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在天帝學堂給未來的天庭精英們講了兩堂公開課的李平安，越想越覺得后悔。
他給厄難尊者開那么高的賞金干嘛？
八百萬份功德著實抬舉他了！
靠這般懸賞抓住厄難尊者的可能性又不高，本身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李平安其實是沒想到，這種懸賞通緝，竟然是要給天道預先付款。
就不能干完活再分期付款嗎？
他這幾年靠著開源節流積攢下的功德，幾乎都用在了這張懸賞令上；甚至，最早那兩個功德池中養的金蓮，現在都有了‘缺水’枯死的風險。
李平安暗暗調整了香火功德轉天道功德后的去向，優先供給功德寶池。
——若沒有足夠的天道功德，他的斗法實力也會大幅下降。
這個懸賞令的效果倒是出奇的不錯。
當時趙公明匆匆離開，就是要去先下手為強。
他那三個妹妹，那都是洪荒著名狠人；
而成為狠人則是要付出代價的；
從遠古至今，精擅斗法、打出了赫赫威名的三霄仙子，自身也積累了不少的業障，面對道仙劫時，她們三個的危險程度遠高于截教內門四大弟子。
故，趙公明一見懸賞令，心底略微盤算，發現只要干掉厄難尊者與金翅大鵬鳥，就能直接弄到如此多的功德，最少能護持三位妹子中的兩位，道心熱切、快速告辭。
趙公明先去三仙島，又去金鰲島，找了一群能打能遁的截教仙，直奔西洲而去。
此次三霄據說都已出動。
李平安這邊剛講完課出來，駱雪靜便匆匆來報。
“陛下！西洲那邊打起來了，幾十位截教仙沖去妖兵大營，說是遵天帝旨意，通緝厄難尊者、金翅大鵬鳥與六翅天蟬！”
對這事早有預料的李平安淡定地點點頭：“戰況如何？”
駱雪靜那張端莊靜秀的面容上滿是遺憾，她嘆道：
“就在剛剛，截教仙進得了大營，對方并沒有為難。
“但厄難尊者、金翅大鵬鳥與那六翅天蟬等兇魔，卻已先一步離去，怕是提前得了截教仙上門的消息。
“截教仙放出話，說厄難尊者一干歹徒，意圖刺殺天帝、阻礙天道運轉，他們截教將替天行道、追殺到底。
“不少截教仙進入了三千世界開始追查厄難尊者他們的蹤跡，那些西方教掌控的小天地，怕是要不安生了。”
李平安聞言也是一樂。
他花出去的這份功德，如果真能持續擾亂西方教的陣腳，那倒是很有性價比了。
“嗯，瑤池離去了？”
“西王母大人已回了昆侖山，”駱雪靜笑道，“她臨走還說，若您覺得東洲不安穩，可隨時去昆侖山住著。”
李平安苦笑：“我現在就想回我的空濛界，加快對外攻城略地，盡早讓天庭完全自立。”
“陛下……”
駱雪靜有些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道：
“風相在追查右侍首的蹤跡，很快應該就會有結果，不過右侍首乃實力較強的大羅金仙，風相怕也不是她對手。
“現在已經基本查明。
“人族內部存在一個新的派系……卻也不能說是派系，應當說是一些大臣不滿您成天帝而人皇退位，想請人皇陛下就任人族天庭的天帝。
“右侍首待人皇陛下為親子一般，怕是受了一些大臣的托付，才如此行事。
“除卻刺殺您這件事之外，右侍首此前也可稱德行無虧。”
“唉，”李平安感慨道，“以前倒是忽略了這些問題，還好此次在昆侖山耽誤了許久，不然八成是要出問題了……軒轅師兄回西洲了？”
“西洲因截教仙現身有些動蕩，人皇陛下匆匆趕回去了。”
“我也該回去了，出來的時間太久，總歸是怕天庭那邊出什么事，讓師兄自己處置此事吧。”
李平安搖搖頭，隨后又想到了此前瑤池過來時的種種情形。
她本身的性子還是挺有趣的。
就是骨子里太要強，用西王母身份活動時太過強勢了些；
不是瑤池追不起，而是紫遙更有親和力。
“你替我各處通報一聲，就說我三日后回返空濛界，順便通知咱們原班人馬立刻來此集合，我們去天外南邊轉一圈，殺點兇魔、撈點功德。”
“是！”
駱雪靜欠身行禮，轉身化作流光遁去。
李平安坐在天帝學堂的靜室呆了片刻，李大志便匆匆趕來。
“這就走啦？”
“走了，”李平安嘆道，“在這礙人眼了，回去呆著吧。”
李大志嘀咕道：“人皇估計也在為難，一邊是未來，一邊是過去。”
“啥未來過去……”
“天庭代表未來的秩序，他身周的統治階層代表過去的情誼。”
李大志笑道：
“這個問題其實有個完美的解，就是你多娶幾個大臣家族的女兒，效仿軒轅黃帝，嘿嘿。”
“您這話可別被某個女大能聽到，”李平安道，“后果自負啊父親大人。”
“不開玩笑了。”
李大志一本正經地道：
“天帝學堂的這些未來仙官，現在都是摩拳擦掌，想著去空濛界干一番大事業。
“這邊已經有一批幾十人可以畢業做仙官了，你這次帶上他們？”
“不能帶，我還要去搞些香火功德，”李平安道，“用其他法子低調送他們去空濛界吧。”
“那也行，伱路上注意安全。”
李大志道：
“不行就繞路回去，路上多花些時間倒是沒什么。
“東洲這邊你不用擔心，我這個大氣運者幫你守著這些天帝廟。
“龜靈那邊我替你送了很多禮物，那是保護你的主力軍，你對人也客氣點。”
李平安拍拍袖子站起身：“我去找徐兄聊聊煉器的事。”
“去吧，去吧，”李大志笑罵，“你就不想跟你親爹多呆會兒？”
李平安笑道：“您一起唄。”
“我就不去了，”李大志擺擺手，“忙你的去吧，我這就回東安城了。”
李平安叮囑道：“爸您路上注意潛行匿蹤，他們試圖對我出手，就代表他們其實已經沒了多少退路。”
“放心吧你，咱這是正版大氣運！這幾年我可沒借運給你，現在頭發都是真的！”
李大志提起頭上假發，露出了其內郁郁蔥蔥的烏黑短發。
李平安豎起大拇指，隨后轉身揮手，瀟灑離去。
李大志的笑意卻漸漸收斂，坐在那微微出神，雙手十指交錯、墜在肚前，大拇指來回旋轉。
‘唉，就算是人皇，也總該給個說法。’
……
主天地外的虛空。
一顆靜靜懸浮在此地的寶珠，完美地遮掩起了其內藏起的眾多氣息。
寶珠內是一個規模不大的洞府，幾道身影聚在此處。
金翅大鵬鳥正來回踱步，那金色斗篷晃來晃去，讓此地其他幾名高手頗感心煩。
陸壓道人淡然道：“道友這般沉不住氣嗎？不過是被截教仙盯上了罷了。”
“哼！”
金翅大鵬鳥罵道：
“你少在那陰陽怪氣，截教雖高手如云，但也不在我眼中！”
陸壓笑問：“那道友你急什么？”
“那個可惡的李平安！”
大鵬鳥恨聲道：
“憑什么我只值三百萬份功德，厄難卻值八百萬份功德！可惡！竟然是我的兩倍還要多！”
陸壓道人張張嘴，剛想說點什么，隨之就有點……跟不上這大鵬鳥的思路……
角落中躲著的六翅天蟬嘴角抽搐了幾下。
那他算什么？
業障的添頭？
罪惡的邊角料？
“看，”厄難尊者突然笑道，“想要在天地內謀算天帝，是不是困難重重？天道庇護，幾乎等于不死金牌。”
幾個高手同時看了過去。
陸壓道人問：“道友若只有這點實力，那你我合作之事，怕也難推進下去了。”
“誒，道友莫要心急！”
厄難尊者笑曰：
“截教仙只能在西洲一時，他們看似人多，實則就是靠一時意氣才能聯手，過些時日自己就退了。
“這個通緝令最麻煩的是得了天道準許，稍后我們三個少現身就是。
“各位難道不覺得很有趣嗎？那左侍首竟是右侍首。”
大鵬鳥不解：“左右有何分別？不都是女媧的侍女頭子？”
“非也，女媧宮本身就是人族勢力與百族勢力交鋒的邊緣地帶。”
厄難尊者緩聲道：
“此前左侍首確實跟我們有幾次合作，不過那都是我們走百族的路子，通過她帳下的侍女影響她，讓她去跟女媧求情。
“加上人族戰事受挫，女媧不愿見生靈涂炭，所以允許左侍首發出這種聲音。
“但李平安出世后，女媧自天外歸來，就告誡左侍首擺正姿態。
“左侍首自那之后暗中清理了偏向百族的侍女。
“此次我做這般偷襲天帝的謀劃，其實是那個假的‘左侍首’，用天帝要回天帝學堂講課的消息，故意誘惑我，我才作出了全盤謀劃……現在想來，人族內部可是有不少大臣，盼著李平安死啊。”
六翅天蟬眼前一亮：“尊者，我們是不是可以借此分化人族……”
“只能放出一些添油加醋的謠言，讓東洲從上到下都知道此事。”
厄難尊者略微搖頭：
“但你說，用這事去收攏人族勢力，那還差得遠了。
“反正現在也不能多做什么，就在東洲各地放出消息吧，我想想……就說，天帝之位本該是人皇的，人皇不做天帝、天帝之位就是虛假的。
“具體你看著編吧，天蟬。”
“是！”
六翅天蟬嘴角勾勒出幾分微笑：“當真想看看，人族煉氣士到底是支持人皇，還是支持天帝。”
他身形一閃出了寶珠，隨后悄悄回返主天地，趕赴東洲之地。
寶珠內。
厄難尊者抬手摸著自己下巴，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
“這般謠言若能發揮作用，那我們稍后襲擊軒轅宮，截教那邊八成就不會出手了。
“截教的立場是最鮮明的，他們就是支持天帝，賺取功德。
“闡教那邊按理說也該支持天帝，但廣成子跟軒轅黃帝是師徒……還是要對群賢閣下手，不能針對軒轅黃帝的后宮……”
陸壓道人淡然道：“而今天帝當興，天數都在天帝身上，人皇并非不可殺。”
“此事不可，”厄難尊者搖搖頭，“咱們殺一個人皇，人族那邊扭頭就有三千金仙墮魔，西洲會被他們直接覆滅，然后白白成全了李平安。”
“也對，”陸壓道人目中多了幾分忌憚，“人族魔兵，比修羅族還要難纏百倍。”
“嘖，也是可惜了。”
厄難尊者笑道：
“我還以為咱們的殺伐之主會跟截教四大外門弟子較量較量，沒想到也暫避了截教鋒芒。
“現在反正回不去西洲，咱們不如在天外諸天地搜尋一番，多請一些百族高手回去。
“我倒是知曉一些道友的藏身地。”
陸壓道人緩聲道：“既如此，貧道也召集些上古舊部，好歹拿下西洲之地，以此彰顯你我合作之誠意。”
“那我們就以一個月為期，一個月后來西洲匯合，共謀大事，請！”
厄難尊者大手一揮：
“時不我待，趁李平安尚未成勢，必須斬掉人族的另一條腿。
“不然，人族大興徹底到來，你我在天地間也就沒了容身之地。”
“善。”
大鵬鳥皺眉道：“那貧道呢？貧道去哪？就在這干耗著嗎？”
厄難尊者笑道：“道友可以去空濛界附近巡查，看能否遇到回返空濛界的李平安，按李平安的性子，這邊出了這般事，他為了給人皇留顏面，很快就會回返空濛界。”
“哈哈哈！”
大鵬鳥目中多了幾分戰意。
“既如此，我就去空濛界外等著！”
此始鳳之子心底暗道：
‘哼，一群廢物面對天道護持的人族小輩如此畏首畏尾，定要讓你們看看，何為鳳族威儀！’
……
七日后。
李平安一行悄悄離了主天地，朝主天地南邊方位飛速遁走。
臨行前，李平安已經聽聞了東洲出現的流言蜚語。
他敏銳察覺到了有人在背后挑撥離間。
李平安自是不相信，軒轅黃帝會因這般流言改變他一貫的立場，對此也就沒放在心上。
“那個右侍首，就這般放過了嗎？”
清素有些不甘心地問著：
“她如此行事已是背叛了圣母宮，自當早日抓起來，等待圣母回歸發落處置。”
李平安聳聳肩：“一個大羅金仙想要躲藏，天道都很難尋到。”
他自袖中取出了那只瓷瓶。
“這幾滴血我分析過了，天道給出的結論，是人族大羅道軀之血，這其實也是鐵證，畢竟人族大羅金仙并沒有幾人。”
一旁龜靈靈小聲嘀咕：“還好及時發現，不然真可能要被他們得手了呢。”
何星漢笑道：“陛下有天道庇護，凡事都可逢兇化吉。”
“不一定啊，”李平安看了眼靈臺內的霞光，瞧見刑天的身影就是一陣頭疼，“話不能說滿，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也無法真正圓滿。”
他話音剛落，那瓷瓶突然震顫，其內血滴似要沸騰。
“小心！”
“陛下當心！”
駱雪靜、清素同時閃身向前，但被動作更快的龜靈靈搶先半步，抓走了李平安掌心瓷瓶。
龜靈靈掏出龜殼將瓷瓶壓住，就聽‘啪’的一聲輕響，那瓷瓶自行炸開，其內飛出了一縷縷白煙，凝成了一名老嫗的身形。
老嫗面色復雜地看著李平安，隨后低頭行了一禮：
“天帝陛下，老身一時糊涂做下錯事，可否與天帝陛下商談一二。
“老身愿以大羅修為成天庭之道奴……”
“不必了。”
李平安搖搖頭，指尖點出一條金色閃電，將這老嫗的虛影直接劈碎。
“你要談去找人皇陛下，你我既已生死相對，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
“若是想用此法找尋我的蹤跡，那就請隨時現身，我一應接下。”
言罷，李平安以天道之力包裹這只銀梭，掉頭沿著主天地邊緣朝西疾飛，直接回返空濛界。
“靈師叔，跟多寶師伯聯絡下，我這邊可能隨時需要高手。”
“沒問題！”
龜靈脆聲答應，大眼滿是期待，手中已是拿出了那只神奇海螺。
黃龍真人道：“需要聯絡玉虛宮嗎？”
“暫時不用，真到了危急存亡之時再尋玉虛宮相助就可，”李平安笑道，“多給截教道友一些賺功德的機會吧，而且對方八成是不敢現身的。”
黃龍真人頗感遺憾地點點頭。
李平安所說并沒有錯，他們一路回返空濛界，走了大半程都是安然無恙。
那右侍首躲藏在主天地內，不斷糾結是否要去軒轅宮‘自首’。
而在空濛界附近，大鵬鳥盤坐在一片火紅色的羽毛上，靜靜感應著虛空各處，尋找著高手遁空時，對‘乾坤縱橫之線落’所產生的擾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