失干凈了。
“我……”他下意識地想開口說點什么,但這時額頭卻傳來一陣刺痛,讓他忍不住摸了摸腦門,“啊嘶,可夠疼的……”
“……孩子動手沒輕沒重,希望你不要跟她計較,”鄧肯的聲音在鏡中響起,“你需要藥膏么?”
“不……不必了,”提瑞安神色有些怪異地擺了擺手,他不由得回憶起了自己來到這里之前最后記得的那一幕,那個古怪的小姑娘,還有那個凌空飛來的……像是狗一樣的東西,緊接著突然反應過來,“等等,我記起來了,那不是狗,那是一只幽邃獵犬!”
他看向鏡子,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思議:“那也是您如今的部下么?一個……湮滅教徒?”
他在說到“湮滅教徒”幾個字的時候顯得有點猶豫,顯然是不敢確定雪莉的真實身份——畢竟湮滅教徒這種生物他是見過的,可掄著契約惡魔莽過來的他還真第一次見到……
“她確實在為我做一些事情,”鄧肯似笑非笑地說道,“但如果你有機會再見到她,我建議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湮滅教徒’這個詞,她很不喜歡。”
提瑞安稀里糊涂地哦了一聲,接著又下意識地看了周圍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旁邊似乎已經開始神游天外的愛麗絲身上。
愛麗絲很快反應過來,好奇地看著提瑞安:“你看我干什么?”
“沒什么,”提瑞安收回了視線,復雜的眼神中也不知隱藏著些什么感慨,最后他看向那面仍然在燃燒火焰的鏡子,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那我……現在可以離開了?”
“你還想留下吃飯么?”
提瑞安趕緊擺手:“啊……不,這就不必了……”
“嗯,那我安排我的信使送你……”鏡子中的鄧肯點了點頭,但突然間,他眉頭一皺,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提瑞安下意識有點緊張:“一件事?”
“嚴格來講,是一件事的兩個疑點,”鄧肯表情再度變得嚴肅起來,他盯著提瑞安,“你還記得你剛才提到的,三號潛水器接連浮上來幾個‘復制品’嗎?”
“當然,”提瑞安點了點頭,“算上第一個本體和后續的六個復制體,一共有七個‘三號潛水器’浮上海面。”
“我有兩個疑問,”鄧肯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開口,“第一,當時浮上來的第一個潛水器……真的就是本體么?
“第二,當時浮上來的第七個潛水器,里面真的是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