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澤打贏了他的通往王座的第一戰,奧斯特拉赫之戰。
此戰法軍進入奧斯特拉赫村的四千人在村子里就戰死了六百多,從村中撤退后,又被外面等候的瑙恩多夫伯爵兩千騎兵追擊。
法軍的尸體,沿著奧斯特拉赫河橫七豎八的相互堆迭,短短三四公里的路上,躺下了至少兩千具尸體。
這遠遠超過了歷史上個的奧斯特拉赫戰役。
歷史上法軍總計也就損失了兩千多人,同時奧地利也損失了兩千人多,雙方在傷亡上打成了平手,法軍只是在戰略上失敗而已,可沒有現在這樣的慘敗。
濃霧中,一直到跑得快的敗軍跑到了主帥儒爾當所在普富倫多夫高地,儒爾當這才知道他的前鋒已經慘敗。
從突然出現,直接把弗朗索瓦.勒費弗爾打成殘疾的魯藩軍身上,儒爾當敏銳感知到了奧地利來的,應該是傾國之兵。
當即,這位法軍主帥選擇撤退,拉長戰線,暫避鋒芒,重組隊伍。
不過儒爾當的感覺非常敏銳,但撤退時又低估了奧地利軍隊的追擊的能力和決心。
瑞恩斯坦到率領剩下的兩萬五千人到達之后,不顧傷亡,不顧疲勞,始終粘著法軍不放。
雙方從奧斯特拉赫一直拉扯到施托卡赫附近,法軍才終于擺脫了瑞恩斯坦的糾纏。
這一系列追擊戰中,法蘭西軍隊又付出了一千余人的傷亡,而追擊的奧地利軍隊傷亡也差不多。
但脫離了接觸之后,讓.巴蒂斯特.儒爾當反而不跑了。
因為此時法軍還有三萬多人在瑞士,守衛著赫爾維蒂共和國,他要是跑了,這十萬多奧地利軍隊就會回師去打蘇黎世,那里的法軍就慘了。
而在法軍就地整編的時候,卡爾大公率領著剩余的奧地利軍隊趕到,雙方肯定要在施托卡赫爆發更大規模的戰斗了。
不過此時,頭發和胡子都已經灰白的瑞恩斯坦卻對戰爭的前景表示悲觀。
“當全世界國家都在向著民族國家轉變的時候,神圣羅馬帝國的模式,明顯已經落后于時代。
而弗朗茨二世皇帝,他的所作所為又更進一步削弱了帝國的向心力。
現在的神圣羅馬帝國中,作為主體的奧地利人沒有為這個名義上帝國付出的覺悟,其他種族就更加不可能,似乎所有人都在期待著這個腐朽的大帝國轟然倒塌!”
作為一個在啟蒙思想教育下成長起來的統帥,還是一個有些憤青,對大同社會有很強向往的統帥,瑞恩斯坦很看不慣神羅帝國的一切。
核心思想就是,你這樣的腐朽玩意,也好意思說自己是羅馬帝國!
“車騎將軍的意思,是這支軍隊乃至帝國的臣民,都缺乏為帝國效死的勇氣與決心,所以他們戰斗意志薄弱,戰斗力低下,是嗎?”
瑞恩斯坦走的時候,莫子布刻意把他的軍銜提拔為了上將,還給了車騎將軍的名號,以表彰他對大虞現代軍隊的奠基作用。
“是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這個頭銜的號召力太弱了,除了擁有一堆中看不中用的法理以外,反而阻隔了主體民族對皇帝向心力。”
瑞恩斯坦很明確的回答道:“這次追擊戰,我帶著奧地利的精銳,追擊法蘭西潰退的一般隊伍,結果雙方傷亡竟然差不多。
明明好幾次只要再辛苦一點,就能切斷一部分法軍的后路,然后包圍起來慢慢啃,但下面的軍官和士兵,總是不愿意付出一定犧牲去換來整體的利益,執行力差的簡直離譜。
我可以這么說,這些所謂的精銳軍官要是在賽里斯帝國,打完仗后,至少三分之一必須用爵位來贖罪,三分之一肯定是要被流放甚至砍頭,最多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無罪的,至于得到獎賞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莫公澤聽完,沒有說話,反而若有所思的看著瑞恩斯坦若。
“是的,世子殿下,我也是在提醒你。”瑞恩斯坦倒是很直接,“你的羅馬帝國必須采用另一種內核來凝聚人心,塑造新的民族認識。
我覺得大部分的組織架構,你可以在賽里斯的傳統文化中找到答案,但是宗教。
這玩意在君士坦丁堡甚至整個歐羅巴洲和中東地區都是最重要組成因素的之一,很多時候還沒有之一。
而在賽里斯,你們并沒有很好利用宗教的傳統與總結,這是你的短板。”
莫公澤笑了,“因為在賽里斯,君權非神授,它的運行遵循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規律。
所以我們用不著宗教,對付宗教只需要捆住它的手,打斷它的腿,控制它的耳鼻喉舌,需要的時候放出來,不要的時候就收回去就行。”
“但是在歐羅巴洲不行,在巴爾干半島尤其不行,因為那里唯一的共識,就是宗教。”瑞恩斯坦聳了聳肩。
“世子殿下,你得招攬一些宗教方面的人才了,特別是正教方面的人才,這對你有好處!”
正教其實也有分支,最大的兩個派別就是希臘正教和沙皇羅斯的東正教。
其中希臘正教儀式和教義更加古老,組織更加類似早期基督教,帶有部落式宗教的破碎感,組織非常相對分散。
而沙皇羅斯的東正教則充滿了拜占庭風格,往往不靠充滿儀式感的儀式來強調宗教威嚴,反而是用拜占庭宮廷式的繁文縟節來展現宗教氣氛。
組織也比希臘正教更加嚴密,頗有一股宗教服務于君王的特點。
莫公澤其實也考慮過這點,要收復君士坦丁堡,肯定要用正教而不能用羅馬公教,更不能用新教。
目前他要控制的巴爾干半島,主要有三股大勢力,以塞爾維亞為首的南斯拉夫人,羅馬尼亞分裂出來的摩達維亞公國和瓦拉幾亞公國,最后則是希臘系的。
南斯拉夫人這個矛盾復雜的火藥桶,莫公澤不打算去碰,至少現在不打算,而希臘諸邦和羅馬尼亞兩公國肯定是要利用的。
此時由于沙皇羅斯自稱第三羅馬并日益強大,沙皇羅斯的東正教已經在摩達維亞和瓦拉幾亞廣泛傳播,莫公澤如果想要和沙皇羅斯爭奪這兩地,就不能用沙皇羅斯的東正教了。
看來,自己確實要開始與希臘的抵抗力量,比如那些仍然存在的希臘正教牧首,以及在民間秘密教授希臘語和希臘古典神話等民族知識的秘密學校。
“世子需要我去控制一部分騎兵嗎?”瑞恩斯坦見莫公澤聽進去了,顯得很是高興,他看著莫公澤問道:
“咱們全是步兵,進攻奧斯特拉赫村的時候傷亡也不小,士兵們較為疲憊,如果此戰戰敗,咱們沒有騎兵掩護,還是有點危險的。”
瑞恩斯坦雖然原本在法軍中服役,但他實際上是薩克森人,還有個韋廷家族的斯溫尼亞伯爵這種空頭的稱號伯爵,完全可以算是神羅內部的自己人。
所以從賽里斯帝國歸來之后,名滿歐洲的瑞恩斯坦受到了神羅內部的熱烈歡迎,連皇帝弗朗茨二世都曾拉攏過他。
瑞恩斯坦也趁機在神羅邦國內部,特別是薩克森選帝侯國的騎兵隊伍中任職過,因此他可以輕松繞過卡爾大公,拉攏一兩千騎兵。
當然,這也從側面反應了以奧地利為主的神羅軍隊確實不堪大用,到了這個時候了,軍中的指揮權依然沒有得到高度的集中。
“不用!”莫公澤站了起來緩緩說道:“我倒是覺得這一戰有可能贏,因為奧地利人太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他們了。
縱然他們不喜歡弗朗茨二世,但是他們還放不下神圣羅馬帝國的大國招牌,這十幾年來的輸多贏少,已經讓給奧地利人積攢了太多想要證明自己的欲望。
很多人把這種欲望,投射到了卡爾大公,甚至是我的身上。
我想,有了奧斯特拉赫之戰的勝利鼓舞,只要此戰大公爵親自出現在第一線,奧地利軍隊一定會士氣大振,擊敗,至少擊退法蘭西人并不難!”
瑞恩斯坦聽完,若有所思,“殿下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還是去準備一點騎兵,保證我們這幾千人的安全。”
莫公澤這下沒有阻止,因為他確實需要保證安全。
三月二十七,大戰來臨。
施托卡赫地區在后世法國、德國和瑞士的三角交界處,是瑞士內卡河谷、施瓦本等瑞士內陸通往德法地區的交通樞紐。
不過雖然是交通樞紐,但施托卡赫小鎮并不大,周圍有價值的高地,也就那么一塊,根本擺不下雙方的十幾萬大軍。
于是雙方都只能將軍隊的精銳派出來去爭奪施托卡赫,其余軍隊統統作為預備隊在周圍集結。
作戰的方式就是添油,雙方拼命往施托卡赫添油,直到一方完全扛不住潰敗為止。
這種作戰方式,決定了從一開始,這就將是一場絞肉機般的血戰。
事實也是如此,法軍憑借高出一等的戰斗力,首先搶占了施托卡赫地區,但被擊退奧地利軍隊爆發極強的意志,他們并沒有潰散,而是退到了施托卡赫城外的森林中躲藏了起來。
眼看情勢危急,卡爾大公充分展示了他的調度能力,他將差不多七萬奧軍分成了四個縱隊,不計傷亡的輪換猛攻,充分利用多出來的幾萬兵力,抹平與法軍的戰斗力差距。
但戰斗到下午,奧地利軍隊還是不能拿下施托卡赫,卡爾大公焦急的自己都跑到了第一線,鼓舞奧軍作戰。
看到卡爾大公抵達,奧地利人爆發出了最后一點沒有被消磨干凈的歐洲大國英雄氣,他們那朝施托卡赫的法軍發起了決死沖鋒。
戰斗異常激烈,雙方將軍級別的軍官都開始戰死,奧地利方面,甚至來自匈牙利的騎兵都冒著炮火和排槍,向山上發起了狂熱的進攻。
一個小時后,奧地利方面光是戰死者就超過了兩千人,但他們仍然沒有停下腳步,穿著紅色軍服的奧軍依然在朝著法軍發起前仆后繼的進攻。
“侯爵,卡爾大公爵依然沒有召喚我們前去作戰。”到底身體里還是流淌著哈布斯堡家族的血脈,莫公澤此時已經給非常坐不住了。
他身邊的瑞恩斯坦則吸了口氣后回答道:“大公爵肯定不會讓咱們上了,因為這是奧地利人驕傲的一天,他不會允許被玷污!”
玷污這個詞,用的很重但同時又很精準。
莫公澤非常難受,以至于人都搖晃了兩下。
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莫公澤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外祖母特蕾莎女王的名字,又向去世不久的母親瑪利亞.伊麗莎白女大公祈禱了一番,才勉強冷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不遠了。
戰場上,卡爾大公用瘦弱的身體,高舉著神圣羅馬帝國的旗幟,向著施托卡赫策馬奔騰,他只能用這樣的舉動,來鼓舞奧地利人最后對于帝國的熱情了。
這一招果然有用,看到瘦弱的卡爾大公都如此英勇,戰場上的奧軍歡聲震天,發起了最猛烈的進攻。
而受到卡爾大公英勇的鼓舞,此前敗退進入森林中的奧軍殘部,也紛紛走出森林,再次向法軍發起進攻。
而這,成了壓垮法軍的最后一根稻草。
法軍統帥讓.巴蒂斯特.儒爾當開始慌了,因為法蘭西的敵人不只是奧地利一個,他們的敵人是基本除了西班牙以外的所有歐羅巴國家,而目前法軍也傷亡了快兩千人。
這注定了法蘭西別說跟奧地利人一換一,就是二換一也是血虧,這一刻,儒爾當甚至對于法蘭西的未來,都有些絕望了起來。
如果我們的軍隊只能跟奧地利人一換一,法蘭西革命政府,法蘭西共和國,何以為存!
帶著這種絕望的感覺,夜幕降臨之前,儒爾當率領法蘭西人丟下滿地的尸體,借著夜色的掩護,匆忙撤走了,結束了這殘酷的施托卡赫之戰。
小小的方寸之地,尸體堆積如山,就像是一根根被隨意砍斷的樹木,鮮血匯聚成了溪流,自山坡上涓涓而下。
作為勝利一方的卡爾大公沒有選擇追擊,因為最精銳的兩萬五千奧地利軍隊光戰死者就有一千七百人,傷亡人數接近七千,在整編之前,基本失去了作戰能力。
卡爾大公在這尸山血海之前久久無語,他似乎看到了帝國艱難的未來。
奧地利人終于贏了,揚眉吐氣了,但這似乎只是一劑安慰劑。
與此同時,意大利戰場上,率領精銳俄軍到達的名將蘇沃洛夫在北意大利屢次擊敗法軍,法蘭西督政府在坎波福爾米奧條約中得到了意大利領土,幾乎全部丟失。
五月,卡爾大公率領奧軍進攻蘇黎世,奧軍與法軍展開了第一次蘇黎世會戰。
六月,法軍統帥安德烈.馬塞納孤立無援,新成立的瑞士赫爾維蒂共和國更是一片混亂,無法給他提供有效幫助。
為了保存實力,安德烈.馬塞納率軍從蘇黎世撤離,奧地利趁機收復了除少數幾個州以外的全部瑞士。
同樣在六月,英格蘭海軍協助奧斯曼陸軍在埃及登陸,企圖一舉殲滅后路被斷的法蘭西埃及遠征軍。
形勢非常危急,但就在這個時候,拿破侖的指揮天賦終于爆發。
一萬八千到兩萬奧斯曼軍隊在英軍的掩護下登陸,拿破侖則趁他們立足不穩搶先發動進攻。
法軍集中八千人,猛沖剛剛立穩陣線的奧斯曼軍隊,輕松將其擊敗,潰散的奧斯曼軍反沖自己陣線,協助法蘭西人徹底將自己人搞亂。
法蘭西人在暢快的殺戮中,上萬奧斯曼軍被恐懼影響,竟然往海中逃去,連主帥穆斯塔法帕夏也被驃騎兵之王繆拉親手從馬上砍下來俘虜。
此戰,法軍以二百二十人陣亡的代價,擊斃奧斯曼軍超過兩千人,另有一萬余奧斯曼軍人溺水而死,五千多人被俘,兩到三千人失蹤。
奧斯曼哈里發派來的,經歷過第六次俄土戰爭的所謂奧斯曼精銳,全軍覆沒。
但這場讓奧斯曼人現了個大眼,幾乎坐實了西亞病夫帽子的戰役,并不能挽救在埃及的法蘭西遠征軍。
因為他們沒有了退路,甚至連他們的主帥拿破侖.波拿巴,都在考慮放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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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也納,哈布斯堡家族墓地。
被卡爾大公在施托卡赫戰役中傷透心的莫公澤,被父親莫子溶帶著來到了此處,父子倆向特蕾莎女王和瑪利亞.伊麗莎白女大公做了最后的告別。
“你的母親,給了你生命,而女王陛下則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莫子溶看著兒子,拍了拍的他的肩膀。
“如今,我們父子對哈布斯堡家族和神圣羅馬帝國的責任,都結束了。
我要回我魂牽夢繞的故鄉,我的兒子,你則要走上一條前人從未走過的道路。”
“你比我厲害的多,只要你能斬斷對于哈布斯堡家族最后的一點恩情,你就一定能辦成這件事,讓我們家,成為中華掌控歐羅巴洲的最強兵器!”
“父王請放心,我想明白了,哈布斯堡家族對我沒有任何恩情,我之前感受到的,是來自祖母與母親的愛。
母愛深恩永遠無法還清,但我不欠哈布斯堡家族任何一點東西了!”
這一刻,莫公澤走過二十五年的人生路,終于扔掉了他身上哈布斯堡家族的最后印記。
把身體里哈布斯堡家族的血脈與祖母和母親的喜愛做了切割,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中國人。
莫子溶也很高興看到兒子的轉變,他最后的任務,即防止兒子莫公澤變成一個香蕉人的任務達成。
“走吧,我們去倫敦,見證了你的婚禮之后,我就啟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