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為首的男人對周拯挑挑眉，朝著黑燈瞎火的房間打量了幾眼。
帶頭男人身后，另一個男人手中提著兩捆蠟燭，有個女人手里抱著一摞宣傳冊。
“家里還有其他人嗎？”為首的男人問。
“我姐在家。”
周拯輕聲應(yīng)著，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目光也充滿了十八歲的朝氣和天真。
按復(fù)天盟反饋來的情報，這個青影教團在妖都無處不在，不只是負(fù)責(zé)宣傳，似乎也擁有調(diào)動各類資料的權(quán)限。
眼前這三個都是凡人。
一般來說，這種有‘官方’背景的宗教組織，往往伴隨著各類特權(quán)，‘周霖’一個普通人，面對他們時底氣弱點，總歸是沒錯的。
那個女人在同伴手中抽出兩根蠟燭，冷著臉問：“家里有打火機嗎？”
“我用氣灶點就好！”
“讓開，別耽誤時間，”女人冷著臉道了句話直接走入屋門。
周拯向后退了半步，說著：“家里有點黑，當(dāng)心。”
這女人沒搭理他，在上衣口袋摸出了一只袖珍手電筒，對著房內(nèi)照了照，看到了站在沙發(fā)旁有些緊張的‘周芳’，對著‘周芳’臉部照了幾秒。
冰檸抬手遮在眼前，微微抿嘴、屏住呼吸，身子向后側(cè)傾。
帶著臂章的女人沒多說什么，走到餐桌旁，在口袋中摸出一盒火柴，‘嗤嗤’的滑動了倆下，順利將一根蠟燭引燃。
女人滴了幾滴蠟液在桌角，再將蠟燭小心地黏了上去，動作略有些笨拙；她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杰作，仔細(xì)打量了兩眼，才將另一根蠟燭與兩張宣傳單放在一旁。
“為啥會停電？”
周拯在門口問著，繼續(xù)保持著本地口音。
“不太清楚，”為首的男人笑道，“應(yīng)該是電路老化……你們是這兩天搬過來的？”
“嗯，”周拯有些拘謹(jǐn)?shù)亟忉屩拔覉罂剂宋溲b學(xué)院的火控班，一個月后招生考，這邊的補習(xí)班比較多，所以跟姐姐租了這個房子。”
“你們父母呢？”
“事故去世了，八年前，”周拯平靜地說著。
“了解了，”男人笑著拍拍周拯肩頭，“好好努力，雖然火控班其實就是去搬箱子，但還是很有前途的，有問題隨時聯(lián)系我們，我們平時會在社區(qū)活動室留人值班。”
“謝謝。”
周拯誠懇致謝，目送三人走向隔壁人家，這才關(guān)上了防盜門。
他看到了，那個教團的女孩拿出了一張表格，將手電筒叼在嘴里，在表格上打了幾個勾。
這屬于例行檢查？
等隔壁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周拯略微松了口氣，借著那瑩瑩燭光與冰檸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幾分輕笑。
還挺刺激。
“姐你早點睡。”
“嗯，你記得吃點東西補充一下營養(yǎng)，”冰檸道，“搬箱子可是體力活。”
周拯嘴角微微抽搐。
冰檸伸了個懶腰，習(xí)慣性地挺胸抬頭，又立刻讓肩膀松垮下來，低頭走回了左側(cè)臥室。
周拯在旁看的嘖嘖稱奇。
體態(tài)對氣質(zhì)的影響，著實不低。
……
電是后半夜來的，人是前半夜睡的。
今天是潛伏的第一夜，對環(huán)境還不太適應(yīng)，周拯在床上躺了半個小時才淺層入睡。
冰檸根本不知睡眠為何物，她只是側(cè)躺在柔軟的床墊上，閉目凝神，一個姿勢保持一整晚罷了。
為了完美隱藏，周拯與冰檸都半封靈識，體內(nèi)法力盡數(shù)收斂于氣海與元神，各自施展了一整套斂息法訣。
天庭其實并不缺此類功法。
有的神仙偶爾下凡偷腥玩樂，為了躲避巡邏天將的探查，除了平日里打點人情世故，也需要在這類功法上狠下功夫。
剛好，寅虎神將的一個朋友，就有一套‘偽裝成凡人’的獨門絕技。
周拯對這門絕技的評價是：
遠(yuǎn)不如李智勇師父給的那篇。
第二天一早，周拯就聽到了吸塵器的響動，趕忙翻身起床沖了出去，在冰檸手里奪過了打掃工具。
一時竟是姐友弟恭。
“我來吧姐！”
“放著我做，你去學(xué)習(xí)。”
“吸塵器是需要搭配不同的清掃頭使用，單單只是一根管子，是吸不到多少東西的。”
“哦？”
冰檸看向被她扔到角落的幾只塑料插頭，面露恍然。
周拯勤快地忙活了起來，這些累活肯定是要弟子來干。
清晨的街路頗為擁堵。
一輛輛看著就有些老舊的小汽車堵在各處，偶爾能看到幾輛新車，也是舊款樣式，還是周拯不認(rèn)識的‘新牌子’。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里完全與世隔絕，算是獨立發(fā)展了二十多年。
“上午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
窗前，冰檸端著一杯牛奶輕聲問著。
周拯端著果汁嘗了口，是果粉摻兌出的熟悉味道。
“先熟悉這里的環(huán)境。”
周拯傳聲道：
“我們?nèi)ヒ惶顺胁少I，隨緣搜集情報吧，等周圍人熟悉我們的存在后，再向外擴大目標(biāo)。
“可以買一些小禮品送給鄰居，加深他們對我們的印象。”
“錢夠嗎？”冰檸傳聲問。
“這里的紙幣換代過了，我們兩個的錢包中紙幣不多，”周拯道，“稍后可以去銀行查一下，看他們有沒有給我們準(zhǔn)備資金。”
冰檸輕輕點頭。
周拯又補充了句：“沒有也不用擔(dān)心，打工這種事，我算老行家了。”
冰檸那雙無論怎么遮掩都有些過分清澈的眸子中，劃過了幾分笑意。
于是，兩人稍微打扮了下，一同相約出門。
冰檸的打扮，主要是讓自己朝著普通的方向變化，用妝容遮掩真容。
大概一個半小時后。
周拯提著兩大袋食材，冰檸雙手揣在外衣口袋中，并肩出現(xiàn)在走廊，神色各有些凝重地歸于家門。
冰檸拉上窗簾，隨后去到冰箱旁開始收拾食材。
周拯說了聲：“姐，我去復(fù)習(xí)文化課了。”
“去吧，”冰檸問，“中午要吃清淡點還是多吃點肉？”
“清淡點吧，”周拯沉吟幾聲，“我今天會寫一篇日記。”
冰檸皺眉：“今天就要寫日記嗎？”
“嗯，我有很多話想跟日記傾訴。”
“那就寫咯，”冰檸笑道，“其實很多事也可以跟姐談?wù)劦模蹅兊锼赖脑纾簿臀覀兿嘁罏槊！?
爹娘？
周拯連忙對了幾下口型，提醒冰檸要喊爸媽。
差點就露餡了！
回到臥室，周拯端坐在書桌前，攤開了面前的筆記本，動筆開始不斷書寫。
大概半個小時后，周拯將脖子上的項鏈取下，放在筆記本中輕輕夾緊；過幾秒打開，寫滿了字的兩面紙變得空空蕩蕩。
隨后，周拯繼續(xù)提筆寫寫畫畫，文字卻變成了流水賬。
與此同時。
前線，人類陣營兵營大帳。
那擂鼓般的鼾聲突然中斷，正在座位上仰頭呼呼大睡的寅虎神將，一個激靈睜開眼，抬手在袖中抓出了一枚玉符。
他攝來一張白紙，將玉符貼在白紙上。
不多時，一行行字跡顯露了出來，雖是從右到左豎行拓印，但閱讀時還是要從左到右橫排閱讀。
“這么快就有發(fā)現(xiàn)了？！”
寅虎神將抬手撐起兩層結(jié)界，收起玉符，仔細(xì)閱讀周拯和冰檸發(fā)回來的第一封信。
大帳內(nèi)，寅虎神將陷入了沉思。
這個壯漢站起身，在桌案后踱步許久，取出了一只空文件夾，鄭重地將這第一篇日記放入其中。
“這些妖魔搞這幺蛾子干啥玩意？”
寅虎小聲嘀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撓撓頭，著手處理前線要務(wù)。
這次妖魔來犯的攻勢有些外強中干，剛好給藍(lán)星培養(yǎng)的這批將才練練手。
‘這樣看來，他們倆短時間內(nèi)也不太可能有什么成果……唉，就當(dāng)在青元妖王腳邊安插個暗雷吧。’
于是，兩天后。
正跟幾個天將湊一起涮火鍋的寅虎神將，胸口突然傳來震動。
寅虎神將塞了口嫩牛肉，擺擺手沖回自己大帳，開啟結(jié)界，拓印出了滿滿一頁的信息。
“這、這就混進去了？”
寅虎神將的大眼珠子寫滿了震驚。
好家伙，周拯這小子滲透敵后的本領(lǐng)挺厲害啊，這才幾天，就拿出了這么多高價值信息。
自己安插進青元妖都的幾十個靈物，此刻還都在打聽青影衛(wèi)是什么機構(gòu)……
當(dāng)然，這也跟冰檸在周拯身邊，妖魔偽裝如若無形，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
寅虎擦擦嘴，手指敲了敲桌面，立刻傳聲招呼負(fù)責(zé)妖都情報的幾個仙人入內(nèi)，開始更新情報庫。
‘這家伙下次傳信應(yīng)該要間隔長一點了吧，青元大王經(jīng)營妖都這么多年，怎么可能這么簡單被滲透到內(nèi)部。’
于是，又過了五天。
嗡！胸口震動。
正在前線砍妖獸的寅虎眉頭一挑，招呼后方掠陣的修士仙人一同出手，手中大刀橫掃，滾滾火浪席卷十多里，數(shù)千妖獸渣都不剩。
“不給你們留戰(zhàn)功了，本將還有要事！鳴金歸營！”
言罷化作一團流光直接扎回主帳，拿來紙張、拓印玉符內(nèi)的訊息。
“這！這就要成敵方組織的小頭目了？”
猛虎震驚，半天和不上嘴。
與此同時。
青元妖都內(nèi)，周拯合上亂寫一頁的筆記本，換上黑制服，套上了教團袖章，含笑走出臥室。
縮在沙發(fā)上啃蘋果的冰檸抬頭看了過來，對門外抬了抬下巴。
“我去參加活動了姐！”
冰檸擺了個無奈的表情，叮囑道：“去吧，注意安全，晚上記得回來吃飯。”
周拯聳聳肩，笑著拉開防盜門，門外等著的幾名年輕男女立刻笑著打招呼。
“周哥！我們剛來！”
“今天去哪個社區(qū)發(fā)傳單啊周哥。”
“啥叫發(fā)傳單。”
周拯面露正色，緩聲道：
“莪們是去傳播真理的福音，為末日危機下備受煎熬的同胞們，送去關(guān)懷與慰問。
“我們應(yīng)該把這作為一項神圣的事業(yè)，去為之奮斗。
“用我們手中這廉價卻無價的紙張，去繼續(xù)傳遞真理吧！堅持正義與真實，才是對抗外星邪惡勢力的唯一路徑。”
幾名年輕人大受觸動，面色鄭重的用力點頭，昂首挺胸跟在了周拯身后。
屋內(nèi)，沙發(fā)上縮著的‘普通’仙子忍了一會，最終還是沒忍住，嗤的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