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鐸根本沒理會千良是否愿意回答,便帶著滿滿的優(yōu)越感說開了,“亡者和我住在一幢樓,在電梯里時而也會遇到。根據(jù)我的相面,他會交一個很大的好運。”
千良像是想到一件趣事,狡黠的一笑,“說不定你看錯了呢?你相面就一定對?”
一臉冷傲的少年果然被激怒了,聲音宛如結了冰,“不要質(zhì)疑我的能力,雖然我不是先知。但你根本不理解什么是好運,并非中了幾千萬彩票、職位連升、孩子考上頂級名校才是好運。如果一個人能實現(xiàn)自己一直期盼的事情,那也叫好運!”
“唔,這和他不幸身亡有什么關系?“千良強忍著笑意,真怕做過了頭,這位觀星人拂袖而去,任由死亡發(fā)生。
“那請你不要再打斷我!”星鐸緊咬著牙關,聽起來甕聲甕氣,“我權當消遣,悄悄去看了他的物業(yè)登記資料,推算了他的八字,分析了他的星盤。”
“當然你不會理解的!”少年的優(yōu)越感再次爆棚,“你最擅長的占卜只有塔羅,并且分析得過于刻板,幾乎是在背書。”
千良笑了笑,任由他說下去。一旁的阿力像是習慣了他們的相互貶損,在一旁專注地玩著掃雷,鼠標“噠噠”直響。
“但是對于如我這般的預見未來者,自然會理解這是命運冥冥之中的安排,”星鐸從包里拿出一瓶水,優(yōu)雅地啜飲著,“那位亡者是信鴿玩家,陽臺上養(yǎng)了很多鴿子,經(jīng)常參加一些比賽。據(jù)我推算他一直期盼并精心準備的這次比賽會奪冠,因為對手即將退出,他必將圓夢。”
“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在于,他過世之前的幾個小時,我還在樓下見過他,他正在丟垃圾。他的面相半點兇險都沒有。他的死亡簡直突如其來,根據(jù)他的命理,理應是長壽之人。”
“他是怎么死的?我是說詳細的經(jīng)過?”千良沉思了一會,他清楚星鐸的實力,這位觀星少年很有天賦,若不是因為家中已經(jīng)三代未曾覺醒異能,日漸沒落,在里會大概早就是星光璀璨了吧。
“如果說是意外也未嘗不可,你終于正經(jīng)起來了!”星鐸撇了撇嘴,看到千良并沒有反擊,于是神情亦嚴肅起來,“我也去圍觀過現(xiàn)場,警方的分析很有說服力,陽臺通往客廳的門忘記關,有一個鴿籠也沒有關緊,于是幾只鴿子溜進了衛(wèi)生間,死者夜半起床,踩到了鴿子,因此滑到。現(xiàn)場確實有一只鴿子的翅膀受傷。”
“其實有些閑言碎語讓這樁事件看上去更正常了。”星鐸思索了一會,似乎在考慮著是否對亡者有所不敬,“雖然背后議論他人,絕非一位卜者應有的品德與行為。但是那位養(yǎng)鴿人的聲評并不好。城市的高層住宅到底不比鄉(xiāng)村,樓盤的賣點雖然是寬敞陽臺,愜意家居,但用來養(yǎng)鴿子總歸讓鄰人頭疼。”
“是啊,可以想象。”千良附和著,“糞便、噪音、氣味,被波及的肯定不止一兩戶人家吧。”
“不止是這些問題呢。”星鐸搖了搖頭,“聽圍觀的大嬸說,有戶人家的嬰兒對羽毛過敏,還有戶人家的孩子因為這些鴿子得了流感,當然是不是禽流感那么可怕就不知道了。傳言總是會添油加醋。”
“這個人弄得民怨沸騰還有一個原因。鄰居因為鴿子擾民,不僅向物業(yè)公司投訴,也試過報警,但這個人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每次都提前得到風聲,能將大部分鴿子都藏起來,只留下幾只,弄得好像他已經(jīng)接受鄰居意見,痛改前非一樣。連帶著物業(yè)公司仿佛成了幫兇,備受責難。”
“藏起來?這個人會不會是異能者?或者鄰居詛咒了他。”千良有些訝異。
“不可能。他摔倒的地方有血跡,如果是完好的人體,我也許會看不到異能。但又是尸首又有破損,我不可能觀測不到異能,畢竟觀星人最厲害的就是這雙眼睛。”星鐸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至于是不是鄰居詛咒嘛,那我就不知道了,觀星人只負責解讀未來,查明此時的真相是你執(zhí)律者的職責,你不會因為此地的安逸,就忘記了吧?”星鐸又換了一副譏刺的強調(diào)。
千良懶得與他分辨,徑直問道,“那么死亡會蔓延是怎么回事?”
“既然關于個體的生死,我看走了眼。于是我將周遭幾個樓盤作為整體開始觀星。生靈的氣息正在減弱,土星(注:土星在占星學中代表嚴苛的試煉、壓制以及死亡)開始發(fā)亮,連戰(zhàn)星Mars都在隱隱發(fā)出紅光。
為了得到更精準的結果,我以宿居之地為求問,使用了凱爾特十字陣(注:凱爾特十字陣,最古老的塔羅牌陣之一,多用于占卜重大的成敗、吉兇、競賽與戰(zhàn)事,可以揭示求問之事的根源、可能性、未來、周圍環(huán)境,并給出指示),寶劍六、寶劍十、審判都出現(xiàn)了,這預示著肉身的死亡,好在最后的指示牌是月亮,真相最終會被揭示,但道路并不平坦。(注:寶劍六、寶劍十、審判、月亮均為不同牌的名稱)”
“情報就這些,你可以將此事作為一項私下發(fā)現(xiàn)的工作,向里會提交跟進報告。”星鐸神情如水,完全看不出心中喜怒。
“唔?”千良皺起了眉頭,“是我當做線報進行跟進,而不是你提交異象報告?”
星鐸發(fā)出一聲冷笑,“別開玩笑了,又要開什么觀星人聯(lián)席會議吧,我才不要那么麻煩,倒不如你以執(zhí)律者的身份開展調(diào)查更加容易,并且我是有條件的。”
“條件?”千良愣了一下,與星鐸認識這么久,一直以為他根本不屑于“條件”這種世俗的東西。
“當然要條件!但也不是讓你白送我什么,首先我會以我的力量為你的調(diào)查提供訊息,第二單單是我給你帶來這個案件,對你也是有益的!”星鐸在千良的眼前揮了揮手。
“別愣著,你良少爺家大業(yè)大,自然不會記得那么清楚。我姑且提醒你,我居住的小區(qū)是貴財團開發(fā)的樓盤吧,并且貴財團的三期樓盤即將發(fā)售。
如果周邊盡是出現(xiàn)靈異死亡與兇殺,恐怕銷量會大打折扣。當然你們可以封鎖消息,但常人的閑言碎語可是能夠勝過任何異能呢!”星鐸依然面不改色,“我的要求也不過分,我家買三期房子時,我要最低折扣。”
千良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耳朵,星家雖然在異能者看來是沒落了,但未曾覺醒異能并不代表無法學習各種卜卦之術,家學淵源總歸能帶來比一般人更準確的預測。
用于經(jīng)商自然獲利頗豐,再加上先代的積累,根本不缺錢。星鐸現(xiàn)在居住的小區(qū),也是高層賣出別墅價的富人區(qū)。
“你舍不得?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我既然幫忙,肯定不能白費力氣,要知道真正的占卜是很耗費靈力的。”星鐸甩出一張亡者生前的照片,“并且你剛交了這樣體面的朋友,發(fā)些紅包也是應該的吧。”星鐸回頭看了一眼阿力,那一瞥中的敵意幾乎難以掩飾。那眼中的敵意,終于讓千良明白這位自視甚高的觀星人緣何提出那般古怪的“條件”。
阿力看著少年走出旅社,想不到該說些什么,“真是怪人啊!并且很討厭我的樣子。”
千良苦笑了幾聲,“他不是討厭你。是因為星鐸的自尊心一向很強。異能世界一貫看重門第,家族一旦沒落,甚至比自身不具備實力還要可怕。他幾乎沒有朋友,因此一直很看重和我的交往。
他是擔心,我有了你這樣的兄弟,以后就不屑于和他來往了。這些關于友情的焦慮,其實我也不太懂,也不知道該如何和他說。就算告訴他,我不會疏遠他,一切還和以前一樣,他也不見得會相信。”
“天啊!天啊!”阿力狂呼著,仿佛無法表達自己的震驚,“你們這些人啊!朋友絕不會一生只一人,兄弟也不會這輩子就一個,要坦誠相待啊!下次你把他叫來,我來下廚,我們喝最烈的高粱,把酒言歡,不醉不休,什么都解決了!”
千良笑了起來,“我們都未成年,不能飲酒。并且我也不會醉,我的能力就是水和冰,酒也是液體。”
阿力一臉的豪邁瞬間就消失了,“你真無趣啊!真無趣!”
剛剛拜訪旅社的少年并未走遠,他在門外聽著屋內(nèi)的對話,忽而變得神采飛揚,像是換了一張面孔。
“來了!”旅社之內(nèi)的兩個少年對于門外觀星者的變化全然不知,幻境的波動正吸引著他們。
“是啊,很弱,幾乎無法進入這里得到庇護。要幫他一下。”阿力抬起手。
“不要!我來。”千良一把按住阿力,“這道意識太弱,你一個不小心他就灰飛煙滅了。用式神代替我們,我們?nèi)ヒ娨娺@位客人。”
幻境依舊隱藏在客房的木門之后,這次卻只是一間客廳,很像房產(chǎn)廣告上的樣板間,帶著千篇一律的裝修質(zhì)感。
千良知道這樣的風格,應該很像來者生前的家吧,或者他一直渴望的居所。
幻境與來訪者心意相通,可以自行發(fā)生改變,也算是對亡者心愿的滿足吧。
男人像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迷茫地抬頭看著推門而進的少年。
“啊!鴿子!”阿力大叫著。
“喂!太失禮了!雖然就是照片上那個人。”千良低聲制止著。
“原來你們也知道我養(yǎng)鴿子的事情啊!”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但是又為什么會在這里,好像走了很遠的路。”
男人搖了搖頭,“算了,你們應該是在談論別的事情吧,因為一直都沒人可以看到我,也沒人能聽見我說話。好在這里和家中一樣舒服,我走得好累。”
“您真是踩到自己養(yǎng)的鴿子才滑倒的?也太不幸了!”阿力向男人走近了一些。
“你們看得到我?”男人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全是無法遮掩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