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煦聽了之后,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打算就這個問題多問葛念蕾什么,葛念蕾這一次倒是挺自覺的,主動開口對戴煦和方圓講述起來。
“就是前幾天見面的時候,我看她整個人都有一點心不在焉的,就問她怎么了,感覺氣色不太好,是不是又遇上什么奇葩的客戶了,你們是不知道,她那一行,說出去好像多風光似的,還主持人,實際上一點兒都不好干,她以前跟我說過,她還遇到過一個嫌她比新娘子長得好看,讓她那天穿衣服穿的土氣一點的人家,反正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葛念蕾的語氣里也聽不出有沒有同情的成分,“反正她以前就說,什么時候趕緊找個金龜婿,什么時候她就辭職不做那一行了,回家當少奶奶去,也讓別人伺候伺候她,結果哪能想到,欒尚志這邊拖著不娶,那邊下家兒也沒找好,所以就一直卡在那一行里頭了。我看她當時那個臉色不太好看,就以為她又是遇到了極品客戶呢,一問,她就跟我說了,說欒尚志死了,而且死的特別慘,死無全尸還是怎么樣的,所以她一想起來心里就難過,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覺,氣色能好那才奇怪呢。我剛知道的時候也嚇一跳,以前死人都是在電視里頭,書里頭看到的,自己身邊活生生的人,說死就死了這種,還真沒碰見過,所以一開始也嚇一跳,后來想想,也可能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就把他給收了,所以也沒太當回事,安慰了王妍雅幾句就算了。”
“不管怎么說也是你的大學同學。忽然遇到這種事,你都沒有一點同情么?”方圓覺得葛念蕾在欒尚志的死亡這件事上,表現的有些過于冷血了。
葛念蕾對這樣的話卻一點想要買賬的打算都沒有:“我大學同學多了,有點屁事兒我就同情?你當我是什么?博愛世人么?我沒那么愛心泛濫,他自己不知道怎么折騰大了,把命丟了,關我們什么事。我們為什么要假惺惺的同情?”
“那你有沒有勸一勸王妍雅。要她節哀順變呢?”戴煦問。
“這事兒還用我勸么,我看她挺想得開的,除了睡不好覺。吃東西什么的,也沒耽誤什么,估計她現在比較郁悶的是她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吧,除非已經偷偷的找好了下家兒了。否則她就等著生活質量下降吧。”葛念蕾哼了一聲。
“當初王妍雅和欒尚志在一起,那也是特別讓人羨慕的一對兒吧?是不是你們當時同學圈子里頭。其他男同學也都挺羨慕的?”
葛念蕾聽了這話,臉色登時就變了,之前的高傲冷漠和不屑一顧的神情一斂,眼神里面多了幾分淡淡的哀怨。就連口氣也是一樣:“哼,男人么,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長著兩只眼睛,其實都是睜眼瞎!除了能盯著女人的皮相看。還會什么?哪怕對方是個草包,是個繡花枕頭,是個不正經的,只要夠漂亮,他們也看著人家流口水,也屁顛兒屁顛兒的圍前圍后巴結人家,做夢都yy漂亮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們女孩子不也喜歡看什么花樣美男之類的么,大同小異,沒必要攻擊面那么大。”戴煦作為被葛念蕾數落的“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當中的一員,有點無奈的笑呵呵的辯解了一句,順便又問,“你有沒有男朋友?”
葛念蕾的神色略顯復雜,搖搖頭:“沒有,我也不著急,先立業,在成家,我現在研究生還沒有讀完,將來還得干一番自己的事業,在工作事業都還沒有穩定下來之前,我沒有什么可以來證明自己優秀的實實在在的憑證,內在美是睜眼瞎看不到的,所以必須證明出來,所以現在我對感情那些事不感興趣。”
戴煦這個問題問的突兀,葛念蕾倒是回答了,只是回答過了之后,似乎雙方就都找不到了話題,于是就沉默的站了一會兒,方圓打破這種沉默,又做了幾個不疼不癢的例行詢問,然后忽然問了一句:“你現在讀的什么專業?”
“編輯出版學,怎么了?這有什么問題么?”葛念蕾擰著眉頭問。
方圓搖搖頭,表示自己只是隨便問問,沒有什么別的意思,其他也沒有什么更多要說的,于是她和戴煦就道了謝,留了聯系方式,然后就各自離開了。
葛念蕾走在前頭,腳步匆匆,像是終于完成了什么任務,一秒鐘都不愿意再繼續多呆在戴煦和方圓的跟前,好像多呆一會兒,他們倆就會變成瘋狗,撲過去撕咬她似的,方圓和戴煦為了讓她覺得心理上好受一點,只好放慢了腳步,直到她出了運動場,直奔寢室樓方向走去,錯開了行進方向,戴煦他們才邁開步子朝學校大門的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你說,葛念蕾到底在遮掩什么呢?”一直到走出了學校大門,方圓才開口把自己心里面的疑問給說出來,希望戴煦能給自己一點啟發,“從一開始,她就表現的又有點抵觸,又好像希望抓住這次機會跟咱們溝通似的,但是到現在,我回想一下她都說了一些什么,又覺得她并沒有說出什么特別實質的東西,一度我覺得她是在把矛頭指向王妍雅,但是后來她自己說著說著,又把那個意思給收了回去,但是總體來說,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藏在心里不敢說出來,或者說不愿意說出來,聽來聽去,除了對欒尚志的抵觸和厭惡她是一點都不遮掩,甚至都不怕咱們覺得她冷血無情,也要說一些狠話,其他的我真的判斷不出來了。”
戴煦嘆了口氣,點點頭:“葛念蕾當初本科階段的輔導員,還是比較了解她的,她的情商和智商,的確都比較一般,她想要傳遞給咱們某種信息。以及想要遮掩什么的意圖非常明顯,只要有心留意,就都能發現得了,但是她到底在遮掩什么,或者說為誰遮掩,這個又很難說,也算是葛念蕾歪打正著了。她的思維有些凌亂。情緒的自控能力也不算太好,所以不光是思路跳躍的比較厲害,情緒起伏波動也特別大。反而沒有了章法,一下子讓人覺得東一錘頭,西一棒子,根本沒有套路。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想要表達什么了。所以這件事現在也只能咱們心里面有個數兒,腦子里繃著一根弦。暫時也沒有什么能做的,畢竟不知道她維護的對象到底是人還是事之前,盲目的打草驚蛇可使不得。”
“欒尚志大學在a市讀,大學畢業就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出國留學去了,在a市這邊只有同學和女友,社交范圍相對比較窄。也比較單純,沒有同事關系或者其他的社會關系。根據咱們之前掌握的那些案件特征來看,欒尚志的死,絕對是因為仇恨引起的,是仇殺,那這個仇,肯定也是跟他在a市這邊的人際關系要能產生交集的。”方圓喃喃自語似的梳理自己的思路,“一方面的同學,一方面的女朋友,這兩者能產生矛盾,結下來的仇怨,肯定也不會跑出去那幾種可能性,要么是欒尚志當初答應了要開公司,大家一起發財,結果后來出爾反爾,這事兒沒成,要么是欒尚志出國之后,相親有門兒了,對王妍雅有了想分開的心思,王妍雅覺得自己沒了退路,所以想報復欒尚志父母。”
“你說的這些都是很清楚的,一點也沒錯,而且還要注意到的是,欒尚志回國是很秘密的回來的,連他的父母家里人都一點也不知道消息,但是兇手卻能策劃出來這樣的一個計劃,由此可見兇手事先一定是知道欒尚志要回國這件事的,所以才能提前有所準備,”戴煦也若有所思,“這樣一來,欒尚志和兇手之間的關系,一定是熟悉的,并且足夠熟悉到了會讓他肯透露自己的行蹤,當然,這一點來講,不管是王妍雅,還是之前跟他想要合伙開公司的其他人,也都同樣有嫌疑,之前欒尚志的發過,欒尚志親口承認的,說和之前攛掇一起開公司的人一度鬧掰了,但是后來對方主動提出和解,兩個人就冰釋前嫌,和好如初,我覺得這本身也能說明一些問題。”
“那欒尚志肯定是特別信任那個人吧,覺得對方肯定不會傷害自己的那種!”方圓借著戴煦說出來的那些內容,得出了一個推論。
“這話是沒錯,不過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到底是怎么建立起來的,這個也是一個挺玄妙的事兒,就比如說,有的時候人和人之間的信任是建立在感情基礎上的,感情越深,信任度就越高,感情越淺,彼此之間的信任也就比較岌岌可危,十分有限了。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有的時候,信任也有可能是出于一種內疚心理,”戴煦說說完扭頭看了看方圓,見她的表情有些茫然,便繼續說,“如果因為什么事,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產生了內疚情緒,在忽然得到了諒解之后,就會隨即產生一種補償情緒,對自己感到愧疚的人也會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欒尚志如果按照這兩種類型來看,哪一種都有可能,尤其是關于愧疚的那一種,不管是對王妍雅還是對當初被他放了鴿子的同學,也是一樣。”方圓明白過來之后,也有些若有所思。
“把那些都暫時拋到一邊,不去考慮,就單純的想一個問題,”戴煦打了個響指,把方圓越拉越遠的思緒重新給拉回來,“為什么是游樂場呢?”
“為什么不能是游樂場?”方圓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忽然冒出這樣一個疑問。
“你想啊,游樂場,人多,工作人員和游人都很多,人多這個外界條件等同于是一把雙刃劍,可能會幫兇手隱藏行蹤,也有可能會增加被暴露的風險。游樂場里面監控也多,尤其鬼屋那邊,偏巧那幾天監控器壞了,兇手一定事先知道這件事么?如果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如果不知道,那他為什么寧愿冒著這種風險,也非要大費周章的把頭骨帶進去,藏在鬼屋的骷髏山那里呢?他到底是希望那枚頭骨被發現,還是不被發現?”戴煦一口氣提出了一串問題。
方圓愣住了,的確,在死者身份的問題上被牽著鼻子走了冤枉路之后,終于有了有價值的證據,死者身份也明確起來,但是之前之后各種紛繁復雜的情況,讓他們眼花繚亂,竟然幾乎沒有時間停下來,回頭去想一想這個最初在出現場的時候就已經產生過的疑問——為什么是游樂場的鬼屋?
從欒尚志的身體部分被發現以后,現場處理尸體的情況已經可以很清楚的表明,兇手是非常仔細而用心的處理過了死者的軀干部分,利用糞肥來加速尸體的腐爛,試圖毀尸滅跡,或者至少也可以擾亂警方的視線,可是既然軀干部分都已經做了這樣的處理,為什么偏偏頭部要鋸下來,煮熟去皮去肉,把頭骨特意從小山村里帶回到市區,再想方設法的安插到游樂場的鬼屋骷髏山上呢?即便是因為太過于憎恨欒尚志,希望他死無全尸,也完全可以用其他更省力也更穩妥的方式去處理,費這么多波折,冒那么大的風險,把事情處理的如此高調,這么做,對于兇手而言,難道有什么特殊的意義么?
很多殺人案,都是希望低調處理,悄無聲息的讓死者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棄尸地點也大多是偏僻無人的區域,像這個案子這種,在游人眾多的游樂場被發現,隨即又被報到出去,鬧的沸沸揚揚,這么做,難道不是在給兇手增加風險么?
如此高調的處理方式,在了解過了更多的線索之后,反而讓人覺得更加詭異了。(未完待續)
兇案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