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802年4月,中華大虞光中二十七年,原滿清嘉慶七年,農歷三月。
就在莫子布開始于大虞內部進行新一輪的調整,逐步收攏內部政策要把百姓從家鄉逼出去,不讓他們在家里喝碎玉米野菜番薯粥的時候。
由內勛伊州伯、神電近衛都指揮使、陸軍中將、鎮西將軍、宗室成員莫公棱率領的大軍已經到達了伊犁城。
莫公棱這次帶來了神電左右近衛兩萬人,京營耀武、果勇兩軍一萬八千人,還有陜甘鎮軍精銳兩萬五千人,一共六萬三千人。
此外,鮮卑都護府都護楊開甲,也親率五千隸屬于鮮卑都護府的漠北各部騎兵趕到。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四萬五千拖家帶口的牧民,其中也可以湊出來一萬武裝騎兵。
此時的大虞朝,行政區劃正在經歷劇烈的變動,原本滿清在河北的直隸被撤銷,新成立了河北省,省府放在了保定。
而原本隸屬于直隸的張家口、承德、秦皇島以及漠南地區和后世的蒙東南部地區,則成為了新的北直隸,由設在北京順天府的北直隸總督管轄。
后世的西伯利亞則分成了嶺北(東西伯利亞)、中鮮卑(中西伯利亞)和西鮮卑(西西伯利亞)三塊。
其中,嶺北行省屬于東北使司的管理范圍,是以目前東北使司是真正有四個省的。
遼寧省包括了北高麗。
吉林省還管轄了庫頁島和北海道。
黑龍江則增加了蒙東北部的呼倫貝爾、滿洲里以及外蒙古的喬巴山等地。
至于外蒙的其他地區和中、西鮮卑的冰天雪地,就歸屬于鮮卑都護府管了。
大虞朝是很喜歡鮮卑這個詞的,因為鮮卑人的血脈全部融入了漢人之中,可以說是漢人祖源中相當大的一塊來源。
同時經過孝武帝的漢化之路后,鮮卑這個詞就代表著濃厚的漢化意味。
因此,甚至大虞朝廷內部已經有了動議,要求把漢化程度高的東北各族統一從女真各部改為鮮卑各部。
只有漢化程度低或者沒有漢化的,比如北賀洲的土著才繼續被稱為女真人。
看到大軍到來,皇太子大佬森在伊犁城擺開酒宴招待莫公棱、楊開甲、桂涵、楊芳等將領。
“孤已經從錦衣衛處得知,沙皇羅斯帝國已經調集了十七萬大軍準備向東,錢糧輜重等,已經開始往奧倫堡和察里津匯聚了。
這場大戰,將是咱們大虞陸軍成立以來,難度和規模最大的一場戰爭。”
話說這大虞陸軍,絕對是歷朝歷代建國大軍中,實戰,準確的說應該叫血戰經驗最少的一支。
其中最有難度的一戰,也就是與滿清的北河之戰,戰死宗室將領十一人,明鄉人與興龍半島的從龍兵將兩千余人,連莫子步自己的貼身侍衛裴長武和堂弟莫公都當場陣歿。
自此之后,每一戰幾乎都是輕松拿下,就連驚無險都沒出現過,基本就是平推。
有了武器代差,還是驅逐韃虜這種民族復興的正義之戰。
加上滿清精銳兵力只有三五萬人,且開戰的時候把莫子布當成了土邦小王來打,一戰就精兵折損大半后,大虞朝的復漢之戰就是這么簡單。
但這種情況到了現在,大虞陸軍就遇到了后世共和國解放軍海空軍一樣的難題。
你說你挺能打,你看上去也挺能打,各種武器數據已經到了敵人堅定認為你吹牛的地步。
但就是沒人認為你很厲害,一說就是沒有經歷過實戰,沒有經受過檢驗。
這種言論讓如今的大虞陸軍,以及戰績更加少的海軍始終憋著一股氣,迫不及待要找一個敵人來證明一下自己。
因此聽到沙皇羅斯帝國竟然要動真格的,肯派這么多人來作戰,那是全場歡呼,高興的好像要過年了一般。
特別是參加宴會的校級軍官們,人人眼中都射出了極度渴望的光芒。
這軍官不像文官,在待遇上或許不錯,但在權力以及社會地位上,跟同級別的文官比起來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所以但凡軍官,都有一顆想要快速向上爬的心,因為只有爬到了高位,這個軍官身份才會在他的日常生活中開始起作用。
就比如在后世,一個營長甚至團長,在地方上的影響力也就那樣,但是到副師長這一級,那就完全不同。
只是軍官的升官不可能文官那樣,治理地方就可以刷出政績,然后唰唰往上升。
絕大部分軍官,升官的唯一途徑就是戰爭,不然就要慢慢的熬資歷,能把人熬崩潰的那種。
“奧倫堡在烏拉爾河的中上游,察里津則處于伊蒂爾河中游交通樞紐位置,沙皇羅斯帝國在這兩處囤積物資,看來確實要跟我們血戰了。”
鎮西將軍莫公棱興奮的難以自持,他是皇帝莫子布的二哥,追封上蔡簡穆王的蔡國公莫子淌之子。
而且還不是長子,導致蔡國公的爵位與他無緣,就連這個伊州伯的爵位,也還是上次平定安西之戰后受封的。
因為按照大虞宗室的規矩,他父親只能追封為王爵,還不是一字王,傳下來世襲罔替的蔡國公爵位,只能由長子繼承,同時老二和老三還能得到一個侯爵爵位。
到了第四子以后的宗室,如果要爵位就別想內勛爵了,通通只能得到神州赤縣之外的親藩爵位。
莫公棱好巧不巧正好是老四,外祖家也沒多少資源能供他出去開疆,所以只好自己拼命。
但這個宗室的身份也還是有另一重好處,那就是有了戰功之后,封爵特別快。
比如上次安西之戰,都打到最后階段了,莫公棱才率近衛軍過來一錘定音,但立刻就獲得了寶貴的內勛伯爵爵位。
這次要打贏了,說不好能直接一步跨越到郡公甚至是國公的高位。
看到作為主帥的莫公棱主動出來挑起了話頭,一群軍官也就沒有心思吃吃喝喝了,每個人的心里都被功勞給填滿了,恨不得馬上就打仗。
因此宴席很快結束,大佬森干脆就在舉行宴會的殿堂中掛起了一幅巨大的地圖,并讓太子府的廚子烤了些牛羊肉送來,與接近兩百中校以上軍官,直接開始了軍議。
“從這個態勢來看,羅斯人于烏拉爾河上游和伊蒂爾河中游關鍵處囤積物資,看來是要把我們放過烏拉爾河去打啊!”神電左衛指揮使楊芳指著地圖上的位置說道。
所謂伊蒂爾河,實際上就是伏爾加河,伊蒂爾河是蒙古人金帳汗國統治時的稱呼。
這條歷史上被譽為俄羅斯人偉大的母親河,俄羅斯民族搖籃等等的著名河流,其實一開始并不是俄羅斯民族的,他們反而是后來的定居者。
當然,此時正是沙皇羅斯帝國關于家國文化的重要定型期,羅斯人已經開始把伊蒂爾河稱為伏爾加河了。
只是關于它作為羅斯人母親河和文化搖籃的屬性,還沒有最終確立。
畢竟普希金這個對伏爾加河充滿深厚感情,但實際上祖先是埃塞俄比亞黑人的大文學家才四歲,另一位高爾基則還沒有出生。
少了這兩位在文學上用偉大的作品為伏爾加河做定位,是以此時的伏爾加河,還沒有那么大的名頭,更沒有被賦予那么大的文化屬性。
同樣,那座伏爾加河中最重要的交通樞紐察里津城,也還沒有后世那個著名的名字-伏爾加格勒。
但從這里也能看出來,沙皇羅斯帝國為什么要跟大虞拼命了。
因為他們再不拼命,大虞就要拿下伏爾加格勒了,到時候沙皇羅斯帝國能不能存在,都會是個問題。
“那我們就先打奧倫堡,反正對于我們來說,多往西邊進一寸,那就是占便宜,我看沙皇能不能忍得住看著咱們拿下奧倫堡!”旗將保寧提議道。
羅斯人想把大虞軍隊放過烏拉爾河去,目的可能是等大虞軍隊渡過烏拉爾河之后,雙方陷入鏖戰的時候,再讓奧倫堡守軍順流而下攔截。
這樣就可以把大虞軍隊堵在伏爾加河與烏拉爾河之間的里海沿岸低地,利用天險與就近便利的補給,將大虞軍隊活活拖死。
而這種戰術,正是歷史上俄羅斯帝國乃至蘇聯最為擅長對付入侵者的戰術,即用廣袤的國土與羅斯人耐苦戰的能力,把強大的敵人拖到崩潰。
于是聽到保寧的建議,很多人都表示贊同,但耀武軍指揮使王連搖了搖頭。
“沙皇羅斯人盤踞奧倫堡已經超過五十年了,五十年前奧倫堡就是沙皇羅斯帝國窺視、攻打哈薩克人的重要后勤基地,這樣的大城比金湯城還要難打。
如果我們率軍沿著烏拉爾河北上打不下來奧倫堡,后果同樣嚴重,那時候察里津(伏爾加格勒)的羅斯軍隊東進后,照樣能把我們堵住,所以.。”
王連在地圖西面,伏爾加河的下游點了點,“我建議打這里,阿斯特拉罕!
這里的城防比不上奧倫堡,同時阿斯特拉罕以東,就是瓦剌杜爾伯特部的駐地,我們只要拿下了阿斯特拉罕,就可以得到超過十五萬杜爾伯特人的響應。”
大虞在對蒙古部落的稱呼上,大部分恢復了明代的稱呼,所以不稱衛拉特、厄魯特而稱瓦剌。
當年在伏爾加河兩岸及里海北岸游牧的瓦剌(衛拉特)部落,分為土爾扈特和杜爾伯特兩支。
1771年渥巴錫率領二十四萬人東歸后,一部分人因為行動遲緩和沙皇羅斯帝國的攔截沒有成行,留下來的便是被沙羅稱為卡爾梅克人的杜爾伯特部。
當然,渥巴錫東歸的時候,一部分杜爾伯特部人也跟著同行了,也有一部分土爾扈特人留在了原地,并不是嚴格的土爾扈特人東歸,杜爾伯特人留下。
“太子殿下!”王連這一提議,立刻就有人跪下了。
鎮藩舊土爾扈特部和靜順治王,也就是相當于滿清的舊土爾扈特札薩克汗王霍紹齊,噗通一下跪下,語帶顫音的哀求道:
“千歲爺,自從我祖父渥巴錫帶領部眾東歸故國之后,羅斯人就殘酷對待我們留在伊蒂爾河(伏爾加河)的部眾。
他們在羅斯人的統治下直如牛馬、生不如死,二十年來不斷有人千辛萬苦傳來密信,懇求所有東方人的大皇帝,天可汗陛下發兵救他們出水火。
其欲歸祖國之心,如嬰孩盼父母,效忠陛下之愿,天日可鑒!
如若朝廷愿意發兵阿斯特拉罕,臣愿意先期親率精銳潛越到杜爾伯特部,里應外合!”
霍紹齊是那位東歸英雄渥巴錫的長孫,其父策凌那木扎勒已經于十年前去世。
霍紹齊六歲接位,少年早熟,治理地方頗有章法,被莫子布親自下旨安排在伊犁河谷駐牧,算是朝廷在安西四省比較放心地頭蛇。
只不過霍紹齊這番話,實際上不是真的心疼留在伏爾加河那部分部民的遭遇,而是繼續在給土爾扈特東歸這件事和渥巴錫這個人增光添彩。
因為實際上的渥巴錫東歸,并不是什么他不忘祖國,不忘自己的根,渥巴錫東歸實際上是回來搶地盤的。
他在伏爾加河流域聽說原本迫使他們西走的準格爾汗國已經被滿清滅了,土爾扈特人又在沙皇羅斯帝國的壓榨下過得豬狗不如,于是是準備回來.。
嗯,嚴格來說也不叫搶地盤,是渥巴錫以為滿清無法占據這片地方,他是回來撿便宜的。
結果渥巴錫低估了沙羅人的殘忍和葉卡捷琳娜二世敏銳的嗅覺,被羅斯騎兵一路尾隨和攔截。
等他東歸后,二十四萬人只剩下了不到七萬,面對滿清在伊犁的駐軍,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于是渥巴錫靈機一動,說他是不堪忍受沙皇羅斯壓榨,回來歸順大清皇帝的。
正好乾隆也覺得渥巴錫東歸這事可以被打造為滿蒙一家的樣板,強化他天下蒙古人共主的身份,于是借坡下驢,承認了渥巴錫的東歸。
“順治王忠心可嘉,孤記下了。”阿森先點了點頭,表示贊賞,因為土爾扈特東歸的敘事,大虞比滿清更加需要。
畢竟大虞沒搞什么滿蒙一家,反而是純的不能再純的漢家王朝,所以更需要這類敘事,來強化漢人皇帝等于東方人大皇帝的法理。
霍紹齊得了贊賞,又在這么多大虞高級武將前露了臉,強化了祖父渥巴錫東歸的英雄性和正義性,立刻就退了下去。
他一個十來萬蒙古人的小汗王,可不敢在這種場合托大。
“殿下,其實我們真的可以去打阿斯特拉罕,只不過需要快速建立一支小型蒸汽艦隊,并立刻打掉沙皇羅斯在里海南岸恩澤利港的沙羅艦隊。”
安西使司協辦大臣,總督安西兵馬副使,揚武軍指揮使董金鳳說道。
此時,沙皇羅斯帝國在里海是有艦隊的,一支就位于里海北岸的阿斯特拉罕,另一支則在伊朗北部、里海南岸那片狹長沿海低地的恩澤利港中。
而大虞,則基本沒有里海海軍。
因為大虞目前占據的領土,沒有大河注入里海,甚至連一個沿海合適作為軍港的地方都找不到。
同時建造戰艦的大量木料,也處于沙皇羅斯帝國的控制下,是以目前大虞在里海只有三十多艘二三十噸的平底船能在淺水區活動一下。
“恩澤利港在上次我們進攻高加索地區的時候,港口已經被咱們燒毀了大半。
不過由于咱們沒船不能在恩澤利港立足,目前沙羅帝國又做了修復,所以出兵前,應該先打掉這里。”
董金鳳繼續說道,上次安西軍摧毀恩澤利港,完全就是用陸軍硬啃炮臺后拿下的,好在沙皇羅斯帝國在這里的駐軍不強,是以安西軍竟然還有點優勢。
“可是,戰艦,哪怕就是二三百噸的小型戰艦,也不是一時半會能造好的。
更何況我們根本就沒有建造戰艦的合格木料,不然太子殿下早就開始建造里海水師了。”太子近臣,左春坊大學士貴州人王國元提醒到。
建造戰艦的木頭,可不是隨便什么木頭就行,安西四省這邊基本沒有合格的。
就算勉強能用的一些西伯利亞落葉松,不但硬度方面無法和橡木、柚木相比,同時由于大多生長在阿爾泰山,導致很難,或者可以說幾乎不可能大批量運到大虞掌握的里海東岸來。
而且,這些松木比起沿海地區的木材,更容易干裂脫水,需要非常高超的保濕技術加成才行。
現場氣氛立刻快速冷卻了下來,此時里海比二十一世紀要大得多,因此后世不在里海岸邊的阿斯特拉罕,此時是在里海岸邊的。
那么要打阿斯特拉罕,就一定要先消滅阿斯特拉罕的沙皇羅斯艦隊,不然,就基本可以宣告打不下來,或者打下來的代價,一定高到無法承受。
困難擺在面前,有人已經在考慮重新啟用保寧的計劃,去強攻更加難打的奧倫堡,至少那里沒有海軍這個BUG。
“諸位將軍!”就在此時,被皇帝欽點隨軍,年少成名的十七歲翰林待詔林則徐突然說道:
“沙皇羅斯帝國雖是大國,但極為苦寒,在歐羅巴洲也是蠻夷之國,且沙羅帝國的凱撒保羅一世又十分刻薄吝嗇,對待貴族如同防備家賊。
對比起我大虞,沙羅帝國窮困又沒有前途,難道這恩澤利港的沙羅遠征軍對于遠在天邊的沙皇,就一定那么忠誠嗎?”
大佬森的眼睛一亮,“林元撫,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收買恩澤利港的沙羅里海水師?”
“回太子殿下的話,臣正是此意。”說著,歷史上的林文正公伸出了左手,把手指從一豎到五。
“一萬銀元不行,就兩萬銀元,兩萬銀元不行,我們可以給五萬銀元,甚至更多。
這么多的金銀砸下去,再于河中劃出一片封地給他們居住,我就不信還收買不了這恩澤利港區區兩千水師和二十一艘炮艦。”
“對啊,是這個道理啊!”董金鳳撫掌大笑,“如果得到了恩澤利港的沙羅炮艦,我們就可以在這些炮艦上安裝蒸汽機。
這樣一來,我之艦隊在里海上來去自如,想打就打,想走就走,阿斯特拉罕還不指日可下!”
“既然如此,我立刻八百里加急,讓父皇就近從長江水師中抽調擅使蒸汽炮艦的官兵星夜趕來。”阿森哈哈大笑,立刻有了主意。
“安克年,你準備一下,親自去一趟恩澤利港,看看哪些人是可以收買的。”
安克年原本叫安年科夫,是原沙皇羅斯帝國伊爾庫茨克總督雅各布.伊萬諾維奇的兒子,伊萬諾維奇自殺前讓他投降大虞,保住性命。
這些年安年科夫因為四處收降西伯利亞隱藏的哥薩克和羅斯殖民者有功,已經當上了大虞的四品官。
同時還在北庭有一塊封地,四千多部民,早已是賽里斯帝國的忠犬了,讓他去辦這件事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