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和陳林奇談判的茶樓,鹿溪便開著她的車,行駛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我的心情也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好似多了一份閑心,終于不再以焦慮的情緒看待這座節奏快到讓人無法適應的城市,于是在車子再次駛過一個胡同口的時候,我留意到了那些坐在樹下曬太陽的北京大爺們,他們人手一只鳥籠,時而逗鳥,時而交談,一片閑適祥和的模樣,而在這之前,我眼里卻只有那些手拿早餐,追趕著公交車和地鐵的年輕人;所以,心情對一個人來說,真的是太重要了,它會決定你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心情好了,你才能發現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正是因為發現了北京的另一面,我甚至在心里想了想,如果我自己在北京長期生活,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狀態?大概率不會像大部分年輕人那樣焦慮著,因為即便是長期生活,我也不會以留在北京為終極目標,正是因為我這種說走就走,隨遇而安的性格,就算沒有錢,也比大部分人要灑脫快樂一些。
……
這么對著車窗外恍惚了一會兒,鹿溪已經將車停在了一片空地上,我轉頭看著她,她卻雙手握著方向盤,目視著前方向我問道:“剛剛陳林奇跟我約歌的時候,你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反應?”
“他這就是擺明了想借機占你便宜,如果他是誠心找你約歌,就得拿出一個有誠意的
價格來。”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趁機落井下石多好,怎么這個時候又開始維護我的利益了?”
我先是一愣,然后才意識到這是鹿溪的語言陷阱,為了不讓自己看上去顯得自相矛盾,我硬著頭皮回道:“你幫了我這么大一個忙,我要是還用之前的態度對你,那我不真的成了禽獸不如么。”
“禽獸不如的人,永遠都是禽獸不如,不會這么變來變去……”說完,鹿溪終于轉頭看著我,然后又說道:“你之所以跟左小薇回小城,放棄對然姐的承諾,其實就是為了避開我……你害怕跟我相處的太多,會不自覺流出一些自相矛盾的情緒,就像剛剛一樣,對嗎?”
我看著鹿溪,啞口無言,她的聰慧甚至超過了喬嬌,喬嬌只能看出一些端倪,然后靠軟磨硬泡再加一點運氣,才知道了我和欒雨之間的那段過去,而鹿溪只憑猜測,就已經無限接近于真相。
可猜測并不是證據,只要我死不松口,她絕對不會想到那個對她無微不至的嫂子,就是我的前女友,因為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除非有鐵證,否則絕對不可能僅憑猜測就能扒出真相。
因為有這樣的篤定,所以我一句話都不說,并做出一副失了神的樣子,不與鹿溪有一點眼神上的交流。
鹿溪嘆了一聲,隨即也陷入到了沉默中。
……
跟鹿溪分開后,我便去了劉久津所任職的醫院,
常余利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他并沒有失去二次手術的機會,劉久津準備明天給他做手術,手術順利的話,我們明天下午就可以離開北京。
對于這次的北京之行,我已經相當滿意了,畢竟見到了鹿溪,也解決了一個非常棘手的麻煩,而且還給了常余利做回正常人的希望;這一刻,我沒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明確自己還會回小城,然后和左小薇安安穩穩地經營屬于我們的小城生活。
……
街頭的長椅上,我和常余利并肩坐著,他一直仰視前方,好像要把這個世界看個夠似的,我就點了一支煙,一邊吸,一邊對著人流不息的大街發呆。
“潮哥,你說,等我變回正常人以后,我的那些朋友們會改變對我的看法嗎?”
“說不好,其實你最大的問題,不在于眼睛上的缺陷,而是由此導致的自卑心理,你對那些人太好了,隨叫隨到,所以他們就不會害怕失去你這個朋友……其實,不管是朋友,還是情侶,都得保持一點距離感,特別那些并不是你心里真正喜歡的人,該冷落就冷落吧……當你學會冷落別人的時候,別人才會意識到你的重要性。”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你可別把我說的冷落當成絕交啊……絕交是一種很不成熟的行為,也很容易讓別人看出你的性格,藝術家可以這么任性,但是你頭上頂著首富兒子的光環,不管做人
做事都得做到拿捏有度,冷落,只會讓別人更想接近你,絕交就是四面樹敵……你懂我的意思嗎?”
“嗯。”
常余利應了一聲,隨后又在一陣沉默之后對我說道:“潮哥,我覺得你是一個對人對事都特別明白的人,跟你聊天總能學到很多東西,所以我挺佩服你的……如果幾年前,我身邊就有一個你這樣的朋友,我肯定不會被關羽博坑的這么慘!”
“如果我看出來這里面的貓膩,我會提醒你的。”
“不如回去以后,你跟我一起做事情吧……”
我看著常余利,他的眼神中既有興奮又有渴望,而回到小城的我,暫時也確實沒有什么事情可做,稍稍權衡之后,便回道:“行啊,不過你得想好了先做什么事情。”
常余利想了想,回道:“我爸最近剛拿到一個河道改造的項目,我跟我爸把這個項目要過來,咱們兩個人一起搞吧。”
我搖頭:“你這個想法不對,你現在最欠缺的不是資源,而是一個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所以你要做的這件事情,一定跟你爸沒有關系,需要你自己獨立去完成……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獲得你爸的信任。”
常余利陷入到了苦思冥想的狀態中,大概是依賴他爸習慣了,所以一時不能適應我所說的那種獨立,更沒有思路去實現這樣的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