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呢,此時的我大清,實際上對于南洋百姓來說,還是在扮演著一個慈父的角色。
雖然滿清政府叫他們一錢漢,雖然滿清政府叫他們莠民,但這并不妨礙南洋百姓在渴望著,渴望著滿清能真正的庇護他們。
原因無他,此時的滿清依靠著堪稱巨人一般的體量,依靠著自強漢盛唐到現(xiàn)在的威名,仍然是世界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膹妵?
水師只論戰(zhàn)艦和火炮的數(shù)量不考慮質(zhì)量以及官兵素質(zhì)的話,比英法低,但肯定高于荷蘭、露西亞、西班牙等國。
至于陸軍,理論上滿清有著無邊無際的動員能力,考慮到歐洲距離東亞十萬八千里,滿清此時就是不可戰(zhàn)勝的。
而此時的歐洲,在文化界,一大堆精英藝術(shù)家化身公知在拼命的鼓吹中國乃是世界上最文明的國家,說中國即便是仆役也比歐洲的貴族彬彬有禮,是最文明的民族。
講話文明、吃東西文明、走路文明,恨不得說中國人上廁所也文明了。
在這種從文化到實力給人的虛妄印象下,此時的南洋歐人大體上還是給予了華人足夠的尊重,并不敢肆意壓榨,對清朝也還是頗為懼怕。
雖然1740年發(fā)生了紅溪慘案,但起因非常復(fù)雜,荷蘭人不僅在經(jīng)濟上快被華商給擠兌破產(chǎn)了,華人也確實在預(yù)謀趕走荷蘭人,至少是要少給荷蘭人交稅。
只是巴達維亞的華人實在低估了荷蘭人的無恥和狠毒,華人期望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成功,不想荷蘭人直接下了死手。
有點魔幻的是,在這個時代的人來看,紅溪慘案不是華人被荷蘭人屠殺了,而是華人與荷蘭人爭奪巴達維亞失敗。
是以哪怕出了這檔子事,但華人在南洋的整體地位,并未快速下降。
就如此時在南洋活動的法國傳教士兼奸商皮埃爾.波佛爾所說,‘誠然傳言中文明的中國已經(jīng)被韃靼人統(tǒng)治,但韃靼人似乎治理的還不錯,這仍然是一個令人生畏的帝國。
大量的清國人依然可以依靠這個龐大帝國的威名,而被更南邊的土著們認(rèn)為是文明的,高人一等的。
至少安南北部的帝國(指北鄭)敢捕殺我們的傳教士,驅(qū)逐我們的商人,卻對充斥帝國、不遵守當(dāng)?shù)芈煞ǖ那鍑V主視而不見。’
雖然這個法蘭西奸商對滿清的認(rèn)識并不全面,但確實可以說,處于乾隆中期的滿清,的確能稱得上強大。
所以,在最臨近南洋的兩廣地區(qū),擁有生殺大權(quán)的兩廣總督,就是一個所有南洋華人都想要攀上的高枝。
不,南洋的華人是攀不上滿清兩廣總督的,他們能攀上兩廣總督的白手套,那就算是抱到金大腿了。
看看洪阿漢腦袋后面那根油亮的大辮子就知道,這家伙的理想一定不是在富祿創(chuàng)立基業(yè)。
他最想的是在這混個十幾年,積累一大筆財富后回到老家潮州去買他幾千畝地,做一個逍遙的富家翁,然后培養(yǎng)一個參加科舉的兒子,從而讓家族上升為蹭著統(tǒng)治階級邊的詩禮之家。
….
而南洋華人在大陸上是什么?是莠民,是當(dāng)?shù)毓俑瞄T眼中的大肥羊。
洪阿漢要是就這么回去買個幾千畝地,結(jié)局一定是在未來的十幾年內(nèi)被官員、衙役敲詐到傾家蕩產(chǎn),搞不好命都保不住。
但,要是他攀上了兩廣總督的暗線,在兩廣總督那邊記上了號,等回到家鄉(xiāng)有了路子,多多打點一下,大概率就能安全落地了。
想到這里,鄚子布暗暗的長長嘆了口氣,雖然他對滿清充滿了厭惡,但在目前的環(huán)境下,驅(qū)逐韃虜,再造河山這話是說不出口的。
別說洪阿漢了,你看看河仙,自己爺爺是不肯剃發(fā),十六歲就率族人千余南下的大英雄,但父親鄚天賜對滿清有半點怨恨嗎?
沒有,相反要是滿清現(xiàn)在愿意收編了河仙給鄚天賜一個爵位,鄚天賜絕對會感動的三跪九叩、山呼萬歲。
再看看舅舅陳大定,他的父親,鄚子布的外公陳上川是什么人?
那是以生員身份投筆從戎,一直堅持到康熙十八年,三藩之亂都失敗了才絕望遠(yuǎn)走南洋的大明高雷廉三鎮(zhèn)總兵。
是除了夔東十三家最后火種,茅麓山上的小李王李來亨以外,大陸上最后一個堅持抗清的英雄。……
是除了夔東十三家最后火種,茅麓山上的小李王李來亨以外,大陸上最后一個堅持抗清的英雄。
而舅舅陳大定不但沒有多怨恨滿清,竟然幻想著滿清朝廷能恕了昔年陳上川抗清的所謂罪過,他想回高州老家去安享晚年。
唉!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嘆,就這環(huán)境,鄚子布要敢張開嘴說反清復(fù)明,輕則被視為‘早死仔’‘顛佬’‘衰仔’,重則被人綁去向清廷邀功。
形勢比人強,鄚子布決定了,在沒有能團結(jié)大部分南洋華人的利益之前,滿清這事就先放在心底,說不得他自己都還要在某些方便借助一下滿清的勢。
比如即將到來的清緬之戰(zhàn)。
理清心里對于滿清的負(fù)擔(dān)和矛盾,鄚子布感覺輕松了很多,于是在洪阿漢期待的眼神中輕聲說道:“會安大豪商江留行,叔父可識得?”
洪阿漢眉毛一挑,有些詫異的說道:“真的是他?”
“就是他,此人明面掛在十三行大總商石中和的和盛商行之下,常年往返會安與廣州,但實際上,他就是兩廣制臺的眼線。”
“何以見得?”洪阿漢還是有點不相信,畢竟鄚子布以前的表現(xiàn),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他能有這樣的能力和關(guān)系知道誰是兩廣總督的眼線。
何以見得?哼!鄚子布當(dāng)然知道為什么會是江留行。
歷史上緬甸東吁王朝攻滅暹羅大成王朝期間又在騷擾云南邊境,乾隆大怒命兩廣總督查實情況。
時任兩廣總督的李侍堯就只能讓江留行浮出水面,親自到河仙鄚家讓他們打探東吁王朝的情況。
鄚家不肯相信江留行,于是李侍堯就派廣東水師千總陳中成駕船護衛(wèi),送李侍堯親信戈什哈,總督標(biāo)兵百總李與隆到河仙鄚家,當(dāng)場出示蓋了李侍堯關(guān)防大印的文書。
….
鄚家遂派使者鄚龍、林通帶東吁王朝地圖等資料前去廣州通曉情況,乾隆皇帝還因為河仙使者身著明制漢服大為感興趣,賞賜河仙鄚家金珠貢緞。
但...,這玩意鄚子布不可能跟洪阿漢說啊!
于是他神秘的微微一笑,“伯父可以去打聽一下,江留行在會安行商,一定是極為豪爽,從不錙銖必究,還常能提供一些別人拿不到的稀罕貨物,且很注意結(jié)交三山五岳,四海八洋的豪杰人物。”
“對!”洪阿漢一拍大腿,不用去打聽,因為他就接觸過江留行,為人確實是鄚子布說的這樣。
“咱們拋家舍業(yè)來南洋,不就是為了兜里多幾個銀錢嘛,哪有說是商人,但賺多賺少都無所謂的,除非他有更大的來頭。”
“叔父若是還不相信的話,那么短則七八個月,長則一年左右,江留行一定會到處采購紫檀木,且要量非常大。”說著,鄚子布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因為這是上面人要的,叔父相信晚輩,現(xiàn)在起多囤積一點定可大賺一筆外還能立功。
若是不信,等到江留行采購紫檀木時,自然也就知道真假了。”
后世乾隆突然要十三行上貢紫檀木七萬斤,差點逼死幾個總商這事,在研究清中期對外貿(mào)易中還挺出名的,作為也算是外貿(mào)行業(yè)中的一員,鄚子布穿越前正好看到過。
紫檀多專指檀香紫檀,主要產(chǎn)在在印度南部和云南、廣西。
但云南、廣西多年開采后基本不剩多少,就算有也極難開采。
印度南部也差不多,產(chǎn)量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根本無法擴大,所以當(dāng)年差點逼死人。
但這玩意可以有質(zhì)量差些的平替,那就是被稱為越柬紫檀的花梨木,這玩意差在香味上,顏色和密度則較為接近,常被內(nèi)務(wù)府用來濫竽充數(shù)貪污。
就比如這次,乾隆要七萬斤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最后能給他弄去兩萬斤真貨,就算內(nèi)務(wù)府的包衣真是忠心耿耿了。
洪阿漢大喜,鄚子布敢這么說,還說的這么具體,肯定是有內(nèi)幕消息的。
一時間他對河仙鄚家的實力,更是起了幾分敬畏,他以為河仙鄚家已經(jīng)和廣州的兩廣總督搭上線了。
甚至洪阿漢覺得,與其去巴結(jié)江留行,何不直接巴結(jié)鄚子布呢?
“哈哈哈,賢侄說哪里的話,我洪阿漢最是欣賞你們這樣的少年豪杰了,請賢侄隨我去洪氏大宅中修養(yǎng)幾天,把身體修養(yǎng)好了,想去哪都行!”……
“哈哈哈,賢侄說哪里的話,我洪阿漢最是欣賞你們這樣的少年豪杰了,請賢侄隨我去洪氏大宅中修養(yǎng)幾天,把身體修養(yǎng)好了,想去哪都行!”
恰在此時,外面?zhèn)鱽砹唆[哄哄的聲音,一名洪家心腹族人躥進來說道:
“漢公,阿六、阿七他們在城外逮住了劫殺甘露令使的賊人,還真打到了一頭大蟲!”
呃...鄚子布一愣,感情是這么回事啊!
“敢問這三人是不是兩男一女?”鄚子布輕聲問道。
“對!那女的可壯,大腿比老子腰都粗,跟他媽個母夜叉差不多,一個人就打傷了我們十幾人!
對了,他們還說認(rèn)識漢公你的晚輩侄子陳公子,誰是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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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