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真的是郁瓊先生?”
學子們的視線始終不肯從那道逐漸遠去的身影上離開,他們仿佛呢喃一般地詢問道,也不知道是在詢問一旁的朝聞道學子,還是在詢問自己。
那特意過來招待眾人的學子并不明白他們此刻的震撼,只是十分平靜地回答道:“原來你們也知道我們山長啊,我們山長的確叫做郁瓊,我們朝聞道全是靠著山長和他的衣裙弟子才支撐起來的。說起來,從前來我們朝聞道游歷的學子們,也跟你們一樣,一見到我們山長就萬分激動。”
那弟子笑著說道,全然沒有發現,在他承認了郁瓊的身份后,路勁等人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懷疑變成了激動。
他們再沒了一開始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一個個都主動上前抓著那弟子的衣袖,似乎生怕他跑了的模樣。
路勁仗著和他距離更近,連忙開口詢問:“我們當然認識郁瓊先生,想來整個大魏的讀書人,基本就沒有不認識郁瓊先生的!我們自小就聽聞過郁瓊先生的大名,對他十分崇敬。只是從前苦于找尋不到先生的蹤跡,也無緣得見先生。如今既然能在書院和先生遇見,不知我們有沒有那個榮幸,去拜訪先生呢?”
他話一說完,其余人都忙不迭點頭,顯露出急切來。
朝聞道的弟子聞言也不覺得意外,自從他們書院開始接待外來讀書人之后,就有不少認出了山長身份的人,想要拜見山長,求得對方的提點。
但山長日理萬機,本來靠著他支撐起書院就很艱難,每日里山長不知道要處理多少瑣事,還要暗示給弟子們上課。
偶爾一兩人過來拜會還行,人數多了,他實在見不過來。
蘇知縣知曉此事后,覺得不可為了旁人的求見,就耽誤山長自己的事。
況且山長本質是為教書育人的老師,其他想要來求見的人未必是真的仰慕他的文采,也有那些想要借機攀附的人,過來求見也只是為了和山長扯上關系,往后方便打著他的旗號做事罷了。
為了杜絕這些情況,也為了讓山長的日子更輕松自在些,蘇衡玉便請郁瓊先生出了一道難題。
這道難題被寫在了書院的告示板上,難題每月一換。
無論是書院的學子還是外來學子,但凡能給出令山長滿意的回答,就可以獲得與山長見面,并得到對方指點的機會。
這些難題一出,果然大部分人都退卻了。
這可是郁瓊寫出來的題,連他都會覺得難,其余才學比不上他的,自然就更不用說了。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給出令郁瓊滿意的答案,這樣的人都是有大才之輩,郁瓊自然也愿意和對方交流。
但自從難題給出來后,整整三個月過去了,也只有一個人給出了讓郁瓊還算滿意的答案,對方原本還想拜郁瓊為師。
但郁瓊表示自己門下的弟子已經足夠,沒有想要再收徒弟的意思,最后只是送了對方自己編寫的幾冊書,那人這才帶著遺憾離開了。
朝聞道的弟子聽見了路勁等人的請求后,直接將難題的考核跟他們說了,還帶著他們去了告示板前讓他們自己看。
郁瓊給出的題雖然難,卻能鍛煉人的思維。
一眾學子們即便沒有見到郁瓊,但只是看對方寫出的題目,就讓他們感覺到了這位大儒的能耐。
他們迫不及待將題目抄寫下來,打算回了客棧后再仔細鉆研。
畢竟能和大儒接觸的機會就擺在眼前,要真這么容易放棄了,他們定然要后悔一輩子的。
寫下了題目后,朝聞道弟子繼續帶著他們去了藏書閣。
這里的書比許多世家大族的藏書都要豐富,還有蘇衡玉請匠人們編寫出來的《工部全書》,以及她帶著人編寫的數術一類的書。
可以說,但凡是人們想要知道的東西,大部分都可以在這里找到答案。
這藏書閣只有一半在書院內,另一半靠近書院背后的一條街。
因為蘇衡玉覺得,藏書閣里的書籍這么多,不能只供給學子看。現如今南宜城的掃盲班開得很不錯,有好些百姓都開始認字了。
他們懂得思考之后,自然也會有不少想不明白的東西,這些書既然是用來為人解惑的,就不該只藏在書院里,要讓天下人都能看見才是。
于是,便有了藏書閣一半在書院內,一半在書院外的結果。
書院內有一道門,書院外也有一道門。
整個藏書閣很高,每一層的中央都被高大的書架隔斷,讓兩邊的人只能隔著書架交流,卻無法接觸。
這樣的布置為的就是讓外面的人不能隨意混進書院里,也讓書院里的學子沒辦法在不經允許之前,隨意偷溜出去。
雖然這樣的情況在朝聞道書院內很少出現,但鑒于書院中有一半的女學生,蘇衡玉就不得不考慮的多了一些。
路勁一行人被帶入藏書閣后,就像是掉進了米倉里的老鼠,當即忘記了什么大儒先生,一個個很快找到了自己喜歡的書籍,埋頭進去苦讀,連午飯都忘了吃。
還是朝聞道的弟子幾次提醒,直接拉著他們去了書院的食堂,這才讓眾人解決了溫飽問題。
即便如此,路勁他們還是在書院里待到了天黑才離開。
甚至回去的路上,他們還在不斷討論著朝聞道書院里的藏書有多么豐富,一個個都表示想要在南宜城多待一段時間,至少將藏書閣里想看的書都看完了再說。
然而他們的這股激動,在回了客棧,撞見就守在門口等他們的宋蘊時,瞬間冷淡了下來。
終于等到了自己相等的人后,宋蘊也不等路勁他們說話,便搶先開口道:“我瞧著南宜城這邊也沒什么好玩的,我們出來是為了游學,不好在南宜城耽擱太久,不如今晚就收拾行李,明日離開此地吧。”
聽完他的話,路勁原本就因為宋蘊而不太好看的臉色瞬間更加難看了。
他看向宋蘊,第一次用這么嚴肅的語氣對他說道:“若你想走便走吧我,我們想要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