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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春夜。
鳳鳴寨張燈結彩,慶祝寨主娶親。
聚義堂內,宴席大擺,眾匪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大當家的,多喝點,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悠著。”
“是啊是啊,大伙兒難得這么高興,今夜必須得喝痛快了!”
主桌上,眾匪簇擁著一個腦滿腸肥的男人勸酒。
這人名叫竇三,年紀三十有二,正是鳳鳴寨的寨主,也就是今晚的新郎官。據說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娶親了,前兩任夫人都沒得善終,第三任夫人今日剛過門,
“大當家的不愿意多喝,是怕一會兒沒法洞房吧?”
“胡說?咱們大當家的那可是千杯不醉,區區幾杯酒哪會墮了他的雄風?”
勸酒的人一唱一和,像是生怕對方少喝似的。
這竇三果然不經激將,喝道:“來呀,都滿上!”
他話音一落,一旁伺候著的小嘍啰忙抱著酒壺過來給眾人斟酒。
竇三一把揪住那小嘍啰的胳膊,大著舌頭道:“你……去弄點酒菜送到新房,看著夫人讓他吃飽喝足,免得一會兒上了榻沒勁兒,影響了老子的雅興。”
“哈哈哈,還是大當家知道心疼人。咱們這新嫂子,看著白白嫩嫩,要是不吃飽了,還真是怕經不起折騰。”旁人一人面帶猥瑣地笑道。
竇三也不生氣,端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他沒有留意到,坐在自己對面的青年眼底閃過了一絲殺意。
青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席間不少人登時會意,紛紛收斂了神色,廳內一時間殺機四起……
方才被打發給新任壓寨夫人送酒菜的小嘍啰,前腳剛出了聚義堂,就聽到了一陣杯盤落地的聲音,像是有人把桌子掀了。
他忍不住腹誹,這幫人肯定又是喝多了胡鬧,摔了盤子碗弄得滿地狼藉,最后還得他們這些人收拾。
小嘍啰做事挺利索,小跑著去廚房弄了些酒菜,親自送到了寨主的新房。
這一路上他都在替這位新任寨主夫人惋惜,暗道一個漂亮白凈的小公子,就這么讓他們大當家的擄了來,當真是命苦。
他們這位大當家可不是好相與的,燒殺淫掠就沒有不沾的。平日里對外頤指氣使,對內拳腳相加,前頭的兩位夫人都是被他活活折騰死的。
如今又娶了第三個……
小嘍啰心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他一個蝦兵蟹將,別說是救人于水火,就是一個不字也是決計不敢說的。
“干什么呢?”守在新房門口的兩個人開口喝問道。
“是大當家讓我來給夫人送飯的,說是怕夫人餓著。”
小嘍啰擅自將竇三那番不堪入耳的話給換了,但守門的兩人并未為難他,檢查了一下飯菜,就讓他進去了。
他端著飯菜進門放下,往床上一看卻沒見人影。
待他往里一走,才發現那被捆了手腳的少年,竟是滾到了地上。
“哎呀……這是怎么了?”小嘍啰忙上前查看,就見少年腦門上有一點發紅的印記,像是撞到了哪里。他忙伸手一探人鼻息發覺人還有氣,這才稍稍放心。
想來是這新過門的夫人不愿受辱,想要撞柱一了百了。
但是沒想到力氣不夠,只把自己撞暈了,人還有口氣。
小嘍啰把人拖到了床上,沒敢找人幫忙。他知道那竇三的脾氣,若是對方得知新過門的夫人竟要尋死,定會將人打罵一番。
這小公子命夠苦了,他不愿讓對方苦上加苦。
當務之急得想法子把人弄醒,好言相勸一番。
季浮沉只覺面上一涼,像是被人用涼毛巾擦了把臉。
隨后,他長睫微顫,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一時沒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但很快,他腦海中便涌現出了許多信息……
不久前他剛被高空墜物砸了腦袋,當場死亡。
沒想到因為這個契機,他發現自己竟然是一本書里的炮灰。
在他完成劇情慘死后,系統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讓他和另外一本書里同名同姓的炮灰互換了人生。
這本書里的原主本是個讀書人,卻被家人出賣給了一個地主老爺當男妾。沒想到地主老爺納妾當日,被竇三帶著鳳鳴寨的人洗劫了。竇三一見原主長得好看,二話不說把人擄來了鳳鳴寨。
原主性情剛烈,被賣給地主老爺時就存了死志,如今得知要嫁給竇三這無惡不作的土匪頭子,自然是心灰意冷,毅然選擇了撞柱而死。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尋死之時,竇三已經在婚宴上被人砍了。
取代竇三的新任寨主名叫周岸,年紀剛過二十,為人比竇三講規矩。
若原主不死的話,說不定能在對方手下討一條活路。
不過他們既是書里的炮灰,生死又豈能由得了自己?
好在如今系統給了他們重活一次的機會。
他們可以拿著各自的劇本,去試試另一種活法。
“小公子,你沒事吧?”方才那小嘍啰手里拿著打濕的布巾幫他擦了擦臉,勸道:“你還這么年輕,怎么就想著尋死呢?幸虧是我來給你送飯,要是讓大當家的知道你尋死,還指不定怎么折騰你呢。”
“你救了我?”季浮沉問他。
“幸虧你沒力氣,只是撞暈了。”
季浮沉知道,這應該是系統動了手腳。
否則以原主撞柱的力道,他此時早就腦袋開花了。
“我剛才一時沖動,現在不想死了,你幫我解開吧。”季浮沉道。
“我……”小嘍啰似是有些為難,他膽小如豆,只敢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若是沒經過大當家的同意把人放了,萬一人跑了,他可怎么交代?
季浮沉看出了他的顧慮,循循善誘道:“你看我長得這么文文弱弱,想跑也沒那么容易啊。就算你不攔我,外頭還有守著的人呢,再說了大半夜我人生地不熟,離開這里也是喂狼。”
小嘍啰一想好像也有道理。
“我朝你保證肯定不跑,若你不放心,只放開我的手。一旦發現我有逃跑的跡象,你就喊人。”
“好吧。”他怕季浮沉再撞柱,將人弄到了桌邊坐下,這才替對方解開了手上的繩子。
反正他就在這里看著,等對方吃飽了,再把人綁上便是。
“這是給我吃的?”季浮沉看著桌上的飯菜,忍不住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竇三那廝將他綁來后,一頓飯都沒給他吃,這會兒他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這些都是給你的,你慢慢吃。”小嘍啰道。
“多謝了。”季浮沉拿過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高興地兩眼直放光。
小嘍啰:……
難以置信,這小公子前一刻還在尋死呢。
就在季浮沉大吃大喝時,原本還喜氣洋洋的聚義堂內,一片血光。
竇三那顆丑陋的腦袋,此刻已經和脖子分了家,正被扔在桌子中央。
血和酒混在一起,順著桌邊流下,淌得滿地都是。
“鳳鳴寨,不搶劫窮苦,不殘殺無辜,不擄掠婦孺,這是前任風寨主開門立派時定下的規矩。”一個青年手持著染血的長刀立在廳內,字字鏗鏘地道:“竇三,身為鳳鳴寨寨主,欺師滅祖,無惡不作。今日,周某人便替風寨主清理門戶,哪個不服,站出來便是。”
他言罷手中長刀一挑,削落了廳內掛著的紅綢。
在場的眾匪,無論是他的親信,還是竇三的舊部,竟無一人敢挑釁他的權威。
此人名叫周岸。
曾是鳳鳴寨的三當家,年紀輕輕便武藝超群。
據說整個州縣從山匪路霸到官府兵差,無人能與他匹敵。
“既無人不服,今日起,周岸便是鳳鳴寨的大當家。”一旁周岸的手下單膝跪地,朝著他一拱手,帶頭喊道:“恭請大當家上座!”
他話音一落,眾匪紛紛行禮,口中齊呼:
“恭請大當家上座!”
周岸走到廳中央的交椅前坐下,神色從容自若。
他手里依舊持著那把長刀,衣袍上沾了血跡,看上去就像個嗜殺的修羅。
盡管他年紀輕輕,資歷尚淺,但身上的威壓卻非同小可。
哪怕竇三還活著,見到他估計也要慫上三分。
“把該埋的埋了,凡觸犯過風寨主規矩的,一律不得立碑祭拜。聚義堂內打掃干凈,天亮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血跡。”周岸道。
眾人聞言紛紛開始干活,埋人的埋人,洗地的洗地。
“大當家的,那個……竇三新娶的那個小公子,怎么處置?”旁邊的手下問道。
周岸一挑眉,這才想起來新房里還有個人……
片刻后,新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周岸手里拎著他那把長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屋內的少年,原本吃得正歡,一手攥著雞腿,另一手拿著酒壺,腮幫子被食物塞得鼓鼓囊囊,就像只囤了滿嘴食物的松鼠。周岸的到來顯然把人嚇著了,少年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他,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嚼。
“好吃嗎?”周岸問。
“唔……”季浮沉嘴里塞得太滿,下意識就想把食物咽了回話,沒想到那坨東西太大了,險些將他噎死。待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東西吞下之后,眼淚都憋出來了。
少年本就長得白凈漂亮,一雙眼睛靈動又無辜,這會兒噙了淚,看上去越發可憐。
“好吃。”季浮沉人都這樣了,竟還沒忘了乖乖回話。
周岸心道,今晚整個寨子里,就屬這少年胃口好。
季浮沉偷偷看了一眼周岸手里的刀,見上頭的血跡還是新鮮的,想來剛殺完人。他心中暗暗叫苦,心道怎么光顧著吃飯,倒是把這個殺神給忘了?
其實這事兒也不能怪他,原書里原主撞柱而死,并沒有周岸來新房的劇情。季浮沉剛剛來到這地方,又餓得頭昏眼花,哪里有心思想得這么周全?
這人不會來斬草除根的吧?
一想到這個,季浮沉便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你怕我?”周岸略一傾身,盯著少年淚汪汪的眼睛問道。
季浮沉身體一僵,下意識將手往身后挪了挪。
他這動作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毫無攻擊性,可他忘了,自己手里還捏著半只雞腿呢。所以周岸看在眼里,便覺他是把雞腿往后藏了藏,像是怕人搶了去似的。
周岸:……
他堂堂鳳鳴寨的寨主,難道會搶人半只雞腿不成?
“你……”周岸抬起刀指了指一旁瑟瑟發抖的小嘍啰。
小嘍啰約莫也猜到發生了什么,見狀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三當家的饒命……”
“什么三當家?現在叫大當家。”周岸那手下兇巴巴地道。
“大當家饒命,大當家饒命。”小嘍啰不住磕頭。
“你……”周岸一抬刀背。
季浮沉只當他真要殺人,脫口而出道:“別殺他!”
“嗯?”周岸看向季浮沉。
“我……”季浮沉往后挪了一小步,小聲道:“他不是竇三的走狗……”
“有意思。”周岸將長刀一收,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這少年明明自己怕得要死,竟還有膽子替旁人求情。
“大當家的,這人留著嗎?”手下問道:“他可是和竇三拜過堂的。”
“拜過堂又沒洞房,不算夫妻。”周岸目光在季浮沉手里的雞腿上一掃,“能吃能喝,長得還行,留著吧……”
“留著干什么?”手下問。
“鎮宅。”
季浮沉:……
手下:……