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拜托各位了。”
沈涼鄭重作答,他與老錢、司小空之間,自然談不上“拜托”二字,這個詞,歸根結底還是用在洛嫣身上的。
洛嫣輕輕搖頭。
“你能把我從泥潭里拉出來,我內心真的是非常感激你和小空,如今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不用那么客氣,而且你自己不是也說,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朋友之間,不談謝。”
沈涼露出釋然的神色,經洛嫣這么一說,他倒是感覺自己身上輕松了幾分。
由此,沈涼轉身走向那恍惚間存在著陶富貴夫婦二人忙碌身影的烹飪之地,心中的憂傷難免再次侵襲,只是這份情緒雖然難以消除,可沈涼上一世畢竟見多了生死離別,這不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他也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能做到徹底釋懷。
釋懷,不是遺忘。
只是化作一壇美酒,釀在心底深處,久而彌香。
陶富貴家的廚房,是獨立于那三間瓦房之外的一個木棚,尋常不怕風吹日曬的食材,都放置在陶富貴親手打造的木柜里,廚房面積不算小,兩三人在里面忙碌,完全不會影響行動。
廚藝,也是沈涼上一世在軍伍生涯中的必修課。
畢竟他不是普通的士兵,除了指揮軍隊戰斗,黑暗之中,也有著他秘密執行各種高難度任務的影子。
而為了能更好地應對各種目標人物,沈涼自愿也好,被迫也罷,總之是習得了不少生存本領,而且在這些領域內,他都可以稱得上“精通”二字。
智商卓群的天賦固然有之。
可若只有天賦,沒有肯吃苦、能吃苦的執拗勁頭,顯然也達不到這些成就。
唯一有個問題點就在于,大炎王朝時代背景下,無論是蔬菜類別還是調料種類,肯定都比不上大夏國所處的那個世界豐富多樣。
沈涼是人,不是神。
他可以做到完美地使用食材和調料,卻無法在當今時代背景下,徒手制造出加工這些調料的機器。
所以只能在現有的條件下,盡可能完善菜品的味道,要說做出花樣來,實在太過強人所難。
緊接著,沈涼分工有序。
老錢負責拾柴起火,司小空負責按照他的指示幫忙配菜。
火燒起來,菜也配好了,兩人暫且退居二線,沈涼操持起家伙事,燒油,炒菜,各種烹飪動作一氣呵成。
這段時間,基本上都是陶富貴和苗桂芬做飯,并且在離開涿城再到臨至小灣村中間那一陣,三人也都是在客棧填飽肚子,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司小空還是第一次看到沈涼親自下廚,不禁被他的廚藝給驚了一驚。
老錢觀察到司小空臉上的表情,不由帶著三分得意的對其低聲說道:
“別看我家少爺自幼衣食無憂,可要論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本事,卻不輸任何一個大家閨秀。”
這句評價,顯然不是那么令人欣然受之,畢竟在當今時代背景下,封建思想還比較嚴重,大多數人都覺得廚房就是女人應該待的地方,男人做飯炒菜有一套,不算本事,反而會有些不夠男人。
只是基于此刻的沉重情緒,司小空實在沒法由此跟老錢搭上幾句話,或者調侃沈涼一二。
因為司小空寧愿沒發現沈涼還有一手好廚藝的事實,也希望今晚在這廚房里忙碌的人是陶富貴和苗桂芬。
按理說,這會兒他就該攙扶著曹大娘從隔壁院里過來吃飯了。
怎奈物是人非。
悶聲準備晚飯的沈涼,動作明顯有些加快,他心里著急,只想趕緊帶著老錢他們填幾口飯菜,差不多了就趕緊舉著火把進山尋人。
于是兩道簡單的家常菜,很快就出鍋了,沈涼自然而然地轉身走向米缸,只要把米飯蒸好,就可以開吃了。
然而——
沈涼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打開米缸的一瞬間,這頓飯似乎又不那么急于做好了。
米缸的蓋子,同樣是摳搜多年,能省一文算一文的陶富貴用幾根木板打造而成,表面布滿了歲月的痕跡。
在老錢和司小空的視角里,走到墻根底下,打開米缸蓋子的沈涼,左手就那么舉著木蓋,彎著腰,仿佛時空凍結,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見狀,最開始的老錢和司小空也沒想太多。
只猜測,有可能是沒米了,有可能是生蟲了,再不濟就是鉆進了老鼠。
可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兩人發現,沈涼舉著木蓋的手,倏地一松,木蓋就落在地上發出一記聲響,隨之沈涼的雙手又開始顫抖,他似乎想要用雙手去米缸里面拿些什么,卻伸出去半截,又不敢寸進了。
老錢和司小空對視一眼,終于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當即快步上前,來到沈涼左右,一邊關切問詢,一邊打眼看向米缸里面。
“少爺,你怎么……”
老錢言及至此,同時也是看清了米缸里面的情景。
后面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然后就變成三個人呆呆地看著米缸里面。
米缸里。
有米,但剩的不多了,反正怎么也夠他們四個再吃兩頓三頓。
可除了米之外,里面還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女孩。
女孩面色發紫,頭頂扎著兩個可愛的羊角辮,一眼就不難判斷出來,沒了生息的她,應該是被塞進米缸里面活活憋死的。
不過她不像是有太多掙扎跡象的樣子,這個米缸的空間,足夠她嬌小的身軀舒展大半,可她還是弓著腰,緊緊抱著兩樣東西。
其中一樣,是陶富貴和沈涼幫她親手制作的小型弓箭。
另外一樣,則是小手死死攥著的一條紅繩編織手鏈。
想來,這條紅繩手鏈,應該就是昨日分別之際,苗桂芬口中說是陶喜要送給沈涼的禮物了吧……
三人動作僵持半晌,用來蒸米飯的鍋,里面水都燒開了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到最后,還是沈涼先動了起來,他強忍著內心仿佛火山般即將猛烈噴發的熊熊怒火以及無比的悲痛之情,緩緩將雙手插進陶喜腋下,把她從里面抱了出來。
老錢和司小空在旁邊不停呼喚陶喜的名字。
可陶喜。
卻再也不能脆生生地回上一句——
“錢爺爺~”
“小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