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沒有編號
不止凡娜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不對,在附近的圣徒們也感覺到了有哪不對,這些朦朧的靈魂投影下意識地看著那個包裹著裹尸布、容貌猙獰可怖的古老存在,而在他們的印象中以及教會典籍的記載中,對這位“守墓人”所有的描繪都帶著“冰冷,盡責(zé),冷漠”之類的字眼——從沒有哪條記錄說過,他還會對被選中的聆聽者說個“請”字!
然而凡娜并沒時間多想,她注意到守墓人還在耐心地等待自己,于是趕緊收斂起思緒,點了點頭:“好的。”
守墓人轉(zhuǎn)過身,帶領(lǐng)著凡娜向那座恢弘古老的陵墓宮殿走去,留下廣場上的圣徒們目送著兩個遠去的背影。
沉重的陵墓大門在身后合攏,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的聲音,站在冰冷寂靜的甬道中,凡娜的心也隨之一點點平靜下來。
這已經(jīng)是她第二次進入這座陵墓了,和第一次進來時略帶忐忑緊張的心情相比,她現(xiàn)在多少有了一點適應(yīng)。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要筆直向前,穿過那條有著諸多前輩留言的通道,進入最深處的墓室,見到無名王者之軀,然后,她將遺忘自己所見所聞的東西,并被送到陵墓外面——而在自己手中的羊皮紙上,會留下她親手記錄的筆記。
那些無法被帶出陵墓的秘密會被撕掉,那些可以揭示給世界的東西會被留下,而她自己在聆聽知識的過程中所遭受的污染,會隨著自己的“遺忘”被安全地留在墓室里。
凡娜定了定神,邁步向前走去。
一個略顯沉重的腳步聲跟著自己。
年輕的審判官錯愕地停了下來,回頭看著跟在自己身后的守墓人。
正常情況下,守墓人不是會在聆聽者進入陵墓之后就自行離去么?
“還有……什么事嗎?”凡娜忍不住開口,措辭謹慎,全神戒備。
守墓人垂下視線,裹尸布外的獨眼中充盈著渾濁的目光,他的胸腔中傳來嘶啞的聲音:“沒有,只是護送——需要護送嗎?”
違和感再一次涌了上來,凡娜雖然只有一次進入陵墓的經(jīng)驗,并不熟悉與“異象004”有關(guān)的所有細節(jié),但她本能地覺得,守墓人的表現(xiàn)好像不太對勁……跟記錄上的有很大差距。
但凡娜沒有因此失去冷靜,她時刻謹記著自己正身處一個排名極其靠前的古老異象中,在這里的一絲一毫細節(jié)都攸關(guān)性命,因此她極為謹慎,沒敢貿(mào)然接受守墓人這“額外的服務(wù)”:“我想……我知道該怎么走。”
守墓人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訪客”,獨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過了幾秒鐘,他才點點頭,慢慢向后退去:“好,請筆直向前,結(jié)束之后我會送您出去。”
守墓人的身影消失在甬道中。
凡娜呆了呆,突然意識到對方剛才最后甚至用上了“您”這個詞。
……這個冷漠高傲的古老守衛(wèi)今天怎么這么有禮貌……
她搖了搖頭,努力將一切繁雜念頭排出腦海,擔心這是這座古老異象對自己的某種精神擾動,她集中精神在自己應(yīng)做的事情上,終于走過了那條長長的甬道,進入了宮殿最深處的墓室。
墓室中,神秘的無頭尸體仍舊端坐于高大的王座上,蒼白的火盆在兩側(cè)熊熊燃起,而無名王者之軀的對面,則擺放著一把明顯是新搬過去的座椅。
凡娜的眼皮跳了一下。
這一瞬間,一向嚴肅克己的審判官小姐心中竟冒出一個有點離譜的念頭——下次再來的話,這地方該不會多個果盤吧……
她走向那把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隨后抬起頭,看向王座上的無頭尸體。
下一秒,她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正站在開闊恢弘的石板廣場上,混沌的天空籠罩視野,遠方的破碎支柱頂端升騰著神秘流光,而一陣轟鳴聲從身后傳來——異象004飛快下沉,重新回到了地底。
凡娜還有些恍惚,而廣場上等待的圣徒們已經(jīng)飛快地聚攏過來。
其中一個圣徒幻影身上帶著瓦倫丁的熟悉氣息,他來到凡娜面前,語氣急促:“快看看羊皮紙上都記錄了什么。”
凡娜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快拿起手中的羊皮紙——意料之中的,這次的羊皮紙仍然不完整,但和上次只剩下一張小紙條比起來,情況已經(jīng)好了很多。
羊皮紙只是被撕掉一半,剩下的半張紙上留有清晰的字跡。
凡娜的目光掃過那些熟悉的筆跡——
“黑暗海淵中的陰影已開始上浮。
“揚帆起航的日子。
“異象-普蘭德。”
圣徒們面面相覷,瓦倫丁主教的虛影抬起頭,驚愕地看著凡娜,似乎是本能地想要問些什么,卻又不知該如何詢問。
羊皮紙上的內(nèi)容有問題,有大問題——然而聆聽者不會記得自己在中央墓室中的經(jīng)歷,紙條上能帶出來的文字就是全部信息,異象004不會解答任何多余的疑問,唯一能保證的,就只有紙條上信息的正確與真實。
“黑暗海淵中的陰影……揚帆起航的日子……”有圣徒忍不住喃喃自語,并困惑地看著自己的同胞們,“以往陵墓中傳達出來的信息都是相對準確直觀的,很少出現(xiàn)這種晦澀的隱喻……”
“或許這就是準確直觀的信息,只是關(guān)鍵部分被撕掉了,”另一名圣徒嘀咕著,“比起這個,最后一句話的內(nèi)容才是……”
“異象,普蘭德。”不知是誰,輕聲說道。
凡娜的目光也在死死盯著紙條上的最后一句話,三句話中,只有這一句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理所當然地聯(lián)想到了那場大火,那艘幽靈船,以及最后掃過整座城邦的幽靈烈焰——但緊接著,她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沒有編號……”她驚訝地輕聲說道,隨后抬頭看向瓦倫丁,又重復(fù)了一遍,“沒有編號?!”
這一瞬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首先應(yīng)該驚訝于哪一點——是驚訝于普蘭德被認定成為一個“異象”,還是驚訝于這個異象竟然沒有編號!
圣徒們有些騷動,盡管他們都是來自各個教會區(qū)域的高階圣職者,盡管他們都有著堅韌的意志和強大的力量,這時候仍然不免陷入困惑與茫然之中,低沉不安的討論在四周響起,更有相對熟識的圣徒來到凡娜與瓦倫丁面前,向他們詢問著普蘭德的近況。
這讓凡娜有些許無措——相較于老練的瓦倫丁主教,她還是過于年輕。
但幸好,這陣騷動只持續(xù)了一小段時間,聚集在廣場上的圣徒們突然安靜了下來,凡娜抬起頭,看到朦朧的黑影們不約而同地向兩旁退去,一位身穿華貴神官袍裙的優(yōu)雅女士則正向自己和瓦倫丁主教走來。
凡娜與瓦倫丁立刻躬身行禮:“教皇冕下。”
“不必多禮,”深海教會的統(tǒng)治者,風(fēng)暴女神在塵世的代言人,教皇海琳娜的目光落在凡娜身上,隨后又落在那張羊皮紙上,“可以讓我看看嗎?”
“當然,”凡娜一聽,趕緊把羊皮紙遞過去,“給您。”
海琳娜接過羊皮紙,目光掃過上面的文字,隨后抬起頭,帶著淡淡的微笑看向凡娜:“字很好看——比你在報告上的字好看多了。”
凡娜怔了一下,沒想到教皇會突然說起這個,緊接著她便有點尷尬:“那份報告……我寫得比較匆忙,當時城邦情況有些混亂……”
“可以理解,我第一次寫那么長的報告時恨不得把筆吃下去,”海琳娜笑著說道,“所以打字機是個好發(fā)明,為什么不用呢?”
凡娜語氣有點怪異:“……總是不小心弄壞,而且也用不慣。”
海琳娜的笑容愈加明顯,隨后她將羊皮紙遞還給凡娜,隨口說道:“我已經(jīng)看過你提交的關(guān)于普蘭德歷史污染事件的全部報告——包括失鄉(xiāng)號那部分。坦白說,在經(jīng)歷了那樣的巨變之后,普蘭德城邦變成一個類似‘異象’的地方并不讓人意外——雖然這個異象的誕生過程非同一般,但‘非同一般’本就是異常和異象的特性。”
她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表情才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只不過……沒有編號,這就有點過于‘非同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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