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曉嫻剛走到牧場門口,便遠遠看見鄭仕奇騎著馬從牧場里奔出來,心里一喜,忙快走幾步,迎上前去,喊道:“少東家,不,仕奇,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鄭仕奇挽住韁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臉上并沒有她所熟悉的笑容。
她心里不禁一顫。
“你以后不要往我家里送花了!”見他沒有下馬的意思,她只得遠遠站在路邊,說道。
棗紅馬噴著白氣,甩著蹄子的樣子,讓她有些生畏。
“為什么?難道你只喜歡李成田送的花?”馬背上的男人,語氣很不悅。
“你在說什么?”盧曉嫻一聽,心里也來了氣,仰頭看著他,沒好氣地說道,“反正你不要送了,我家里的花都快放不下了!”兩個大男人較勁,不要拉著她墊背好不好?
“家里放不下,你可以扔掉,這么簡單的事情還用來問我?”鄭仕奇想起這幾日下人的稟報,心里又是一陣憤怒,“盧曉嫻,你若一開始就說你喜歡李成田,我也不會勉強你,只是你既然跟我定了親,還跟他糾纏不清,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這幾天,正忍著沒去找她算賬,她反而送上門來了。
“你誤會了,我沒有跟他糾纏不清,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李成田?!北R曉嫻頓時覺得自己說不清了。
“誤會?”鄭仕奇挽了挽韁繩,胯下的棗紅馬在原地打了個圈,瞇眼看著她,冷聲道,“如果這只是場誤會,那么他怎么會知道你喜歡郁美人?而你卻從來都不曾對我說起過你喜歡什么……”印象里,她只是在跟他說,她不心儀這門親事,還曾經想要退親……
心里又是一陣氣惱!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個李成田?
“那是以前我在牧場的時候,無意間說起的,并不是有意告訴他的?!北R曉嫻下意識地環視了一眼四下里,昔日牛羊成群的牧場變得滿目焦色,狼狽不堪,只有成群成群的麻雀在半空飛來飛去,她見他臉上依然是一臉不悅,想了想,便鼓起勇氣向前走了幾步,沉聲道,“仕奇,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說的,那就是我覺得李成田很可能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弟,所以你們其實是一家人,用不著這樣針鋒相對的,不如,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
“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些流言蜚語?”鄭仕奇沉著臉打斷了她的話,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嘴角動了動,壓低聲音說道,“盧曉嫻,你不會蠢到要把這件事情公布于世吧?”
“我沒有??!”盧曉嫻心里頓時明白了幾分,忙搖搖頭,小聲道,“除了你,我沒有對別人提起過,包括我爹娘?!?
原來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沒有就好!”他臉上依然沒有什么笑容,也不看她,自顧自地地說道,“最近一段時間,我不會再見你,我只希望,你不要跟別的男人糾纏不清,要是我再聽見什么風言風語,那咱們永遠都不要再見了!”說著,奮力地拽了拽韁繩,揚長而去。
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朝三暮四,尤其是他在意的人……
激起一片塵土在她面前飛揚。
他和馬都漸漸遠去了!
盧曉嫻站在那里,眼里頓時有了淚。
好不容易對這門親事有了新的期許,對這個人有了些許的好感……
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腳步沉重地回了家。
卻意外地發現李成田正坐在自家院子里談笑風生地盧明峰聊著天,不時發出一兩聲笑。
盧曉嫻心情復雜地上前打了個招呼,剛要回屋,卻被盧明峰興奮地喊?。骸皶詪梗蹅兗夷桥K懒耍悴鲁商镌谂I砩习l現了什么?果然有牛黃??!”說著,開心地笑了幾聲,又道,“一會兒等你母親和梓卿回來,咱們就去鎮上那個悅來客棧,好好慶祝一下,成田,你可不能推辭哦!”
“恭敬不如從命!”李成田意味深長地看著盧曉嫻。
家里的牛死了?
盧曉嫻腦袋嗡地一聲,撒腿朝牛圈跑去。
果然,牛圈里空蕩蕩。
心里一陣黯淡,悶悶地回了屋,脫鞋上了床,蒙上被子,把院子里的歡聲笑語擋在了外面。
“曉嫻,你不舒服嗎?”羅氏眉開眼笑地走進來。
還真是好事多磨,誰能想到一買回來就病懨懨的牛身上竟然發現了牛黃,天上掉了大餡餅。
“沒有!”盧曉嫻坐起來,看著坐在床邊的羅氏,忍不住地埋首在她的懷里,嗅著她熟悉而又親切的氣息,眼淚又流了出來。
“這孩子,知道你是舍不得那頭牛,可是它已經死了!”羅氏愛撫地撫摸著女兒的頭發,柔聲道,“你爹說,明天就找人蓋房子,讓你從新宅里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滿打滿算,還來得及!
“娘,我不想嫁了!”盧曉嫻想起鄭仕奇那冷冷的臉,心里又是一陣難過,有一種從云端跌回地面的感覺。
她覺得他們倆還需要進一步的了解。
“傻孩子,說什么呢!”羅氏嗔怪道,“以后不許說這樣的話,鄭公子對你還是極好的,娘覺得一個男人做到這份上,也算難得了!”說著,她環視了一眼屋里的那些開得正盛的郁美人,人家心多實誠??!
雖然她也心疼那些銀子,但是她又不能阻止人家送花。
“娘,他送這些花是因為他在賭氣?!北R曉嫻無奈地搖搖頭。
“賭氣也好,真心也罷,總是人家在花錢。”羅氏不以為然地看著女兒,心情大好地吩咐道,“快起來收拾一下,一會兒去鎮上吃飯?!?
“我不想去。”聽著院子里李成田的聲音,盧曉嫻又皺起了眉。
真的不想去。
“你不想去就算了,娘在家陪著你!”羅氏輕嘆了一聲,她顯然無法理解女兒的心思。
“太好了,要去鎮上吃飯了!”院子里傳來盧梓卿的興奮聲,“好久沒有一起出去吃飯了!”
“我去!”盧曉嫻只得下床梳洗。
不想掃了一家人的興致。
羅氏笑笑,沒有吱聲。
悅來飯莊里早已經人滿為患。
樓下已經客滿。
一行人被店小二請到了二樓包間。
盧明峰顯得很是興奮,大手一揮說誰想點什么菜盡管點。
說今天是好日子。
羅氏向來溫婉,只說什么都行。
倒是盧梓卿一口氣點了兩個他最愛的紅燒肘子和清蒸魚,又把菜單推到李成田面前,笑道:“李公子功勞最高,理應多點幾個?!?
李成田連說不用,說他吃什么都行,順手把菜單傳給了盧曉嫻,盧曉嫻沒有心思點菜,只是淡淡一笑,說隨便。
盧明峰只得叫了所有的招牌菜。
“有心事?”李成田不動聲色地看著身邊沉默的女子,見她再也沒有往日的歡快,皺眉問道。
“干嘛要送花給我?”要不他,鄭仕奇也不會這樣誤會她。
“我記得你喜歡!”他笑笑,原來是因為這事。
只不過是意外地發現了那個花圃,意外地發現了那些花,便立刻想起她說的話,就給她送了過去,可是后來那花圃老板說花圃里的花都被人包去了,不能再賣給他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鄭仕奇吃醋了。
因為目的達到了。
所以,他就收手了。
“難道你不覺得很不妥?”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會讓人誤會嗎?”
“對不起,就因為我意識到此事很不妥,所以我后來也沒送,你家里的那些花都是你未婚夫送的,所以,你應該感到高興。”李成田很是無辜地看著她,聳聳肩,小聲,“只不過是一束花而已,是鄭仕奇太小氣了,你不能怪我?!?
盧曉嫻頓時感到無語。
飯菜陸續端上來,散著誘人的香味。
算了,吃飯吧!
吃飽了再煩惱吧!
店小二推門走了進來,見一桌子人吃得正歡,遲疑了一下,畢恭畢敬地走到盧明峰面前,為難道:“客官,你們能不能換個地方,或者是打包回家吃,有客人點名要到這個房間來吃飯,所以得罪了。”
“什么意思?”盧明峰疑惑地問道,“我們先來的,怎么能讓我們騰地方?”
李成田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角,不動聲色地問道:“是什么客人?”
“是是蘇知縣要來,剛剛衙門里來人說,要包下這間,因為蘇知縣每次來,都是在這個房間的?!蹦堑晷《娜徊亮瞬令~頭的汗,娘呀,他怎么看這個人不像是個省油的燈呢!
“麻煩你跟蘇知縣說,這里有人了,等我們吃完了再來吧!”李成田拿起筷子,從容地吃著盤子里的菜。
“我看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羅氏拽了拽盧明峰的衣角,小聲道,出門在外,還是少惹麻煩的好。
“咱們先來的,憑什么咱們給他們讓?”盧明峰看了看那店小二,說道,“蘇知縣是客人,我們就不是客人了?這事,你們自己看著辦?!?
“這……”那店小二撓撓頭,有些不知所措地退了下去。
片刻,門突然被踹開了。
把在座的人嚇了一跳。
兩個身穿衙門制服的衙役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吼道:“識相的,趕緊滾,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音剛落。
突然啪地一聲,桌子上的茶壺跳了跳,滾到地上摔了個粉碎,李成田騰地站起來,怒吼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哎呦!想打架還是怎么著?”其中一個衙役上前揪住他的衣裳,往后推了他一把,冷笑道,“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你給我聽好了,識相的,趕緊滾,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時遲那時快,李成田突然一個拳頭揮了過去,那衙役冷不丁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另一個人一看,挽挽袖子,氣勢洶洶地撲了上去。
這時,門外又沖進來幾個衙役,將李成田團團圍住。
幾人扭打成一團。
屋里頓時一團亂。
“住手,你們快住手!”盧明峰二話不說,也上前拽著那幾個衙役,幾個人圍攻一個人,算什么好漢?
羅氏和盧曉嫻在一邊干著急,卻絲毫插不上手。
盧梓卿卻一溜煙跑到樓梯口喊人:“快來人?。〈蛩廊肆耍 ?
兩個身影正說說笑笑從外面走進來。
他認出,其中一個竟然是鄭仕奇。
“鄭公子!”盧梓卿撒腿朝他跑去,上前拽住他的衣角,急聲道,“樓上有人打架,麻煩你快去看看吧!”這個姐夫學問做的好,就是不知道身手怎么樣……
“怎么回事?”鄭仕奇身邊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開了口,他穿一身黑色的絲綢長衫,膚色黝黑干瘦,嘴巴一動,胡子一翹一翹的。
“師爺”立刻有人稟報了事情的始末。
“放肆”錢師爺訓斥道,“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跟衙門做對,不想活了嗎?給我拿下?!?
“是!”那人朝身后一揮手,又有人涌了上去。
“讓鄭公子見笑了,來,咱們先坐下談,等一會兒蘇知縣到了,咱們再去樓上?!卞X師爺扭頭看了看鄭仕奇,轉眼春回大地。
“無妨無妨!”鄭仕奇這才看著盧梓卿,疑惑地問道,“梓卿,你怎么在這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