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敲門
莫里斯離開了，帶著古怪的神色，抱著一枚擁有百年歷史的炮彈離開了。
鄧肯站在柜臺里看著老先生離開的背影，笑容中帶著愉快。
“……您真的把炮彈給莫里斯先生了啊。”一旁的愛麗絲嘀嘀咕咕。
“真的把炮彈給莫里斯老師了……”妮娜跟著嘀嘀咕咕。
“我不喜歡炮彈，”愛麗絲小聲說道，“特別不喜歡。”
妮娜好奇地問：“為什么？”
愛麗絲一臉認真：“因為船長曾經(jīng)給了我八個炮彈……”
“別念叨了，”鄧肯的聲音突然從旁傳來，他無奈地看了一眼帶著怨念的愛麗絲以及旁邊明顯已經(jīng)被勾起好奇心的妮娜，“雪莉去哪了？”
“她說她背字母表頭暈腦脹，要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妮娜吐了吐舌頭，“但我猜她這時候應該已經(jīng)跑到隔壁街區(qū)了。”
“意料之中，”鄧肯嘆了口氣，“以雪莉的文化水平和個人修養(yǎng)，她能堅持每天不在我面前說臟話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感嘆中，他扭頭看向窗外，透過澄明的櫥窗，普蘭德日常而平靜的街頭景象映入眼簾。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市民們忙忙碌碌地過著自己的日子，下城區(qū)今日仍舊無事發(fā)生——異象001的短暫故障，太陽符文環(huán)上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缺損，遙遠北方那已經(jīng)被人遺忘的深潛行動，克里特古王國留下來的一個神秘符號……這一切，距離這片陽光下的街區(qū)似乎都還很遙遠。
他微微瞇起了眼睛，良久，才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嘀咕起來：“提瑞安果然要提前回去了……”
……
城邦東南港口，龐大的鋼鐵戰(zhàn)艦海霧號已經(jīng)為起航做好了準備。
這艘曾經(jīng)被失鄉(xiāng)號重創(chuàng)的戰(zhàn)艦經(jīng)過了短短幾日的“自我修養(yǎng)”，如今已經(jīng)恢復大半，其裝甲帶和甲板上的諸多傷口裂痕此刻已完全愈合，甚至看不出絲毫受損過的痕跡，不死人水手們則在棧橋和戰(zhàn)艦之間往來忙碌，將普蘭德慷慨提供的補給品和臨別禮物搬運上船。
身材高大的凡娜來到了碼頭上，親自送別海霧號的船長。
“我們沒想到你會這么快就離開，”凡娜說道，“大主教可是做好了海霧號至少做客兩周的準備。”
“其實我原本也以為自己會在這里停留很長時間——可是發(fā)生了一些意外，”提瑞安輕輕揉了揉額頭，“北方有些事情，我得回去處理一下。”
這似乎只是托詞，但凡娜沒有興趣探聽別人不想說的部分，她只是有些在意地打量著提瑞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恕我冒昧……船長先生，你的臉是浮腫了嗎？”
“小小的意外，小小的意外。”提瑞安立刻擺擺手，心說這幸虧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又一天的恢復，如果是昨天被這位審判官看見，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那大了一整圈的腦袋。
緊接著，似乎是為了防止尷尬繼續(xù)，他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在普蘭德做客的日子非常愉快，也感謝你們的禮物。”
“伱喜歡就好，”凡娜微笑著點了點頭，緊接著便有些好奇地抬起頭，望著海霧號那高聳的船舷，以及從側(cè)面可以看到的主炮炮臺，“雖然曾有耳聞，但親眼見到還是感覺很不可思議……這艘船竟真的就這樣‘自愈’了，甚至連那些已經(jīng)被徹底抹消的主炮也都……‘長了回來’？”
提瑞安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戰(zhàn)艦，目光落在那三座明顯是剛剛復原，此刻看上去似乎比其他主炮略小一圈的新主炮上，臉上笑容中帶著自豪：“海霧號知道自己應該是什么模樣，它總會傾向于讓自己處于最好的狀態(tài)——不過那幾門主炮現(xiàn)在還不太能派上用場，它們還小，還要再長幾天才能跟其他的主炮一樣發(fā)射全裝藥的標準口徑炮彈。”
凡娜呆了呆，總覺得對方在看著自己船上的主炮時臉上露出的笑容以及說話間帶出的語氣好像有哪不對，但又說不出來是哪不對……
不過幸好，她并不是一個會糾結(jié)這種細節(jié)的人。
下午三點二十分，伴隨著一陣悠揚的汽笛聲，艦首高聳的鋼鐵戰(zhàn)艦緩緩加速，離開了這座城邦。
凡娜站在碼頭上，一直目送那艘戰(zhàn)艦漸漸變成海平面上一個不起眼的黑影，才輕輕呼了口氣，轉(zhuǎn)身乘上了旁邊那輛已經(jīng)等候許久的黑色蒸汽車。
負責駕車的部下抬起頭，通過后視鏡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疲憊之色的審判官：“您似乎很疲憊？”
“事情接二連三，文書工作遠比拎著大劍跟異端戰(zhàn)斗要勞心費力多了，”凡娜活動了一下肩頸，很沒形象地靠在后排座椅上，“而且最近還飽受失眠困擾。”
蒸汽核心傳來低沉的震動和鳴響，齒輪與連桿輕快地運轉(zhuǎn)起來，部下聽著自己長官的抱怨，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但至少城邦最近很和平——沒有異端，沒有怪物，沒有被困于夜幕的倒霉蛋，巡夜的守衛(wèi)者們已經(jīng)連續(xù)數(shù)日不曾遇上夜幕中的扭曲現(xiàn)象了……風暴之后總有晴天，不是嗎？”
凡娜聽著部下的感慨，過了一會才慢慢說道：“確實，最近的夜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靜，就連黑暗最常籠罩的下城區(qū)和下水道里，都不再有噪聲傳來了。”
“這不是好事么？”
“……當然，是好事，”凡娜輕聲說道，隨后在座椅上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閉上眼睛，“我先小睡一會，到大教堂叫醒我。”
“是。”
在部下回應的時候，凡娜便已經(jīng)感覺自己進入了昏昏沉沉的淺睡狀態(tài)，車子的機械運轉(zhuǎn)聲和車窗外的聲響都在漸漸遠去。
她確實很困，她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城邦的秩序已經(jīng)完全恢復，所有的善后工作都有條不紊地步入尾聲，文書也處理完畢，給大教堂的報告以及與市政廳的各種接洽都沒出什么問題——而這“一切順利”的背后，是連日來的疲憊。
在送走了海霧號這特殊的“訪客”之后，她終于能稍微松口氣了。
至少在風暴大教堂抵達普蘭德，在接待教皇冕下之前，自己應該能休息個幾天。
一陣輕柔的夜風突然吹過臉頰，風中裹挾著微涼清新的氣息，與之一同傳入耳中的，還有海浪拍打船體的聲音。
凡娜猛然睜開了眼睛。
自己正置身于一間陌生的房間里。
入目之處，是古典而考究的陳設(shè)，墻壁上懸掛著風格仿佛上個世紀的華麗掛毯，墻角放置著顏色暗沉的置物架與酒柜，房間中央鋪著厚厚的編織地毯，地毯上是帶有雕花的會客桌與靠背椅，而此時此刻的自己，正坐在其中一把靠背椅上。
凡娜猛然起身，緊接著又如臨戰(zhàn)的猛獸般微微弓起身體，戒備著周圍的一切。
下一秒，她看到了不遠處的窗戶——窗戶敞開著，盡管自己入睡時還在白天，此刻窗外的景色卻是夜幕低垂，寒涼的夜風便透過窗戶吹進了屋里，清冷皎潔的光輝彌漫在窗臺上，光輝中，又可隱隱約約見到遠方起伏的海面，以及海面上的粼粼泛光泛光。
那泛光細碎如水銀。
凡娜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窗外，緊接著，她似乎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猛然沖向窗前，抬起頭看著窗外的天空。
一個……她難以理解的東西出現(xiàn)在那里。
那是一個發(fā)光的圓形物體，看上去就像是太陽中間的那個主體，但它既不刺眼也不灼熱，而是如同一個帶著涼意的發(fā)光圓盤般靜靜懸掛在天際，其表面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某些紋理——整個發(fā)光體，都似乎散發(fā)著一種安寧靜謐的奇妙氣息。
凡娜怔怔地看著那個詭異的光體，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思維似乎都隨著那清輝陷入了靜謐狀態(tài)，這種頭腦一片空白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不知多久，她才遲鈍地想到——那是什么？
那是冷卻的太陽嗎？
世界之創(chuàng)去了哪里？
隨后她收回目光，又看著這個陌生的房間。
這里又是哪里？
外面是波浪起伏的大海，身邊是陌生的房間，窗外是詭異的天空，詭異的天體……聯(lián)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經(jīng)歷，答案似乎并不難猜。
但這一次好像又和此前不太一樣，這一次……她沒有看到那個可怕的幽靈船長。
凡娜這么想著，但就好像是為了回應她這個想法，下一秒，她便突然感覺到有一個氣息靠近。
“咚咚咚。”
有人敲響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