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一世還是太小看我了。”
西安城（布哈拉），大佬森拿著亞歷山大一世親筆寫的信，對身邊的文武眾臣說道。
一群東宮、安西近臣接過來看后，紛紛吐槽。
“這位沙皇是默認臣下弒父后上位的，而且連弒君者都不處罰，今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太子殿下會以私廢公，可見其人至多也不過是個殺母殺兄的噶爾丹而已。”
“吾以為沙皇羅斯國還比不上準噶爾，那準噶爾汗國可是能與滿清爭奪草原宗主權的，以至于康雍乾三代打的在京旗人人口銳減，才勉強平定下去。
而沙皇羅斯國對于我大虞的威脅，可遠不如準噶爾汗國對滿清的威脅。”
“哈哈哈哈，不不不，應該是準噶爾汗國不如沙皇羅斯國的。”楊開甲笑呵呵搖頭的說道：
“至少滿清還可以覆滅準噶爾汗國，而我們實在難以覆滅一個人口快四千萬，幅員遼闊的農耕大國。”
“其實也可以覆滅。”董金鳳又有不同意見，這個皇漢將軍一直對于繼續進攻沙皇羅斯帝國很有欲望。
“只不過代價太高了，因為準噶爾汗國是游牧之國，而羅斯帝國是農耕大國。
游牧以部落群居，唯強是從，打散了他們，就能武力征服他們。
而沙皇羅斯帝國這樣的農耕之國就要穩定的多，不易擊潰，不易征服，要統治更是難上加難。”
阿森聽到董金鳳這么說，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其實有些擔心董金鳳出來反對。
這些帶有皇漢思想的群體，是穩住安西四省的關鍵，董金鳳又是其中老大哥一般的人物，他真要強烈反對，還挺麻煩的。
但現在看來，董金鳳雖然思想有些激進，甚至可以叫偏激，但他還是識大體的。
“確如董將軍所言，咱們來晚了一二百年，經過彼得一世和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塑造，羅斯人已經不太容易被征服了。
而且咱們的領土夠大了，連高加索地區都只能靠強行指派才能移過去二三十萬人，就更別提東歐平原。”
大佬森站起來，對眾臣大聲說道：“三日后，孤親自前往阿斯特拉罕，犒勞全軍，論功行賞，然后就在阿斯特拉罕見一見這羅斯國的亞歷山大沙皇。”
。。。。
西元1804年9月7日。中華大虞光中二十九年，原滿清嘉慶九年，農歷八月初四。
大虞皇太子莫洲森與羅斯帝國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在英格蘭特使惠特沃斯勛爵的牽線搭橋下，于阿斯特拉罕北面的費奧多洛夫卡小鎮會面了。
在這次會面之前，兩軍就脫離了接觸，雙方君主只各帶了兩千人的衛隊。
羅剎主力在小鎮以北五十公里外駐扎，大虞主力則就在十幾公里外阿斯特拉罕集結。
之所以這么安排，惠特沃斯勛爵是煞費苦心了的，因為萬一要是大虞皇太子出了問題，他十個腦袋也不夠砍，九族都不夠殺的。
但萬一是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出了問題，他最多就是前途沒了，孰輕孰重，惠特沃斯勛爵分的一清二楚。
而且惠特沃斯勛爵很清楚大佬森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對手下的文武兵將能做到完全的控制。
但亞歷山大一世背著弒父的名頭剛剛上位，下面對他陽奉陰違甚至根本不聽的人可不少，性格上亞歷山大一世也沒那么穩定。
雙方坐定，交談還是很順利的，一點也沒有劍拔弩張的情況出現，這就是中間人很有分量帶來的好處。
大虞不想與英格蘭人搞僵，因為確實有很多地方用得著他們。
羅斯帝國就更不敢輕易違背已經跟英格人商量好的事情，那可是要用國家命運作為代價的。
“真是偉大的君王啊！”亞歷山大一世看著一身靛藍色團龍袍的大佬森，嘖嘖的贊嘆著。
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弟弟康斯坦丁.巴甫洛維奇大公端起酒杯，向大虞皇太子敬酒。
如果說帥氣嘛，大佬森還真不算很帥，不說跟莫公澤這一家妖孽比，就是弟弟們中也有很多比他長得帥。
畢竟陳家小表妹不是什么國色天香，而大佬森那些年紀小的弟弟們則大多是層層篩選上來的傾國美人生的。
但大佬森的那份氣質，遠不是其他弟弟們能碰瓷的，猿臂蜂腰大寬肩膀，標準國字臉，眉如劍而雙眼炯炯。
配合上本來就非常能為穿戴者增光添彩的明制太子團龍常服，確實相當惹眼，哪怕再多人，你也能一眼就認出來誰是主角。
“多謝凱撒的贊譽，但我還不是君王，東方世界只有一位君王，那就是我的父親，偉大的東方大皇帝陛下。”
話是這么說，阿森還是喝了康斯坦丁.巴甫洛維奇大公的敬酒，隨后也頷首示意他的弟弟，皇十子遼王莫洲杊端起酒杯，去向沙皇亞歷山大一世敬酒。
亞歷山大也飲下了一杯來自陜西的西鳳酒，才回應道：“殿下，你不用叫我凱撒，我更喜歡我們能用兄弟來互相稱呼，您是兄長，而我是弟弟。”
這話在大虞這邊看來，都有些諂媚了，站在大佬森后面的左春坊左庶子王國元更是瞪著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理解。
來之前，他還怕這次會面，可能出現什么趙王為秦王擊缶的事情，燒了幾個晚上的腦子做了各種預案。
怎么應對，怎么反擊列舉了幾十條，現在看來全白費了。
嗯，是有點諂媚的成分，但絕對不多，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大虞這邊，至少是大佬森班子中這些人，還沒有完全搞懂西方貴族體系的上下尊卑。
如果要給西方世界的爵位按后世能通俗理解的方式分一個級別，可以把君主分為正GUO級、副G級、省級、市級四個等級。
其中真正的皇帝，相當于高官的，西方世界其實就一個，那就是羅馬皇帝。
除此之外，別管什么德意志人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和羅斯人的第三羅馬凱撒，實際上都是虛妄的，不會得到所有人從心里承認的。
比如他們會經常用皇帝頭銜，封出去一堆親王。
就像翻越阿爾卑斯山之后，蘇沃洛夫就得到過羅馬帝國親王的爵位，但就連蘇沃洛夫自己都沒把這個親王頭銜當回事，因為這是虛的。
而英法西雖然是國王，但地位是接近皇帝的，差不多就是副國級。
當然，西班牙如今的實力，已經配不上這個副國級標準了。
然后其他的不管是國王還是大公或者選帝侯，基本就只能算是高官甚至地市級的爵位了。
而在西方之外，真正的高官的爵位只有四個，中華皇帝，波斯萬王之王（已隕落），大食哈里發（虛妄），草原天可汗（已隕落）。
大食哈里發的頭銜在1517年由末代阿巴斯哈里發，轉給奧斯曼蘇丹冷酷者賽利姆一世之后，這個哈里發的頭銜實際上跟德意志人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頭銜一樣，也是虛妄的，到處被質疑的，不太具有實際意義了。
至于印度皇帝的稱號，則是拿走了一部分草原帝國可汗的法理后重建的，最多也只能算副國級。
其實要是莫公澤的弟弟莫公泊沒走，他也能知道沙皇亞歷山大一世是沒有太過諂媚的。
因為在歐洲貴族圈子中，莫子溶的比利時親王頭銜能穩住，是類比國王的存在，實際上不是因為他是神圣羅馬帝國親王，而是因為他是賽里斯帝國的魯國王。
同樣的，莫公澤被稱為比利時王子，也是因為他是中華魯王世子。
所以，沙皇亞歷山大一世把賽里斯皇太子莫洲森當成他一個級別的貴族，在歐洲貴族看來是相當正常的。
只是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可以選擇用虛妄的第三羅馬凱撒頭銜來壓人，而他沒傻到這樣來干，主動把自己身份放低了一點而已。
這真是一個對談判來說無比美妙的誤會，在這種無比美妙誤會的加持下，氣氛開始向著積極的方向前進。
一些基本的事項由下面人的仔細商談敲定的同時，兩位君主走到了另一邊，靠近伏爾加河的一間小房子外，開始說一些真正的重大事情。
“我的兄弟，大約二百五十年前，伊凡四世就將阿斯特拉罕納入了羅斯帝國的控制中。
這二百五十年來，這里都是帝國最重要的要塞之一，失去了阿斯特拉罕，羅斯帝國就好像失去了一只手一樣。”
沙皇亞歷山大一世緩緩的說道，眼睛還是透露著想要讓大佬森認真考慮一下阿斯特拉罕問題的渴望。
“我的兄弟，九百年前的大唐時期，中華就得到過草原天可汗和波斯萬王之王的頭銜，難道我們要用這個頭銜，來索取曾經金帳汗國的資產嗎？”
這話其實有點不在理，因為金帳汗國已經滅亡了，而羅斯帝國對于阿斯特拉罕的掌控可沒有中斷。
于是亞歷山大一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起來，但大佬森很快就接著說道：“歷史是在向前發展的，國家也是在向前發展的。
我的兄弟，羅斯帝國此前二百多年之所以可以向東發展，是因為東方世界的主宰，你們口中的契丹帝國處于衰落期。
我們在衰落，而你們羅斯人在崛起，所以你們能向東打下這么廣袤的國土，即便這些國土大多是冰冷冰原和荒原，但也足以讓任何一位君王心動。
可是現在，東方世界主宰撐過了衰落期又回來了，它的體量不是羅斯人能對抗的。
畢竟它是這世界上從來沒有法統滅絕的帝國，就好比假如你們羅馬帝國能延續至今一樣。
所以，我的兄弟，我希望你和你的帝國，能認清這個現實。
為此我可以向你保證，東方帝國不會再向西面擴張，如果一切順利，阿斯特拉罕就是終點了。
當然，我也可以接受你建立一個軍力弱小，但是國土廣袤，人民富裕的緩沖國的建議，這對我們雙方都好。
我的兄弟，羅斯帝國的未來在西面，而不是在東方！”
這話帶著點教訓的意味，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亞歷山大一世是很聰明的，他當然也聽的明白。
因此雖然面子上不好受，但人并沒有多大的反應，他只是苦笑著自言自語的說道：“西方，西方雖然沒有羅馬，但是卻有一大群餓狼。”
有意思，大佬森摸著下巴，有些玩味的看著亞歷山大一世笑。
亞歷山大一世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只能有些不自在反問道：“怎么了我的兄弟，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大佬森考慮了一下，還是沒有戳穿亞歷山大一世有些拙劣的苦情表演，“我的兄弟，你說的沒錯，只是有些太悲觀了，向西是有很多困難，但也有很多機遇。”
亞歷山大等的就是大佬森這句話，他立刻追問道：“我的兄弟，你是在表示，契丹帝國會支持沙皇羅斯帝國向西拓展領土嗎？”
大佬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后說道：“大虞能夠保證不再繼續向西，就已經是對羅斯帝國最大的支持了，不然羅斯帝國是不可能長期支撐兩個方向都要防御的。”
亞歷山大一世搖了搖頭，“光這樣是不夠的，我的兄弟，你要知道統治波蘭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因為他們的民族意識已經在覺醒，像以往那樣只用搞定波蘭貴族就可以搞定整片土地的事情，很難再發生了。
如果我們羅斯人沒有壓倒性的實力去碾壓，不能做到只要想就可以對波蘭人展開大屠殺，用屠刀和年輕女孩的子宮來替換很大一部分人種，羅斯帝國是不能統治波蘭的。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羅斯帝國沒有這種能力，我們可以擊敗波蘭人，可以在表面控制波蘭，但是做不到完全吞并波蘭人這個族群。
而要是向西這條路走不通，東面又被堵死，羅斯人將永遠活在絕望中。
而這些絕望的百姓，不會甘心一輩子就這樣了，他們一定會成為契丹帝國最大麻煩的。
不是在我手中，就是在我兒子，或者是孫子手中。”
這話也不好聽，但是大佬森同樣沒有生氣，因為這就是事實。
大虞已經很難向西去繼續擴張了，如果不想未來幾十年邊境上多一個準噶爾汗國的話，就必須要讓羅斯人陷入波蘭的泥潭中去。
至于幾十上百年后羅斯人會不會真的吞并波蘭浴火重生，成為中華最大的麻煩，那誰也不知道，誰也沒法看清幾十上百年后的事情。
只不過在這一刻，大佬森下定了決心，原本他不太愿意扶持莫公澤，但現在看來，要好好扶持了，也要好好給十弟莫洲杊的遼藩進補了。
因為他目前必須要給沙皇羅斯帝國一些好處，使得沙皇羅斯帝國有能力一頭闖進波蘭的泥潭中。
那么未來，中華就需要這兩個諸夏國，來繼續把沙皇羅斯帝國拖在泥潭中了。
當然，心里在想對策，表面上則一副做出了什么重大決定的表情。
“只要羅斯帝國愿意向西，我們兩國能夠世代友好，我愿意在合理范圍內，對羅斯帝國從軍事到資金的各個方面，進行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