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的十一點半，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在這個時候親眼目睹了一個下班的高峰期，就在我和鹿溪說話的這段時間，樓下像變魔術(shù)似的聚集了數(shù)十輛出租車，這些出租車占據(jù)著馬路兩邊，等著從辦公樓里出來的那些人，他們極其有秩序，一客一車，走了一輛，又有另一輛車去填補(bǔ)空缺，這種運轉(zhuǎn)，就好像用一個公式去解題，被無數(shù)個學(xué)生解了無數(shù)遍，答案卻只有一個，他們一定是為了回家，可是看著他們麻木又疲憊的身軀，我不禁有些疑惑，他們真的有家嗎？而那些租來的房子，又真的會給他們歸屬感嗎？
……
我承認(rèn)，我將注意力放在環(huán)境的變化上，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鹿溪，我還有些恐慌，如果再任由她這么猜下去，欒雨的事情很可能會就此敗露，既然用了敗露這個詞，便證明我自己也清楚這不是一件對的事情，我心里有很強(qiáng)烈的負(fù)罪感，這種負(fù)罪感把我的心情變得極其復(fù)雜……
可是鹿溪卻沒有因為我的回避而放棄，她一直注視著我，想從我這里得到一個答案。
我終于開了口：“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因為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把你當(dāng)朋友，我們不是一類人，之所以和你有那么多的接觸，只是因為好奇，你是明星嘛……等新鮮感過去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鹿溪打斷了，她又對我說
道：“你不把我當(dāng)朋友也沒有關(guān)系……然姐總是你的朋友吧，你之前說好要和她一起開公司，現(xiàn)在然姐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你卻撒手不管了，這又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一個這么沒有責(zé)任心的人。”
鹿溪卻根本不理會我的說辭，她又質(zhì)問道：“韓潮，當(dāng)這么多反常現(xiàn)象都出現(xiàn)在你身上的時候，一句沒有責(zé)任心，真的可以解釋一切嗎？”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情，每一個現(xiàn)象都需要去解釋的……你知道地球為什么是圓的不是方的嗎，你又知道人為什么會有七情六欲和生老病死嗎？……還有你的滑冰男孩，為什么這么多年他都沒有再回來找你，你得到答案了嗎？”
我知道鹿溪心里的痛點在哪里，所以，我手上那把無形的刀子，就扎在了她傷口還沒有愈合的地方；我想：這樣，她總該厭惡我了吧？
可是我又害怕親眼看見她對我流露出厭惡的眼神，于是我背身對著她，并點上一支煙，掩飾著所有的情緒。
我比任何時候都更厭煩這一刻的自己，因為我好也好的不夠徹底，壞也壞的不夠徹底，但凡好壞之間我能把其中一個做徹底了，也不會在她面前露出這么多的破綻。
想起鹿溪再次被我刺痛的樣子，我心里已經(jīng)開始有了勉力支撐的疲憊感。
……
“韓二斤，你知道嗎？那只被你摔裂的鹿，我一直都沒有扔掉。”
聽見她叫我“
韓二斤”，我的心先是一緊，然后便感覺自己被低氣壓籠罩了，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我和她才知道這“韓二斤”的稱號意味著什么，那一次之后，我的酒量再也回不到從前，但我一點都不后悔，因為那是我們做朋友的開始。
可即便心里有這樣的柔軟，我還是背對著她，以漠然的語氣回道：“我知道，我剛剛不小心進(jìn)了你的辦公室，那只鹿就在你的辦公桌上放著。”
“那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都沒有扔嗎？”
“我不知道，對我來說，那就是一件無所謂的東西，只要我有時間，我可以給身邊的每一個朋友都送一件。”
“可事實是，你只送給了我一個人，連任然姐和喬嬌都沒有……我把那只鹿重新修補(bǔ)好了，花了很多時間，我僅僅是修補(bǔ)，就耗費了那么大的精力，可想而知，你當(dāng)時做的時候，花了多少心思……這個世界上，最騙不了人的就是細(xì)節(jié)，一個內(nèi)心這么有趣又柔軟的男人，怎么可能會是我現(xiàn)在看到的這個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