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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允崢冷眼看著, “能斷個句嗎？這么激動。”
傅卿呼出一口氣, 平靜下來，“我有激動么？你看錯了。”
成允崢輕輕吐出兩個字，“有鬼。”
眼見著傅卿要據理力爭，成允崢無意糾纏, 轉而道：“剛才你助理在找你, 說是你在橫店被拍到, 你探班左歆怡的新聞又上了熱搜, 簡直就要成你們戀情的實錘了。”
傅卿對此無所謂，“無聊, 隨便。”
他往片場里走，走兩步后，見成允崢站著沒動, 回過頭催他，“喂，趕緊進去, 臉包再嚴實也遲早會被認出來的, 大明星。”
成允崢再看了眼漸漸走遠的葉蓁蓁, 她腳步蹬得重, 又快, 只看著背影, 就能想象出她此刻那張氣鼓鼓的臉。
他搖頭, “嘖嘖。”
接下去肯定沒好話，傅卿不想聽，冷哼一聲，徑自離開。
***
葉蓁蓁把奶茶喝完后，還剩下一大半珍珠。
她賣命吸，然后，干嚼，將珍珠們當成那個欠打的傅卿，硬生生把珍珠嚼完。
她立志要做一個節儉的人。
吃完珍珠，葉蓁蓁情緒也就緩和了。
回到片場，已經中午，葉蓁蓁吃完盒飯，去化妝間補妝，但化妝師都忙著，她就自己補了兩筆，照照鏡子，很滿意。
下午有葉蓁蓁的戲。
她坐在一邊看劇本，明明已經把僅有的幾句臺詞都翻來覆去背得滾瓜爛熟，卻還是一遍一遍看著。
霍思思走過來，“不用緊張，這劇對演技要求不高，你看女主就知道。”
葉蓁蓁撇嘴，“我擔心我演技比那女主還爛。”
“你原來不是有過《錦衣衛》女二角色嗎？沈導要求不低的，能讓你演，演技總過得去吧？”
葉蓁蓁搖頭，“能讓我演是因為我爸爸，當時每每輪到我的戲，就一直ng，沈導都對我棄療了。”
她悠悠嘆口氣，“我又不是科班出生，就是在原來公司的時候有過一個月演技培訓。”
“那你還做演員？”
“我好看啊！”
“……”
提到相貌，葉蓁蓁又瞬間打了狗血般，“就我這傾國傾城的模樣，不做影后可惜了！”
她再次埋頭進劇本里，“演技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龍套中磨練，等著，我早晚要成影后！”
霍思思搖搖頭，離開。
今天葉蓁蓁的這場戲，是女主嫡姐帶著由她飾演的丫鬟去找女主的茬，結果身為丫鬟的葉蓁蓁被女主扇了巴掌。
準備開演，葉蓁蓁深吸一口氣。
“action！”
葉蓁蓁跟在飾演女主嫡姐的張亦含后面，亦步亦趨走向女主的院落。
“咔！”
還沒走幾步，就被高導叫停。
“那個丫鬟！”
葉蓁蓁嚇一跳，茫然地看向導演，大眼睛撲閃撲閃如同一只受驚的小鹿。
高導的喊話軟和幾分，“葉蓁蓁是吧？你演的是丫鬟，要低眉順目，頭再低一些，別太搶鏡。”
葉蓁蓁忙點頭。
張亦含側頭對她說：“不用緊張，低著頭走就好。”
她頂著惡毒女配的妝容，說出的話卻異常溫柔，很是違和。
每個人都看出葉蓁蓁緊張，包括讓助理找來工作證，混進片場隱在工作人員當中的傅卿。
葉蓁蓁沖她感激一笑，點點頭。
她放松一些后，總算沒再出岔子，一行人順利走到女主院落門口。
接下去是葉蓁蓁的鏡頭，她走上去，趾高氣揚地讓人傳話，大小姐到了。
這個形象她擅長，簡直就是本色出演，再刻意帶上點惡毒的表情，順利地一條通過。
接著是和許姍瑩的對手戲。
女主嫡姐冷言惡語，刁難侮辱，女主則毫不相讓、伶牙俐齒地反擊。
期間高導喊停兩次，因為許姍瑩情緒表達不到位。
在葉蓁蓁聽來，許姍瑩的臺詞功底也極差，她說的臺詞，雖然沒有爆料的“數字小姐”這么嚴重，但很明顯沒有背過，錯誤百出。只不過會后期配音，她又是女主，高導就沒去管。
好不容易通過這一場戲，終于到了葉蓁蓁要被扇巴掌的環節。
在女主言語沖撞嫡姐之后，狐假虎威的丫鬟挺身呵斥，被女主一個巴掌扇去。
此時的葉蓁蓁，終于體會到與一個演技比她還差的人對戲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咔！姍瑩啊，你表情不能這么狠毒，你又不是惡毒女配，要霸氣，再來。”
“咔！霸氣，霸氣懂不懂？是那種不屑的感覺，又要給嫡姐一個警告，再來。”
“咔！再來！”
……
最后，張亦含看不下去，說：“高導，歇一歇吧，蓁蓁臉要腫了。”
“行，都休息一下，姍瑩，你過來一下。”
許姍瑩被高導叫過去講戲。
張亦含看向葉蓁蓁，“你還好吧？”
葉蓁蓁悶悶地聳聳肩，“流年不利。”便走到一旁休息。
霍思思湊過來，“這許姍瑩怎么連句道歉都沒有？”
葉蓁蓁處在郁悶中，沒去管這些，取出小鏡子照臉，已經通紅一片。
“得用冰塊敷一下，”張亦含走過來說，“不然得腫。”
“我問問道具組有沒有冰袋。”霍思思離開。
不一會兒，葉蓁蓁臉上一冷，她被凍得頭一縮，趕忙將冰袋接過，“謝謝。”
“你是？”張亦含問。
葉蓁蓁訝異地抬頭，竟然不是霍思思，而是，口罩墨鏡遮住整張臉的……傅卿。
她手里的也不是冰袋，而是個冰棍，像是剛買的。
這時霍思思也走了回來，“道具組那沒有冰袋。”看到傅卿，亦是一愣，“你是？”
而葉蓁蓁則在回過神后，驚問：“你怎么在這里？”
狼狽的模樣，又被他看到了。
張亦含與霍思思都看向葉蓁蓁，目光詢問此人是誰。
葉蓁蓁正想著要如何解釋，場上就傳來尖叫，兩個真愛粉，黃嘉佳和李慧，毫無形象可言地沖了過來，“傅卿！是傅卿！”
整個劇組轟動。
叫的計程車到了，葉蓁蓁收起手機，深呼吸三秒，平復下難言的情緒，坐上車。
街道旁的建筑物飛速后退，葉蓁蓁覺得眼花，索性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養神。
腦子里還是大片大片媒體報道，他們給傅卿的評價是：天才青年導演、最年輕的奧斯卡最佳導演得主、國人的驕傲等等。而反觀葉蓁蓁，進圈半年，除了演過幾則廣告里的龍套人物，連個正兒八經的角色都沒拿到。
意難平啊意難平。
葉蓁蓁這半年一直過得磕磕碰碰，沒辦法，公主掉落民間，南瓜馬車化成泡影，偏偏一身傲氣還在，要想在娛樂圈這個是非之地生存，實在是難。
只是她就是一根筋，放著交響樂團的大提琴手不要，非做著影后的夢。
這個起意挺早，但一直被她父親葉振阻止，理由只有一個：圈里太亂。
葉振的原話是：“知道韋恩斯坦嗎？捧出眾多奧斯卡影帝影后的人，卻爆出了有史以來最大性丑聞，睡了多少女星他自己都數不清。”
“就連安吉麗娜·朱莉、蕾雅·塞杜、卡拉·迪瓦伊等都受到過他的性騷擾，要知道，安吉麗娜·朱莉父親曾拿過奧斯卡影帝，蕾雅·塞杜祖父是法國百代電影公司主席，卡拉·迪瓦伊外祖父是英國傳媒大亨，哪怕這樣，依舊會遭受騷擾。”
“我只是開了個銀行，對娛樂圈完全沒有涉及，恐怕護不住你。”
可惜這番言論壓根嚇不住葉蓁蓁，反而越挫越勇。為了躲避葉振視野，她以旅游為借口回國，還真是巧，一下飛機，就被星探挖掘。
沒辦法，盛世美顏太耀眼。
簽約后，葉振才得知，見真的攔不住，總算依了她，給她鋪路。
葉蓁蓁進的這家娛樂公司不大不小，規模中等，手頭的幾個藝人最好的都只在三四線徘徊，而葉蓁蓁貌美又有葉振鋪路，甫一進公司，就被當作重點對象培養。
演技培訓、形體培訓……各種各種。
公司的計劃里是要將葉蓁蓁往一線花旦捧。
一個月后，葉蓁蓁接了一部電影的女二角色，以此正式出道。
起點很高，但現實的落差更大。
還是公主脾氣的葉蓁蓁在劇組把導演得罪了——她沒有幾回是準點到片場的，在導演說她兩句后，脾氣上來，直接罷演。
導演忍了，因為電影投資商在葉振的銀行有大筆貸款。
然而，兩個月后，葉振銀行破產。
葉蓁蓁徹底墜落民間，然后，后臺不在，導演一點情面都沒留，直接將她踢出劇組。
公司不再捧她，雖沒雪藏，但已經任其自生自滅。
短短幾天內，葉蓁蓁成為失去后臺的無業游民，在到租期后，又因交不起昂貴房租被趕出來，要不是好友白凝露收留，她恐怕要露宿街頭。
就此，她還執拗地非要繼續在娛樂圈打拼。而在她依舊不聽勸后，破產的葉振忙著在華爾街重振雄風，無暇顧她。
葉蓁蓁心大，哪怕跌得再狠，只要照一照鏡子被美貌一刺激，再幻想一下影后夢，就立刻滿身雞血。
雖然沒有好資源，但接一些龍套角色，再販賣她的一眾奢侈品衣服寶寶，還能度日。
離開原東家，是一個意外——公司老板偷稅漏稅被查，進局子了。
被李博洋簽下，也是一個意外。
那時沒什么路子的葉蓁蓁到橫店游蕩，立志哪怕做個橫漂在群演路上一去不復返也要一頭磕死在娛樂圈，然后，遇到了李博洋。
當時的葉蓁蓁因為她那不容忽視的盛世美顏在一干群演中脫穎而出，爭取到個龍套角色，拍完一場一分半還附帶一句臺詞的戲后，喜滋滋地在一旁休息，便聽到陪藝人來劇組的李博洋在吐槽著生意難做，即將破產。
心情不錯的葉蓁蓁插嘴鼓勵他，“破產怕什么，特朗普還少說破產過4次呢，我爸爸也破產了，不過像我爸爸這么厲害的華爾街銀行家，早晚會東山再起的。”
就因為這句話，李博洋簽下了她，還聲稱她是一只潛力股。
當然，對于李博洋說的“潛力股”對象，其實葉蓁蓁心里門兒清，無非說的就是她爸爸，畢竟是華爾街銀行家，哪怕前綴多一個“破產”，可能力在那，資源在那，走出困境是早晚的。
反正葉蓁蓁是這么堅信的，并且將這份信念傳遞給了李博洋。
且葉蓁蓁病急亂投醫，只想快點找個經紀公司，擺脫野生群演生活，有正規營業執照就行，早管不上李博洋那里資源如何，是不是真的快破產。
至此，她正式開啟十八線小藝人生涯。
***
回到家，白凝露已經睡下。
葉蓁蓁和白凝露是初中同桌，關系親密，初中畢業后，因為葉振在華爾街事業有成，葉蓁蓁全家移民美國，但她和白凝露聯系一直不斷，親密友人關系持續到現在。
這間房子是白凝露租下的單身公寓，一室一廳的，所以葉蓁蓁搬進來后，只能跟白凝露擠同一間臥室，在里面鋪了張折疊彈簧床。
她卸了妝，簡單洗簌之后，輕手輕腳進屋，躺到在床上。
疲憊一整天，在這凌晨，終于整個人松懈下來。
臨睡前，她又刷了會兒微博。
傅卿，傅卿，傅卿……全是傅卿，都吹上天了。
傅卿的聯系方式，葉蓁蓁還留著，但看新聞，傅卿已經回國，她并沒有傅卿國內號碼，也不知道原來的號碼他還在不在用。
不過微信還在，當年葉蓁蓁還有身為華人的自覺，早早下載了微信加過好友的。
如果現在傅卿幫襯自己一把，葉蓁蓁可以想象自己星途會有多么坦蕩，然而……
葉蓁蓁打開微信界面，找到傅卿，把聊天記錄上下翻動，就是沒打上一個字。
太沒面子了。
她把手機一丟，頭埋進沙發，睡覺。
次日早晨，葉蓁蓁被白凝露手機鈴聲吵醒，工作日，白凝露要上班。
白凝露看到旁邊折疊床上裹成蠶繭似的人，問：“你昨晚什么時候回的？我都不知道。”
葉蓁蓁捂著因缺少睡眠而脹痛的頭，嚶嚀一聲，悶聲悶氣道：“過十二點了。”
白凝露疊著被子，碎碎念地數落，“天天都那么晚，有這么多應酬？一個人走夜路你也不怕被搶劫，以及，我再次警告，絕對不許外宿，潔身自好懂不懂潔身自好。”
葉蓁蓁哀嚎，“你能別像個怨婦似的嘮叨嘛，我不是你老公。”
白凝露一個抱枕砸過來，“滾！放著好好的大提琴不拉，非要去娛樂圈，進娛樂圈就算了，還不肯憑借身材優勢做模特，就一門心思要演戲，我真是服了你了。”
葉蓁蓁小聲辯駁，“我學業荒廢，拿不出手。”
“你也知道拿不出手？出去別說你是南加大的，丟人。”
繼怨婦形象之后，白凝露又走向老母親人設。
葉蓁蓁鉆進被窩裝死。
白凝露念叨著“真要做演員就磨練下演技吧”走出臥室。
葉蓁蓁清凈了，睡她的回籠覺。
再醒時，是因為李博洋的催命電話。
葉蓁蓁凝望著不停震動的手機，知道昨晚的一時瀟灑已結成惡果，將在下一刻加倍報復于她。
手機鍥而不舍地響動，誓要將厄運傳達到她。
葉蓁蓁認命地接起，不出所料，那頭是李博洋獅子吼的聲音。
“葉蓁蓁，你昨晚跟黃老板到底怎么回事！你們不是一起走的嗎，你沒有陪他？我費多大勁找來的角色你知道嗎？沒了！沒了！屁都沒留一個！”
葉蓁蓁秉著保護耳朵的態度，將手機遠離了些，等李博洋咆哮完了，誠懇認錯，“對不起啊李哥，我爸爸要是知道我接受潛規則，會打死我的，李哥你不是替我弄來了今天下午的試鏡機會嘛，我會爭取到角色的。”
“就你那演技，還想試鏡成功？做夢吧！還有，那試鏡的角色都是女六七八了，能跟黃老板給的女二比嗎！”
葉蓁蓁撇撇嘴，但開口聲音依舊誠懇，“李哥，我會努力的，真的！”
頓了頓，又強調自己優勢，“我長得好看，沒演技也不怕。”
“……姑奶奶你能正常點么？”
“李哥，真的，相信我。”
“我只能祈禱上天在我破產前能等來你爹的援手。”
李博洋說完就掛了電話。
葉蓁蓁覺得，其實她和李博洋一樣，都是急病亂投醫。
下午，葉蓁蓁收拾打扮一番，出門參加試鏡。
她參加的試鏡不少，但真的拿到角色的，迄今為止還沒有。
這一次，大同小異。
“小異”就是，這個選角導演夸她漂亮，然后給她聯系方式，說角色安排找他詳談。
到處都是潛規則，讓正直的姑娘沒法活。
葉蓁蓁深受打擊，在強壓之下，她心一橫，給傅卿發微信，附加一個可愛的表情符號。
消息一發送出去，底下就提示還不是好友，需要朋友驗證。
shit！
在葉蓁蓁打字的時候，吳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她手機，“蓁蓁姐我來替你打字！”
葉蓁蓁桃花眼瞪得如銅鈴般大，眼中兩撮火苗尚有燎原之勢，八爪魚似的撲向吳菱搶奪手機，“你別攔我！他簡直欠抽！”
“影后！影后！影后！”
這兩個字仿佛內含定身法，且伴有封印術，定住葉蓁蓁的身，封印葉蓁蓁的火。
葉蓁蓁坐回座位，在吳菱打字時，別過臉，捂住眼，不忍直視。
她想起曾經將她寵上天的傅卿，果然，人成名后是會變的。
吳菱還在她身旁一邊打字一邊念叨，“唉，蓁蓁姐，你說你當年為什么想不開要分手呢？聽李總說還是你把人給甩了，你們要是沒分，你今天哪里還會被這么踩在腳底下？”
哪怕在得知傅卿處女作橫掃奧斯卡各大獎項時都沒有后悔過的葉蓁蓁，此時此刻，陡然生出那么一絲絲悔意來。
但轉念一想，哪怕沒有分手，就看現在成名之后傅卿的德行，葉蓁蓁估摸著她也不會再有從前的待遇。
于是，剛剛生出的悔意，又立刻被消除殆盡。
“蓁蓁姐，你看看這么說行不？”吳菱打完字，詢問葉蓁蓁。
葉蓁蓁捂著眼睛，依舊不想看，“你發你發，別問我。”
“你看一下唄，我不能私自亂發呀。”
葉蓁蓁掃了一眼，吳菱打的句子算中規中矩，無視掉傅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又特別犯賤的姿態，
“挺好挺好，發吧發吧。”葉蓁蓁都不想多看一眼，催促著吳菱點了發送，后續傅卿的回復她直接沒看，還是吳菱轉達，“成了。”
葉蓁蓁心中不忿，碎碎念地埋汰起傅卿來，“他真的是我前男友里面最小心眼的。”
“我和我的其他幾個前男友都在分手后保持著良好的朋友關系。”
“哪怕是想和我復合被我拒絕的，之后依舊關系良好。”
她看向吳菱，滿臉的難以理解，“你說他怎么就這樣？”
吳菱替她分析，“應該是他覺得被你甩了，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