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裝飾一新的白金漢宮中,身體不太好且腦子還時不時出點毛病的喬治三世,正在與首相小威廉.皮特等進行緊急商議。
而議案就是要發(fā)起多大規(guī)模的動員,以應對目前的局勢。
注意,討論的是發(fā)起多大規(guī)模的動員,而不是發(fā)不發(fā)起動員。
莫子布對歷史的了解,還是太粗淺了,他被歷史上印度對英格蘭的重要性,遮住了眼睛。
同時,大虞派到歐洲的情報人員也不夠?qū)I(yè),他們把視線聚焦到了軍事和政治上,但唯獨對經(jīng)濟很少了解。
所以,莫子布得出了英格蘭不著急干預法蘭西大革命的結(jié)論,但實際上,英格蘭比誰都急,他們急的都快瘋了!
這是因為,此時英格蘭最大的市場,并不是遠在萬里之外的印度,而是近在咫尺的歐洲。
真要是依靠印度人來購買英格蘭的工業(yè)品,就風帆商船的效率,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支撐英格蘭龐大工業(yè)生產(chǎn)的,是海峽對面的歐洲大陸。
你以為英格蘭的資本家為什么要搞出一個二十歲年輕人進入工廠,五年后人就報廢的極限壓榨制度,以及那些堪稱恐怖的童工使用辦法。
這都是為了降低成本,為了獲得市場。
英格蘭在不列顛島上把成本壓低到了一個歐洲大陸所有國家都無法與他競爭的價格,然后向整個歐洲銷售他們的紡織品和各種各樣的工業(yè)品,以此獲得了巨額的利潤,甚至讓紙幣英鎊擁有了一定國際信用貨幣的能力。
而印度對于英格蘭來說非常重要,那是貿(mào)易保護這個武器被歐洲大陸國家發(fā)現(xiàn)以后的事情了。
當各國通過貿(mào)易保護,人為抬高了英格蘭商品的價格,使英國商品失去競爭優(yōu)勢后,英格蘭才努力開發(fā)印度,使之替代一部分在歐洲失去的商業(yè)份額。
而在此之前,英格蘭對于印度的策略,就是單純的收人頭稅,直接了當?shù)膿棋X。
“陛下,我們必須要最大限度的動員,因為如果不這樣,法蘭西就會控制整個歐洲大陸。
而當大陸上的所有國家都聽命于法蘭西之后,他們很可能會封鎖海岸,不跟我們進行貿(mào)易。”
亨利.阿丁頓的話,絕不是危言聳聽,雖然此時通過關(guān)稅進行貿(mào)易保護的法子還沒被普遍應用,但是貿(mào)易封鎖歐洲人早就駕輕就熟了。
喬治三世有些畏懼的嘆了口氣,他是真的怕了,當年新英格蘭鬧出亂子的時候,也是下面人力陳必須要狠狠地打,結(jié)果呢,差點把英格蘭弄進了萬丈深淵中。
“最高限度,是什么限度呢,我總得清楚這混亂會達到一個什么樣的高度,是西班牙王位戰(zhàn)爭還是又一個七年戰(zhàn)爭?”喬治三世咕噥著問道。
“此前未見,一個肯定會超過這兩場戰(zhàn)爭,以及超過新英格蘭叛亂的,此前未見之高度。”
亨利.阿丁頓都有些不忍心刺激老國王了,但他也不得不把話說清楚,好讓被北美獨立戰(zhàn)爭嚇得至今心有余悸的國王,有足夠的心理建設(shè)。
喬治三世聽到亨利.阿丁頓的這個結(jié)論,人都呆滯了一下,隨即看向了他最信任的首相小威廉.皮特。
“陛下,我們別無選擇!”小威廉.皮特看著國王,用非常云淡風輕的語氣說著最嚴重的話。
“陛下,我們必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法蘭西第三階層人承受的痛苦,我們英格蘭的貧民一點也沒有少受,甚至他們比法蘭西第三階層過得還要凄慘。”
這就是現(xiàn)實,英格蘭之所以穩(wěn)固,原因就是王國政府給了中小資本家、小地主、富農(nóng)和城市中產(chǎn)一條活路,不像是法蘭西波旁王朝那樣,把這個第二階層也逼到了絕路上。
但這只是目前的穩(wěn)固,如果任由法蘭西的革命思想繼續(xù)傳播,把英格蘭第三階層喚醒,然后他們接應法蘭西軍隊渡過海峽,那英格蘭就完蛋了。
“陛下,英格蘭人砍過查理一世的頭,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以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可能比法蘭西人砍掉路易十六的頭還要果決。
甚至,到時候就不是砍掉一顆頭顱能了結(jié)的,我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都逃不過劊子手的刀斧!”
小威廉.皮特說這話的時候,看著王儲威爾士親王喬治四世,以及喬治四世背后的第三代波特蘭公爵威廉.本廷克。
此人目前屬于輝格黨,也就是代表大資產(chǎn)階級利益,限制王權(quán)的黨派。
而這些人,沒有充分意識到法蘭西大革命的威脅,或者說他們意識到了,但反倒希望法蘭西大革命再鬧的狠一些,以嚇住王室和貴族,對他們做出更多的讓步。
波特蘭公爵被小威廉.皮特的眼神盯的渾身不自在,他難受的緩緩扭動了一下身體,有些無力的回應道:
“英格蘭的人民都是支持國王的,他們跟法蘭西的暴民不一樣,這我們可以相信,并保證。”
“路易十六在被砍掉腦袋之前,他也不相信法蘭西人民會如此決絕的對待他。
羅伯斯庇爾處死丹東的時候,也不會想到他很快就要上斷頭臺。
公爵,你什么也保證不了,唯一能保證的,就是你目前還活著,因為我們還掌握著局勢。”
話說的非常不客氣,因為隨著普魯士的求和,形勢非常緊張,小威廉.皮特拿出了首相的威懾,對波特蘭公爵步步緊逼。
“公爵,愛爾蘭人已經(jīng)在鬧事了,他們相信法蘭西人會渡海來支持他們,法蘭西人也做出過這樣的宣言。
這是英格蘭王國最需要團結(jié)的時候,如果我們不能團結(jié)一致,就會像法蘭西的貴族和工廠主們一樣,被個個擊破,然后大家排著隊,被暴民一個一個的斬首!”
小威廉.皮特的話,就像是把法蘭西大革命的畫卷,血淋淋的展示在了波特蘭公爵面前一樣。
甚至就連公爵身邊的喬治四世也被嚇住了,這位胖乎乎的王儲有些緊張了舔了舔嘴唇,眼睛愣愣的看著波特蘭公爵,似乎希望他說點什么。
巨大的壓力下,波特蘭公爵只能點了點頭,“是的,首相,是的,英格蘭需要團結(jié),我贊成團結(jié)。”
聽到波特蘭公爵這么回答,小威廉.皮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當然不會指望這么一兩句話就讓輝格黨支持他,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波特蘭公爵回去之后就會把這些話告訴輝格黨真正的靈魂人物查爾斯.福克斯,然后查爾斯.福克斯自會派人來與他進行商議。
小威廉.皮特不怕查爾斯.福克斯不妥協(xié),因為這些大工廠主要的是銷售商品,而法蘭西的大革命,無論出于什么目的,都會阻止這一切。
搞定這一切后,才出白金漢宮,小威廉.皮特立刻就對亨利.阿丁頓說道:
“讓你的管家親自去伊斯坦布爾,找到卡爾王子,正式向他發(fā)出邀請,以王室的名義,邀請他來倫敦訪問。”
“這么急嗎?”亨利.阿丁頓沒想到剛過半天,小威廉.皮特的態(tài)度就變得這么快了。
“我也是剛剛想到,如果沒有了普魯士在大陸上牽制法蘭西,萬一這些革命瘋子要渡海來攻擊我們怎么辦?
現(xiàn)在我們在整個英格蘭只有兩萬多陸軍,若是法蘭西人上岸,我們完全無法對抗。
那就先把比利時陸軍帶過來,他們在幾十萬人的大決戰(zhàn)起不到?jīng)Q定性作用,但是協(xié)助我們防守海峽,卻是最好用的精兵。”
“另外,亨利,你趕緊把你的南部防御方案計劃做出來,我過幾天就向國王陛下呈報。”
歷史上,為了應對法蘭西渡海攻擊,亨利.阿丁頓在小威廉.皮特的支持下,于大不列顛島南部搞了成片的堡壘封鎖群,動員了接近六十萬民兵,是英格蘭歷史上第一次爆兵。
當然,這些民兵完全是濫竽充數(shù),只能進行并不激烈的本土防御,沒多少戰(zhàn)斗力。
而聽到小威廉.皮特終于同意了自己的增加兵力計劃,亨利.阿丁頓非常高興,他繼續(xù)建議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不如也向比利時親王發(fā)出邀請,邀請他在布魯塞爾守不住的時候,到英格來來避難。
而且,首相可以建議國王,認真考慮與比利時親王聯(lián)姻的可能性!”
小威廉.皮特遲疑片刻,隨后緩緩點了點頭。
。。。。
而此時,讓小威廉.皮特頭疼又期待的莫公澤,已經(jīng)離開了伊斯坦布爾,他正乘船繞過希臘半島,前往靠近亞得里亞海的帕爾馬。
莫公澤的母親伊麗莎白是帕爾馬女大公,而且跟歐洲莫氏家族有勾連的斯洛文尼亞貴族們也在亞得里亞海有港口,可以在這個混亂的局勢中,保證他的安全。
“傻嗶!”看著伊斯坦布爾的方向,莫公澤實在憋不住了,他大罵了一聲,“遲早老子要你好看。”
之所以這次會到伊斯坦布爾,一是莫公澤想親自來看看他心中的君士坦丁堡。
畢竟是在歐洲出生和長大,還有哈布斯堡家族的血脈,自然對羅馬和君士坦丁堡很有感情。
結(jié)果一看之下,讓莫公澤心都涼完全了,整個君士坦丁堡已經(jīng)沒有了哪怕一點點羅馬帝國存在的印記,已經(jīng)完全天方教化。
第二個原因,就是奉了大皇帝五叔莫子布的令,來看看奧斯曼蘇丹,這個兼任著天方教世界哈里發(fā)的君王,對于河中的事情怎么看。
莫公澤本以為奧斯曼被沙羅暴打成這樣了,一定是謹小慎微害怕再跟其他大國起沖突,對河中這完全不干他的事的地方,完全不會有什么意見。
可是他錯了,奧斯曼朝廷不但對大虞滅掉浩罕汗國很有意見,認為浩罕也是哈里發(fā)治下的藩國,還對大虞在西北的平亂,出言不遜。
你他媽的,莫公澤當場就差點氣笑了。
你們奧斯曼剛被羅斯人打的手斷腿瘸,眼看都要大出血斷氣了,是哪里來的勇氣敢對大虞的內(nèi)政說三道四的。
當然,莫公澤也看出來了,蘇丹兼哈里發(fā)塞利姆三世并不想做出這些表態(tài),但他卻無法控制朝政,朝廷上的話語權(quán),全部被捏在了大臣手中。
這也是莫公澤趕緊離開的原因,奧斯曼帝國已經(jīng)進入了生命的末期,宦官和權(quán)臣把握了朝政,國家的輿論則被極端的宗教思想控制,蘇丹能借用的力量,只有剛組建的新軍。
而新軍的軍官,大多是些莽撞兇狠的貨色,對國家并沒有什么規(guī)劃,個個都有當董卓的潛質(zhì),蘇丹要是重用他們,這個國家就有了亂了。
恐怕比中國歷史上的東漢末期,還要兇險的多,這樣的地方,莫公澤多呆一會都怕波及到自己,肯定是要快速離開的。
不過,這也導致了他這英格蘭使者錯過了會面的時間。
“兄長,英格蘭的小威廉.皮特會答應我們的條件嗎?”庶弟莫公泊在看著甲板上發(fā)愣的兄長問道。
莫公澤緩緩點了點頭,“會的,我們沒有多少選擇,英格蘭也同樣沒有。”
由于長時間呆在歐洲,在經(jīng)過回到祖國增長見識后,莫公澤已經(jīng)看出來了被他大皇帝叔父忽略的事實。
那就是英格蘭沒得選,它必須要選擇用最大的力量來擊敗法蘭西,不管是法蘭西王國還是法蘭西共和國。
而在伊斯坦布爾時,莫公澤大量閱讀第六次俄土戰(zhàn)爭的相關(guān)文件之后,也發(fā)現(xiàn)了另一件事件。
那就是在哈薩克草原被中華打的只能暗中求和的沙皇羅斯帝國,實際上已經(jīng)成了歐洲最強大的力量。
這個看起來挺粗暴簡單的國家,竟然擁有了差不多三十萬常備軍,而且他們還保持了一套有些東方式的軍功爵體系。
這套體系,應該是蒙古人留給沙皇羅斯帝國的,用起來跟八旗的抬旗制度有一定的相似度。
即沙皇羅斯的灰色牲口們想要過上好日子,想要吃飽穿暖甚至擺脫農(nóng)奴地位,就只有出戰(zhàn)殺敵這一條路可以走。
雖然他們?nèi)匀徊豢赡艹蔀楦呒壾姽倌酥临F族,但卻可以比廣大農(nóng)奴過得好一些。
因此,沙羅軍隊的戰(zhàn)斗力是很有保障的,那些農(nóng)奴出身的沉默牲口為了哪怕一點點功勞,一點點能改變他們命運的機會,都敢出來拼命。
那么在普魯士向法蘭西求和之后,英格蘭的唯一的選擇就是借重沙皇羅斯的陸軍來對抗法蘭西。
可是這樣一來,莫公澤就危險了,就中華和羅斯之間的關(guān)系,萬一再讓羅斯帝國覺察到中華有意扶持他頂住羅斯的咽喉意圖時,搞不好會借著戰(zhàn)爭,把他這點一萬多陸軍給抹去。
而且,這事估計還能得到神羅皇帝,他表哥弗朗茨二世的默許。
這就太可怕了,所以莫公澤要趕緊再找一個靠山。
投向英格蘭,一來可以獲得英格蘭的一定庇護,使沙皇羅斯投鼠忌器。
二來可以強化他企圖當尼德蘭國王的對外形象,讓沙皇羅斯放松警惕。
“父親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走了最錯誤的一步,我們不該去比利時的,因為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在下尼德蘭收獲人心。”
莫公澤哀嘆一聲,其實他的實力并不算弱,從祖國得到增強之后,至少有一萬五千精兵,有四十多艘戰(zhàn)船,水手兩千多人。
單論戰(zhàn)力,也算個小強,可就是沒有穩(wěn)固的基地,導致這點武力只能寄人籬下當飄萍。
這要是當時不去比利時,而是在匈牙利,有這一萬五千精兵加上數(shù)百萬匈牙利人支持,哪會像現(xiàn)在這么被動。
哪還用得著用下半身去威脅英格蘭,小威廉.皮特早就派人送禮上門了。
而就在莫公澤埋怨父親失策,剛到威尼斯登陸,準備前方帕爾馬公國的時候,另一個更大的打擊到來。
莫公澤的庶兄莫公澹已經(jīng)在威尼斯等他三天了。
“阿澤,弗勒呂斯戰(zhàn)役失敗了,帝國與聯(lián)省共和國的聯(lián)軍損失慘重,已經(jīng)無力遮蔽下尼德蘭,據(jù)說圖古特男爵已經(jīng)在建議皇帝放棄下尼德蘭與法蘭西議和。”
莫公澤只覺得一陣眩暈,但他盡力穩(wěn)住了自己。
“三衛(wèi)軍的主力還在不在?”
“在!”莫公澹趕緊回答道,“都指揮使成功在法蘭西軍包圍聯(lián)軍之前,從包圍圈突圍了出去,目前已經(jīng)護著父親,正在準備向普魯士撤退。”
還好,至少王無病保住了三衛(wèi)軍,而他的父親莫子溶也沒有要死守布魯塞爾。
“阿泊,寫信給大皇帝五叔,告之他英格蘭必須會抵抗的理由,讓他小心與英格蘭人談判。
而我們,這就前往特蘭西瓦尼亞,不能讓維也納出賣我們第二次!”
“卡爾王子殿下,或許你有另一個去處。”就在此時,從伊斯坦布爾一路追過來的英格蘭使者,在莫公泊的陪同下趕到。
“托上帝鴻福,偉大的英格蘭國王喬治三世陛下,誠邀您的父親比利時親王,以及王子殿下前往倫敦訪問。”
前往倫敦?
帶孝子莫公澤心里一動,這倒是個好去處。
不如讓父親退到特蘭西瓦尼亞去,而自己則去倫敦掌握軍權(quán),反正父親也不擅長這些,早點退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